幾道聖旨一下,懸而未決的南巡之罪終于有了定論。
田首輔,禦下不嚴之罪,念其過往功績,罰俸一月,靜思己過。
遲副使,執法失察之罪,罪不至死,但受民怨而枉死,平消罪罰,保留狀元之名,準許魂歸故裡,入土為安。
兩人的罪都定得極輕,除此外,皇帝又下令,駁回此次南巡新測量的田畝之數,按原樣記載交稅。
此令傳至南方各州,百姓莫不歡呼雀躍,高呼聖上英明。
畢竟田首輔受賄各州後,不但沒有清查出那些權貴之士隐瞞的田地,還将百姓的田地虛報,讓百姓賦稅更重。
如此推翻南巡定數,至少今秋百姓不會賦稅加重,在他們眼中,又除去了一名“貪官”,自然平息了不少民憤。
一通折騰下來,到最後倒黴的,隻有沒了命的狀元郎,以及那些大出皿的各州權貴。
不僅花了大價錢行賄,到最後連賦稅減輕也沒得到,但卻不敢生事,隻能将這賬記在了田首輔的頭上。
除了這定罪的旨意,還有一道是嘉獎容晚玉有功。
這功勞自然與刮骨香無關,畢竟此事暗中施行,明面上便是石蘊堂不僅沒有研制出解決之法,還接連死了不少病人。
帝令嘉賞容晚玉為縣主,其功之一,在于替太後調理有方,代天子盡孝;其功之二,在于貞潔,雖未婚夫婿負罪而亡,卻仍然堅持扶其棺返其鄉,堪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容家上下,跪在門口聽旨,容晚玉微愣,她雖然以世人看重女子的品性換取了驗屍的機會,卻沒想到皇帝會直接給自己一個爵位。
女子受爵甚少,大多是皇家子嗣,如平陽長公主是皇帝的親妹妹,還有明月郡主,淑和郡主,都是公主之女。
縣主一般是郡主之女得封,除此外也會少量嘉獎于社稷有功的女子,澧朝開國至今,得封縣主且非皇室女的女子,不過兩位數。
容晚玉心中思忖,太後她不過見了一面開了一副方子,什麼替天子盡孝,定然是托辭。
除了所謂貞潔,應當是暗獎刮骨香一事之功。
“陛下仁心,念及容家嫡女之母出身永甯侯府,特封容家嫡女為永甯縣主,縣主,接旨吧。
”
前來宣旨的,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也是在禦書房看似指責,實則幫容晚玉解圍之人。
容束在前,喜不自勝,這對女子而言,可是莫大榮耀,他如何也想不到,會落在自家女兒的頭上,一張臉笑得如同開了花。
鐘宜沛則知曉容晚玉入宮的真正原因,聽容晚玉得賞,至少證明皇帝沒有遷怒于她,也算松了口氣。
祖母蕭氏、方姨娘以及容思行和容秀玉幾人,對縣主的榮耀不太明白,但知道是容晚玉得了皇帝的獎賞,無論是為容家還是為容晚玉總是歡喜的。
隻有容沁玉,跪伏在地,忍不住用怨恨嫉妒的眼神死死盯着容晚玉領旨的背影。
“謝陛下天恩。
”容晚玉雙手接過旨意,面上寵辱不驚。
所謂縣主,如今在澧朝隻是一個虛銜,所謂永甯縣主,便是京郊一個叫永甯的縣歸容晚玉所轄。
落到實處,永甯縣當真有什麼事,還是縣令這個父母官負責,容晚玉不過可憑此封号,每季領一份俸祿罷了。
除此外,春節時,還有入宮賀壽的資格,平頭百姓見了縣主也需行禮問安等。
大太監見容晚玉既沒有興喜若狂,也沒有得意忘形,心中難免高看她一眼,笑着又從懷裡拿出一封奏折。
“容大人,咱家手裡還有一封送去吏部公文的抄錄,陛下想着,雙喜臨門更是好兆頭,便差送于容大人。
”
雙喜臨門,容束一聽這話,嘴都快咧到耳後去了,連忙起身去接那抄錄公文,還險些被自己絆倒。
父女倆一對比,簡直相形見绌,大太監還是保持笑意,将公文遞給了容束。
“恭喜容大人加官之喜。
”
那公文打開,赫然是容束的考評,其後還有皇帝禦筆,将他正式升為戶部尚書。
一直心心念念的大事得償所願,容束紅光滿面,當即朝着皇宮所在的方向磕起了響頭,大聲道,“臣謝過陛下,臣日後定恪盡職守,不負陛下所托!
”
旨意宣讀完,大太監便要回宮複命了。
以往這時候,都是容束跳出來親自相送,以示鄭重,這回卻是容晚玉先開口。
“父親,讓女兒相送公公吧。
”
容束一直擔心自己的升遷有變數,此番旨意在容晚玉受封之後,又有皇帝所言的雙喜臨門,容束自然認為,自己這臨門一腳,也受了女兒的助力。
一時對容晚玉又和顔悅色起來,絲毫不見此前争執時的橫眉冷對,“行,你去吧。
”
大太監倒是也沒客氣,說了句多謝縣主後,便由容晚玉送出了容府。
出府的路上,容晚玉主動開口,向大太監鞠了一躬。
“前日禦書房,多謝公公解圍之恩。
”
“縣主折煞奴才了。
”大太監退了半步,未受容晚玉的禮,見容晚玉果然如聞言一般是個七竅玲珑之人,也有些感歎,“事急從權,奴才還怕您誤會奴才指責您的不是呢。
”
容晚玉眼神清明,言談有道,“那日我一時情急,冒犯天顔。
若不是公公指出我年歲小加女子之身,陛下也未必會平息怒火。
”
大太監見容晚玉眼中有神,心思透徹,笑着點了點頭,也不解釋為何要助容晚玉,隻道,“縣主蕙質蘭心,定然前途無量。
”
容晚玉将人送到門口,又讓秋扇給了厚t厚的紅封,“借公公吉言。
”
臨上馬車,大太監一拍額頭,從懷裡拿出了那道手谕,“險些忘了,這是陛下親手所書。
縣主您可憑此,到田府領回遲狀元的棺椁歸鄉。
”
容晚玉接聖旨時,都一副波瀾無驚模樣,此時接這手谕,卻可見指尖微顫。
大太監看在眼裡,心中一歎,勸慰道,“斯人已逝,還望縣主節哀順變。
”
容晚玉緊緊捏着手谕,身後容府的下人受主君之令,已經開始歡快地忙碌起來,要大辦家宴,火炮賞錢那是樣樣不能少。
“姑娘,咱們現在……”秋扇看出了容晚玉絲毫欣喜之情也無,連感傷懷,低聲問詢。
“去田府,領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