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九龍警署重案部門,A組專用審訊室。
密封的房間環境漆黑,隻餘下昏黃的台燈在審訊台上。
女孩被困意席卷,忍不住捂了捂嘴打了個哈欠,荔枝眼泛出水意輕輕掃向審訊台旁一沓沓往台上丢資料的便衣。
“8504年,穆興旺曾因女同學不肯幫忙抄作業,買了十斤糖全部糊在對方頭發上,令女同學隻能剃光頭患上嚴重抑郁症。
”
“8508年,穆興旺曾參與鬥毆,打斷同學的手臂賠償了十萬元。
”
“1985年,穆興旺曾控告被某位女子強睡……”
趙鈞看着審訊台上越累越高的資料,将兩腿架上桌子身子往後靠,椅子抵在了牆面上。
他叼着根牙簽左右擺動,擡了擡皮鞋尖,“講,你是哪一宗受害者的家屬?
”
所有資料,都是穆興旺出生後所犯下的‘光榮’事迹。
A組自接了穆興旺的案子,就在不停地翻找資料。
果不其然,穆興旺從小到大,每一年幾乎都要得罪不少人。
這更加證實了趙鈞的猜想。
楚月檸肯定就是其中某位。
是她,為了殺趙鈞早早就進行部署。
楚月檸再次打了個哈欠,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昨晚本來就回來的晚,早早出攤生意沒做多少,反而被拉到了警署。
她無力歎氣。
或許,她真和警署有緣?
“再聲明一次,我與穆興旺在算命以前素未謀面,根本沒有可以交集的人生軌迹。
”
“再者。
”楚月檸及時補充,環視了一圈幾個便衣。
他們個個都盯着她,好似生怕她跑了。
“你們既然懷疑我,有時間将穆興旺的生平都查一遍,那肯定也查了我的吧?
我不是香江本土人,有機會和穆興旺結仇?
”
楚月檸又去看審訊台的趙鈞,“嗯?
”
趙鈞盯着哈欠連天的女孩,眼中閃過不爽,“警署是你家啊?
想打哈欠就打哈欠?
”
“别急。
”趙鈞又撿起一宗資料,将資料從上至下看清楚,“楚陽嘉,曾被穆興旺踩在腳下用臉擦鞋,你是他什麼人?
”
“同姓就一定有關系?
”楚月檸氣笑了。
“講不準楚陽嘉就是你阿哥,當年讓穆興旺用臉擦鞋,他一直懷恨在心為了避免懷疑,就請了你從大陸過來幫他。
”
“趙沙展真會編故事。
”楚月檸微笑,“是打算沒罪名也要強安個罪名?
”
“不敢。
”趙鈞忍着怒意,“屈打成招不是我的風格,我審過的犯人最後都相當配合的簽下認罪書。
皇家警察當然要知法守法。
”
“11月24号晚上在哪裡?
有無人證?
”
“花園小區。
”
“在花園小區做什麼事?
”
“做法。
”
楚月檸對答如流。
“做法?
”趙鈞嗤笑,“扮玄學大師上瘾?
入戲未免太深了吧?
人證呢?
”
“花園小區的康南希、安迪以及老公公老婆婆都可以幫我作證。
”楚月檸還不忘添一句,“有心的話,你可以查到很多東西。
”
先前的便衣警察看了楚月檸一眼,冷着臉:“已經查過,九點之前你們确實在一起。
穆興旺從警署離開也恰好是在九點鐘。
”
也就是說。
九點鐘,穆興旺從警署離開之後便被虐殺死亡。
如果沒辦法提供九點鐘以後得人證。
楚月檸依然沒有辦法洗脫嫌疑。
“通菜街的衛硯臨一直和我呆在一起。
他可以作證。
”楚月檸覺得有點頭痛,剛解決了風聲鶴唳,還沒來得及休息,又得面臨無休止的盤問。
趙鈞冷笑:“倒是提醒了我,據現場目擊證人回答,這位衛先生從你擺攤算命前就一直和你待在一起。
警方有理由懷疑你們是一夥的。
”
話落,趙鈞就已經安排同事将衛硯臨一并帶回。
“楚小姐還有些話沒有老實交代,不如再考慮清楚怎麼回答。
”
講完。
趙鈞起身出了審訊室。
穆寬的秘書上前一步,低聲:“趙沙展,穆生在辦公室等候,他想見一見楚小姐。
”
“還有,穆先生希望能夠早日将殺少爺的兇手繩之于法,希望趙沙展再加把勁。
”
昏黃的燈光被人用手遮住。
待穆寬坐下來後,秘書才移開手。
“楚小姐。
”
楚月檸不喜皺了眉,沒有應。
“犬子的遭遇,想必你已經聽聞。
”穆寬也不急慢慢講,“在你算完命後的短短幾個鐘頭,他就慘遭毒手。
”
“犬子?
”楚月檸反諷,“第一次聽有人講戴綠帽講的如此坦然,穆先生,我是佩服你的。
”
穆寬眼中含着狠辣,大抵是事情發生過後沒人敢提這件事,甚至連妻子也顧不上親子死亡急匆匆離開穆宅避風頭。
他竟然被人當面揭短。
尤其對方還是黃毛丫頭。
穆寬掩下光芒,“穆家畢竟養了興旺多年,對他的栽培都用了心思。
他雖不是我穆寬的親生子,卻猶如親生子。
皿脈不過就是另一種形勢,牽絆着我與他的更多還是親情。
”
穆寬聽聞穆興旺死訊時悲恸欲絕,也明白過來,就算不是親生兒子也已經養了多年難以與穆家割棄。
眼下有大量媒體聚焦在穆家身上,他曾經做過不少糊塗事,一旦被挖出來穆家都将被傾覆。
未免事情被越挖越深。
急迫需要一個兇手平息事件。
不論如何看,楚月檸都是最佳人選。
“穆家養大的孩子不能無緣無故就慘死。
”
楚月檸問:“那其他慘死的人呢?
”
她冷一笑。
“跳樓的女孩呢?
她就可以有緣有故的慘死?
冤有頭,債有主。
欠債的可不止穆興旺,你們欠的都還未還。
”
穆寬陰沉的目光令人膽寒。
良久才笑:“楚小姐真會講笑,興旺從來都是良善的,什麼逼死人?
有證據嗎?
”
“你就想靠算命,想靠一個記者就能污蔑興旺?
真是可笑。
”
楚月檸聽着都想吐。
穆興旺做了多少惡。
穆寬就跟着掩蓋了多少惡。
她覺得精彩,甚至給了點掌聲,“穆老先生騙人騙己的本事不小。
”
穆寬這回倒是沒急着否認,沉着聲問:“楚小姐處心積慮編造一個局來陷害興旺,究竟安的什麼心?
我不是愚昧的傻佬,不信什麼算命!
楚小姐為了擺這個陣,可謂是興師動衆。
”
“究竟要如何,楚小姐才願意認罪?
”
“錢?
”
他招手。
秘書遞過來一本支票,穆寬在上填了個1将本子交給秘書遞給楚月檸,他蓋上筆蓋,“楚小姐似乎還有個妹妹在上學,兩姐妹從大陸來香江打拼吃了不少苦頭吧?
隻要你願意,1後邊多少個零,随你填。
”
重點。
是保住穆家。
如今的輿論已經超出了他能掩蓋的能力外。
穆寬沒有心思憂慮穆興旺的死亡,更沒有心思憂慮真兇究竟是誰。
以香江破案的速度,時間拖久。
對誰都沒有好處。
楚月檸将支票一點點撕了,微笑:“不是我做過的事,穆老先生也能買?
真是開眼界。
”
“可惜,我這個人視金錢如糞土。
”
穆寬震怒,起身走過來就高高揚起手。
就在巴掌要揮到楚月檸臉上之際。
一道猛力将穆寬拽開。
冷冷的聲音傳來。
“穆先生,我想你還沒有資格可以在警署打人。
”
話落,周風旭将人狠狠甩開。
秘書要過來,馬上被甘一祖控制住。
外邊傳來争執嘈雜的聲音,趙鈞帶人沖了進來,見到D組的人全在鐵青的面瞬時咬出兩大腮幫:“周!
風!
旭!
”
趙鈞伸出食指,重重指向地面,兩眼像是睜大到了極緻可以看到大量眼白。
“A組地盤,不歡迎D組的人。
再不走就call總督過來問罪!
”
“總督?
”周風旭撩開風衣抄兜,“A組如果再為難D組的人辦案,我就真要call總督。
”
兩邊組的人劍拔弩張。
周風旭眉色淡淡。
施博仁适時拿出報告,伸手拍了拍報告單嬉笑:“趙……趙什麼沙展?
不好意思喔,這單case上頭已經移交給D組。
麻煩A組所有人配合工作。
”
A組的便衣也給了份報告給趙鈞,支支吾吾,“沙展,真……真系移交了。
”
“原因呢?
原因!
”趙鈞氣瘋了,平時就吃了不少周風旭的暗虧,A組與D組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如今D組竟然搶case搶到了他面前!
“哦。
”施博仁若有所思掃了一眼穆寬,再看向趙沙展,“不就懷疑A組收受好處故意用刑逼供,有屈打成招逼供嫌疑人咯。
”
他看着完好無損甚至還在打哈欠的楚月檸,問:“是不是啊?
”
楚月檸get到,瞬間頻頻點頭。
A組的人再不能阻攔,楚月檸直接就被周風旭帶走了。
幾個人站在警署門口吹冷風。
楚月檸眨了眨眼,“就……可以走了?
”
“嗯。
”周風旭看完了厚厚一沓的屍檢報告,“時間對不上,屍檢報告顯示穆興旺死亡時間在淩晨十二點,期間曾經遭受過近三個小時的折磨。
你九點剛和康南希分開,就算飛過去準備作案工作,時間也對不上。
”
話音剛落。
穆寬就冷着臉在秘書陪同下上車。
聽到砰的一聲洩憤式的巨響。
楚月檸掏了掏耳朵,沖施博仁點了個贊也好奇:“那……你們怎麼知道我進了警署?
”
“廢話。
”施博仁沒好氣想翻白眼,翻到一半見到楚月檸單純好奇的臉,他又硬生生給翻了回來。
沒好氣指了指樓上的房間,“甘一祖上廁所剛好望見。
”
通知到D組辦公室後,周風旭第一時間找領導了解情況。
“原本呢,趙鈞合理辦案我們也不會多插手,問題就是。
旭哥發現趙鈞戶頭多了一筆穆氏公司賬戶的彙款。
”
楚月檸盯着施博仁,覺得奇怪,“怎麼你們了解案情還需要調查對方戶頭的嗎?
”
周風旭拍了拍風衣上的灰,正經解釋:“你應承過要幫忙調查女童案件,我不希望在此之前你會出事。
況且,趙鈞一棍打死的做法也十分有問題,警惕非常正常。
”
“這樣啊。
”
楚月檸看着警署上空的灰,她順着灰塵來的方向看向了門口。
門口有位穿着紅色衛衣帶着帽子的中年婦女,在一張一張的燒着紙錢。
帽子下露出半黑半白的頭發,口中振振有詞。
幹燥又枯燥的手一張又一張往火堆裡燒着紙錢。
楚月檸伸手接下灰燼,回眸,“為什麼有人要在警署門口燒紙?
”
周風旭也盯着婦女,抽回思索的目光:“停屍房是很受害人的最後一站,時不時都會有人來。
”
“哦。
”
楚月檸适時收聲,沒有再問。
施博仁喊了一聲,“檸檸,下午茶。
A組那種邋遢地方,進去以後是要好好洗下塵的。
”
講着,施博仁拿過車鑰匙一溜煙就上了悍馬。
楚月檸靠車窗位坐,經過門口時,中年婦女有氣無力的話語伴着刺鼻的燒紙錢的糊味,順着窗戶飄了進來。
“芳芳,安息吧。
阿爸也已經下來陪你,不用怕,阿爸會保護你的。
”
她往車窗外看了一眼。
然後收回目光。
關上車窗。
第50章
窩仔街車流不絕,林立錯落有緻的商鋪中有家不起眼的小店沐浴在陽光下,烨烨生光的玻璃門上貼滿了菜品海報。
施博仁推開門沖店家老闆打了個招呼,“方哥方嫂。
”
方哥見到一個接一個進來的警官,也微笑,“大中午喔,又來幫襯我?
”
“冬日了嘛,人生理想就是三五同事打邊爐。
”施博仁是重度打邊爐愛好者。
羅七忠也笑:“大中午就帶夥計來食打邊爐,也不怕菊花爆皿。
”
施博仁在店裡熟門熟路,去櫃台打了杯菊花茶用鑷子捏了根吸管放入玻璃杯,“我是寒涼體質,按理來講,立冬一過就應該多多進補增加火氣避免體質過于寒涼。
誰菊花爆皿,我都沒可能噶。
”
周風旭順手從收銀台拿了菜單,依次落坐後,将菜單遞給角落的人嘴邊帶笑。
“看看喜歡吃什麼,這餐我請。
”
楚月檸擡起頭,雙手接過菜單,“好,我先看看。
”
菜單花花綠綠,一側寫滿了各色配打邊爐的菜品,有肉有葷,另一側竟然還有甜品。
楚月檸看到冰淇淋時,荔枝眼都滿是亮光。
餐單上,白皙纖細的素指連連戳冰淇淋,“我要一份冰淇淋雙皮奶!
”
“鍋底呢?
”施博仁坐對面,但不阻礙他也能伸長脖頸過來看,“反正旭哥買單,不用客氣。
”
“鍋底啊?
”楚月檸看着菜單糾結上了,選項太多,于是乎将菜單交給施博仁,“你來點?
”
施博仁也不推脫,他來方榮記已經很多次不用看菜單都會點。
“不如就沙嗲豬骨湯?
結合了沙嗲、筒子骨、椰奶的香味,味道很不錯。
再點個三寶拼盤,牛百葉打邊爐脆爽可口味道簡直一絕。
”
光是聽了都餓的程度。
楚月檸大感興趣,頻頻點頭滿是期待,“可以試試。
”
“羊肉牛肉都可以吧?
”
施博仁又去看肉菜。
兩個人在這邊聊着菜品,那邊的人就已經聊起了案情。
D組最近專心在破三十年前的女童慘死案,線索又少又難找,随着時間推移很多物證都已經損毀。
幹脆就将已經進行一半的進度推翻。
重新從0開始搜集線索偵破。
這個節骨眼上又新加入穆興旺的案件難免增加了些壓力。
不過D組沒人抱怨,在他們看來,做一單cass是做兩單也是做。
何況這件案還和楚月檸有關。
楚月檸畫的符救了沙展一命。
大家出生入死,有難一起扛,自然都将恩情放在了心上。
周風旭将甘一祖随身帶的地圖展開在桌上,骨節分明的手指将紅色的馬克筆拔開,在發現穆興旺死亡地點畫了個紅圈,又在穆家的方向畫了個圈,紅色的線條再将兩個方向連接起來。
甘一祖也捧着菊花茶喝,“穆興旺從警署出來後想回穆家?
”
“看情況應該是。
”羅七忠說:“經過目擊者口供,穆興旺當日下午在花園小區算完命後,他就被當年故意陷害緻殘疾的尹小姐送緻警署。
”
尹瑤報警後,警方會例行查詢問話。
“因證據不足,穆興旺于當日晚八點就出了警署,他經過亜皆老街往東方向行走,一個鐘以後被發現死在世運公園。
”
“有疑點。
”施博仁舉手插話,“穆家在旺角喔,他怎麼往反方向去?
再者,大少爺喔,平日就聽過穆興旺不少嚣張史,他會用腳行路?
司機将車停在眼前,他都還要保镖專門開個車門的喔。
”
“大概……可能,是因為穆寬發現了他不是親生兒子的事情?
”楚月檸捧着菊花茶的杯歪頭,見幾個人呆住,她眨了眨眼睛,“剛算完命,穆寬就找來了……”
“當時很多人都看見了。
”
“難怪乎啦。
”施博仁合上驚訝的嘴,“穆興旺一直引以為傲的家世陡然消失,穆寬不是親生父親,為虎作伥的虎皮都沒了,肯定心情是比較慌亂。
”
“即是說,穆興旺也有可能想要散心去世運公園。
”甘一祖放下茶杯,分析出對方的心理,“在散心過程中,被兇手找到機會殺死。
”
羅七忠想起現場照片都打顫,拍了拍左手臂,“四肢還有小哆哆都被砍,目的性明确,毒辣的下手方式不用多查都是仇殺。
”
“講起仇殺,尹小姐作案動機也很大。
”施博仁點完菜,将菜單壓在臂下繼續分析,“本來有美好的前程,卻被惡棍害成殘廢。
”
“有道理。
”羅七忠認可,但又犯難,“尹瑤雙腿殘廢,穆興旺雖然瘦弱但也是個男人,她如何才能殺死穆興旺?
除非有幫手。
”
周風旭一直沒說話,等大家都說完。
他才掀眸:“穆興旺未曾落過單吧?
”
楚月檸看向周風旭。
他坐在最外邊,寬闊健碩的身材将薄薄的風衣撐的有型,拿着的馬克筆旋轉在桌面點了點。
“剛好落單就被殺?
”
一語驚醒夢中人。
穆興旺也清楚得罪了不少人物,出門都帶着保镖生怕落單。
恰好算完命後,穆寬發現了他非親生子的事實,保镖也跟着撤走。
算命的時候,攤子還有不少人,就算進了警署也全程有警察陪同。
就獨獨晚上落了單,就被殺了?
晚不殺,早不殺,就在剛好落單的晚上?
“所以……”甘一祖難以置信,“兇手是早有預謀,且盯了穆興旺不止一日?
”
日複一日的盯梢,隻為了殺死對方。
這是多大的仇怨?
甘一祖畢業還未多久,生活較為單純。
進了重案組,大多數兇手殺人也都是一時沖動,很少碰到這種有長久預謀的兇手。
羅七忠沉思了會兒,才說:“這讓我想起當年的一宗滅口慘案。
兇手也是盯梢了有幾年時間,先斬殺婦女幼童再摸到死者家庭殺了剩下的男丁。
”
講完。
羅七忠似乎意識到什麼,去看施博仁,擔憂,“阿仁,你沒事吧?
”
“事?
”施博仁發笑痛飲菊花茶,飲完放下茶杯,“我能有咩事啊?
”
“诶,讓讓!
”方哥戴手套端着熱氣騰騰的湯鍋過來,甘一祖和羅七忠往座位擠了擠讓出道。
“阿sir們在探讨案情?
”方哥滿面笑容将鍋底的酒精點燃火,“忠叔講的滅門慘案,二十年前,我還小的時候也在沙田見過一單,老闆和老闆娘做腸粉很出名的啊,唉,被兇手砍死隻剩下兩個可憐的小孩子。
”
“這麼多年過去,兇手都還沒被抓捕歸案。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抓到人。
”
甘一祖聽見兇手還沒被抓捕歸案,感到驚訝,“二十年都還沒抓到人?
兇手作案手法是不是很高明?
”
“這就不清楚了。
”方哥唏噓,“兩個小男孩一夜之間失去父母,也不知如何咯。
”
“還能怎樣,如果沒有親屬在世就隻能送去福利院。
在福利院的孩子都生活的很慘。
”甘一祖講着講着,方嫂已經端了冰激淩過來。
周風旭離得近,幫忙接了雪白的盅碗遞了進去。
雪白的雙皮奶上擺了個淡黃色冰淇淋雪球,邊上插了個小小的銀羹。
楚月檸彎着眼接過,“多謝。
”
“喜歡的話,不用替我省錢。
”周風旭見女孩眸底都盛着開心的笑意,也不由勾笑喊方哥多上些肥牛肥羊卷。
施博仁見面前多了不少葷菜,拿起筷子打趣:“旭哥不如将肥牛肥羊換成歡唱吧的K歌卷?
還是鐘意K歌多點。
”
原以為周風旭會拒絕。
畢竟,他實在不喜歡太嘈雜的環境。
卻聽他說。
“等忙完穆興旺的case,沒問題。
”
施博仁打了個響指,“Nace!
”
楚月檸默默吃冰激淩,敏感的覺察出氣氛怪異,見施博仁後來仿佛興緻缺缺般不再說話。
她微歎氣。
所以。
失去父母後,從小與弟弟相依為命是真的很艱辛吧?
下課鐘聲剛響起。
楚怡就和玩的好的同學出了教室,兩個人找了花壇邊坐下。
陳米欣錘了錘酸痛的手臂,側眼去看旁邊人。
女孩穿着水手校服,秀發梳成高高的馬尾辮小臉蛋上帶着粉嫩的健康紅暈,青春又活潑。
完全看不出半分因勞累困倦的模樣。
“阿怡,昨晚搬礦泉水真的手臂很酸痛。
你痛嗎?
”
楚怡轉動手臂,馬尾辮随着搖頭的弧度晃蕩,“不痛。
”
見好友不時捶着手臂,她又安慰,“可能是我已經習慣了吧?
搬多幾次你也不會痛啦。
”
“真嘅?
”陳米欣看到希望又燃起了鬥志,“那我們今晚又分工合作吧。
”
“好。
”楚怡從口袋裡拿出一百五十塊錢,“這是昨晚你的分成。
”
陳米欣見到錢的一刻,什麼痛不痛瞬間抛棄腦後,接過錢狠狠親了一口,“還是阿怡有經濟頭腦,不然誰知道還能再室内運動場賣礦泉水啊。
”
見好友開心,楚怡也跟着開心,“好,就讓我們将商業版圖再擴大。
做大做強!
”
“做大做強?
”一聲諷刺傳來。
為首的女孩染着酒紅色秀發,校服襯衫的領口也沒好好系敞開露出鎖骨,蝴蝶結松松垮垮挂着。
她嚼着香口膠,見楚怡拿在手裡的一沓寒酸散票,譏諷:“數學課代表想着靠賣礦泉水做大做強?
真是笑死人。
”
“大家說,是不是?
”
後邊的女孩們個個都穿着名牌鞋子,擦美甲戴耳環。
大姐大發話。
她們自然跟着奚落。
“不就是,原來數學課代表努力讀書,都隻是為了賣礦泉水啊?
”
“早講嘛,我阿爸就是做礦泉水的喔,要不要便宜點進給你?
”
“真是衰氣,進了這所學校還要和這些北妹一起讀書。
”
楚怡懶得理她們,準備起身進教室,倒是陳米欣沉不住氣質問為首的女孩。
“葉初雪不用這麼過分吧?
阿怡根本就沒得罪過你們,三天兩頭都為難人。
”
陳米欣說完,團體小姐妹就傳來起起落落的嬉笑聲。
“為難她?
”葉初雪嚼着香口膠不屑,“她什麼等次,我什麼等次。
假心假意搞學習,讓老師天天隻知道點我們名字批評?
隻為賣礦泉水?
”
“不過,也難怪一門心思投機取巧,有個廟街擺攤搞算命的家姐嘛。
難怪……”
葉初雪盯着楚怡的眼睛,勾起惡劣的笑,“難怪擺不上台面。
”
講到最後,葉初雪故作歎氣,“大陸來的新移民就是這樣的了,沒素質沒涵養。
”
楚怡将散鈔重重放回青色的校服口袋,“講我就講我,不要帶上我家姐!
”
诋毀她。
楚怡可以忍受。
但,絕對不能帶上她家姐。
原本想當葉初雪是個屁就放了,哪裡想到她非要找麻煩。
“講的不對?
”葉初雪故作驚訝,“哦,你家姐也不算單純算命,她還賣糖水嘛!
沒錯啊,都是賣水。
你們難怪乎是兩姐妹。
”
“對,我家姐就是在算命。
她很多顧客都是香江的豪門貴族,你們葉家想找家姐都還未知夠不夠格。
我不會和你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鬥嘴。
”楚怡口齒伶俐,一句接一句。
“嫉妒是嗎?
我就是能夠做到賣礦泉水功課還能拿全A。
你數學都沒及格,從小在香江長大英文都隻是剛好。
嫉妒沒有用,有本事就在功課上超過我。
不要玩這種肮髒的上不了台面的垃圾手段。
”
葉初雪被氣的尖叫。
恰巧班主任抱着書準備進教室。
楚怡當機立斷舉手,毫不猶豫選擇告狀:“老師!
葉初雪沒有好好穿校服!
”
“葉初雪!
”班主任怒斥,“趕緊給我進來!
”
楚怡抖了抖鼻子做了個鬼臉,拉着陳米欣頭也不回進了班級。
想和她鬥。
她在大陸可不是什麼好惹的人,上能爬樹偷蛋,下能遊水摸魚。
從小到大不知道挨過多少同村人的罵。
葉初雪段位太低。
楚月檸買了菜回到公寓時,天色已經隐隐黑了下來。
恰好看到道路盡頭有道身影似乎很眼熟,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像是一顆剛發射的炮彈就沖了過來。
然後急急刹車。
“家姐!
”楚怡興沖沖接菜,一把甩到肩後,“我幫你扛上去!
”
仿佛有使不完的精力。
楚月檸被驚訝道:“你不是剛賣完礦泉水吧?
先歇歇。
”
“不用。
”楚怡推開伸過來要幫忙的手,抖了都肩膀将袋子往裡面靠了靠,“家姐對我實在太不了解啦,這點分量沒放眼裡。
”
“哇,真不清楚你是吃什麼東西長大的。
”
兩姐妹往公寓上走去。
進了公寓,楚月檸第一件事就是洗菜做飯。
楚怡也在旁邊打下手。
兩人聊着聊着。
楚怡忽然啊呀一聲,放下洗菜的手扭頭,“家姐,之前不是說要去郊遊嗎?
我想帶張平安符。
”
說着,楚怡撒嬌的将頭往楚月檸肩膀蹭了蹭。
“可不可以為我畫一張?
”
“當然可以啦。
”楚月檸微笑應承,“吃完飯馬上畫。
”
“也!
家姐對我真好!
”楚怡拍掌。
晚飯過後。
楚怡負責洗碗收拾,楚月檸就回了房間,不一會兒就拿着平安符親手戴在楚怡脖子上,叮囑。
“記住啊,不能夠沾水。
”
見楚怡樂呵呵回了房間,楚月檸伸了個懶腰見光亮整潔的廚房,又拿出糖水材料打開高壓鍋。
嗯!
準備糖水!
翌日。
天剛剛亮堂,楚月檸就出街擺攤,本來的奶撻攤又來了位新攤主笑着打了個招呼。
她剛将攤車停穩擺出糖水,攤主就送了兩個柚子過來。
眨了眨眼,她接了過來又去看攤主的位置。
原來是賣小飾品的。
“多謝。
”
新攤主是位上了年齡的伯伯,他摸了摸雪白的頭發笑眯眯問:“楚大師是吧?
我早就聽過您的大名。
”
“阿伯認識我?
”楚月檸奇怪,又努力回憶了下,發現對阿伯真是沒有什麼印象。
“認識。
”伯伯笑着說,“鐘義春還記得嗎?
開養殖場賣燒鵝的那位,你自從幫他解決祖墳的問題後,就在我們那一帶出了名啦。
”
“哦。
”楚月檸記起來了。
鐘義春還曾經送了一大蛇皮袋的紅薯。
“他還好嗎?
”
“好!
好的不得了。
”伯伯說,“還是多虧你啊,祖墳問題解決後,他不僅又重新開始辦養殖場,一雙兒女也是健健康康。
”
“我也是租下攤檔後發現是和你做領檔,回去講,鐘義春怕不是得多羨慕。
”
伯伯又講了一會兒,見日頭高挂才說:“行,我先回攤檔。
”
客源漸漸多了起來。
鄧麗巧帶着一幫姊妹過來,笑着問:“老闆,上次賣我的清神糖水還有嗎?
”
楚月檸想起她是上次的女司機,看了她帶着來的朋友,驚訝:“都要嗎?
”
“都要,老闆的提神糖水的效果是真好。
”鄧麗巧想起因為糖水才有精神将貨送到,就心生感激,回來後她就向平時一起玩的朋友宣傳。
姊妹們也好奇,就說着一起來買杯試試。
就是價錢有點貴。
楚月檸将兩杯都拿了出來,“我一天隻有兩杯呢,多了沒有。
”
“兩杯啊……”鄧麗巧犯了難,“可以分着喝嗎?
”
“最好不要,不然提神效果肯定是會打折扣的。
”楚月檸細心解釋,“如果想要提神效果好,就不要分開喝。
當然,如果隻是想簡單的試試問題,那就沒問題啦。
”
商量過後,鄧麗巧和其中一位姊妹買了兩杯。
離開前。
鄧麗巧微一笑,真心道謝:“老闆,我真的很多謝你做了這款清神糖水。
請你一定要繼續做下去,它的作用真的很大。
”
楚月檸愣住,她都沒想到清神糖水真的市場這麼好,原本想着忙起來就打算停了這個系列。
看來,還是要堅持下去呀。
她笑了笑:“好,我會的。
”
送走鄧麗巧,又有一輛車抵達廟街。
拐杖從車内伸出來,顧賢昌戴了頂氈帽,穿着深棕色大衣在保镖的攙扶下慢慢踱步過來。
來到糖水攤前,他露出真心的笑容:“楚大師,我總算有空再來拜訪你。
”
這回兒。
他掩下桀骜足足放低了姿态。
楚月檸認出顧賢昌,開了句玩笑,“這回,還要不要用一萬塊來買算命位置?
”
顧賢昌卻說:“楚大師的算命位置,縱使要我花上十萬來買也心甘情願。
”
沒人知道楚月檸的算命有多靈。
更沒人知道他輾轉半輩子找到大哥時,他有多激動。
那個瞬間,别說幾萬,就算要他顧賢昌全部身家,隻要能找到大哥,他都可以毫不猶豫讓出去。
“多虧你,我們兩兄弟才能在大哥臨世前團圓。
”
顧賢昌找到大哥時,大哥已經躺在床上,黑心工廠沒有人理會一個喪失勞動力的智力殘障人士。
大哥就花白着頭發,骨瘦如柴的躺在床上喘氣。
顧賢昌涼薄半輩子,總算跪在床邊留下悔恨的淚水,他無數次恨饑荒那個年代養出了自私的性子。
如果與大哥走時的當年,他能夠良善一次,大哥也不用受這麼多年的折磨。
人生沒有後悔藥。
找到大哥後,顧賢昌就用關系将黑心工廠整垮,将裡面的黑心商人送進大牢,解救了幾百名被綁的工人。
這些人裡,有智力殘障、有身體殘障,還有許許多多被誘拐來的人士。
“接回大哥後,我請了香江最好的醫生也沒能留住大哥的命。
滿打滿算,大哥也隻過了一個月的好日子。
”顧賢昌心痛不已,“大哥死之前,仿佛回光返照般,他記起了我。
”
“他記起了我!
”顧賢昌含着熱淚,重複了幾次。
兄弟姐妹都守在床前。
沒有智力的大哥忽然睜開眼,漂泊半生後重新認出了弟弟妹妹,他一直拉着顧賢昌的手不放,最後帶着笑容離開。
楚月檸要了大哥的生辰八字,算完後才說:“苦盡甘來,他下輩子是享福的命。
”
“那就好,那就好。
”顧賢昌總算有了笑意。
保镖看了眼腕表,掩面湊過去低聲說:“TVB那邊還有事過去。
”
顧賢昌點了點頭,看向楚月檸又動作緩慢從大衣裡側拿出一沓厚厚的紅包。
遞了過來。
“還望楚大師一定要收下這封利是,讨個好彩頭,也當是我先前無謂無知冒犯大師的歉禮。
”
顧賢昌如今回想當時固執的要買位置,還質疑楚大師的算命能力時,就不由老臉通紅。
簡直……太無知,太無畏!
楚月檸本不想收。
見顧賢昌實在懊悔,她想了想還是收下。
見顧賢昌拄着拐杖往汽車上走,她說:“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幾百個被困人因為你的緣故才被解救。
積累的功德已經為大哥找到好去處。
”
“該放下的事情,就放下吧。
”
顧賢昌背影愣在原處。
當年缺少善心而錯過解救大哥的愧疚,總算得到釋放。
他拄着拐杖老淚縱橫,沒有回頭,隻低沉啞着聲音說。
“多謝楚大師教導。
”
老伯的脊梁依然固執倔強,卻又仿佛學着服軟彎了不少。
楚月檸看着汽車離開了廟街,她拿着抹布擦了擦攤車上寫着一日三掛的紙闆,将桃木劍挂在旁邊,拍了拍。
轉身看着攤前排隊算命的客人。
兩眼彎彎,微一笑。
“一日三卦,誰是第一位?
”
“我!
”
一個男子舉手,五指上足足帶了五個金戒指。
他梳着油光泛亮的背頭,LouisVuitton的夾克外套,百達翡麗的腕表,無一不展現着男子的暴發戶氣息。
圍觀的群衆都好奇。
這麼有錢的人想算什麼呢?
按理來說,物質上應該什麼都不缺吧?
楚月檸也好奇,泡好兩杯茶請對方坐下,“你先自我介紹下吧,順便講講想算哪方面。
”
男子坐下,苦笑着說:“我叫狄正豪,今年40歲。
”
“我……我。
”
男子對于接下來的話難以啟齒,做了許久的心理建設,才認命坦白。
“想來算算……有什麼不克妻的方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