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士穿着淡黃色的墊肩西裝,纖細的脖頸還系了絲巾,一副香江富太太的打扮。
楚月檸望了一眼,想着還是要先說好價錢,避免後期紛争,“算命的話,一百塊一卦。
”
“這麼貴?
通菜街那邊的阿伯阿婆才二十一卦。
”何詩菲訝異着将墨鏡重新推上去。
楚月檸明白價格區别大,客戶有質疑是正常現象,便耐心解釋:“一份價錢一份貨。
好比一件模樣相似的外套,通菜街和友邦商廈不僅有兩個價格,還有兩個質量。
”
“如果你改變主意,也沒有關系的。
”
何詩菲搖頭:“我經常shopping,你說的道理我也明白。
都說便宜沒好貨,我決定信你一次。
”
楚月檸接下一單心情美麗,嘴角都難掩笑容,“你先坐,我做好這碗紫薯椰奶西米露。
”
何詩菲也沒再說什麼,拎着包在逼仄的小桌旁落坐。
楚月檸挽起衣袖,從攤車泡沫箱裡取出幹淨的碗,然後在冰棍箱挖了一勺軟糯的紫薯,淡紫色的粉糯再融入一粒粒透明的西米,放入兩塊冰,最後再沖入濃香的椰奶。
一碗清甜可口的紫薯糖水就做好了。
楚月檸将消好毒的匙羹放入碗裡,轉身放到小木桌上,“先喝糖水?
”
何詩菲點頭,她依舊沒摘墨鏡拿着匙羹嘗了一口糖水,清涼可口的糖水進入食道,一掃大早的郁悶心情。
何詩菲不滿漸漸平複,轉而連聲贊,“糖水味道不錯。
”
楚月檸也拿了張木凳子在對面坐下,何詩菲吃完糖水又從包裡拿出紙巾擦幹淨嘴角,補上口紅,才看向楚月檸。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
“可以,不過。
”楚月檸雙指并攏,輕輕搭在太陽穴的位置,“你要把墨鏡取下來。
”
張見德聽說楚月檸又要算命,從茶餐廳趕出來,手裡還握了個煙嘴,站到林家桦旁邊,吸了一口煙,“點啊?
檸檸又要給人批命?
”
林家桦因為堅叔的緣故,對于算命一事也充滿好奇,推了推眼鏡,“剛剛開始,看看先。
”
何詩菲把墨鏡摘下,衆人才看見她憔悴的面容,眼睛又紅又腫如核桃一樣,難怪要戴墨鏡。
何詩菲尴尬道:“開始吧。
”
楚月檸雙手交握,将何詩菲面相看清楚後才開始。
“你今年32歲,8歲喪母,父親又要做生意沒有空養你,9歲以後,你就跟着姑姑一起生活。
”
何詩菲目露不可思議,心底十分震驚。
這些都是她童年的事情,從來沒和外人說過,就連一起長大的發小都以為姑姑是她的親生母親。
“你調查過我?
怎麼知道這麼詳細?
”
“人的一生發展都會展示在面容上,我隻看一眼就能知道你以前所發生的事。
”
何詩菲以為算命都是未來事,準不準以後才清楚,誰想,楚月檸隻看一眼就算出了前事。
她心底暗想:一百塊就沖這點,也花值了。
楚月檸解釋完便繼續。
“成年以後,你搬回了家和父親生活在一起,因為多年的生疏,你與父親相處并不融洽,但因為他是你唯一的親人,所以面對父親的古怪脾氣,你也願意處處忍讓他。
”
“你希望父親偶爾也能像其他家庭一樣,對你表現關心。
但是,今天你非常失望。
”
楚月檸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因為,你父親有了新歡,而這個新歡……”
“是你從小玩到大的閨蜜。
”
何詩菲表情痛苦起來,她想辯解,張了張嘴又顯得無力,隻能抽了張紙巾低頭擦拭淚水,證明楚月檸全部講中。
周圍人齊齊傳來一聲哇。
“哇,老夫少妻真的好勁爆。
”
林家桦不解,“既然父親早已喪妻,找個女朋友怎麼不行?
”
“你都是傻的。
”張見德斜看他一眼,指了指何詩菲,右手拉起西裝背帶彈在大肚腩上,“她閨蜜嘛,肯定和她年紀差不多。
她父親将關愛都給她閨蜜,誰來關心她?
都說人的童年要用一生治愈嘛。
”
不知誰接了一句,“老夫少妻也有真愛嘛。
”
阿山婆拿着桃木梳梳頭發,周圍湊熱鬧的人多了,她仗着身闆小往前面又鑽兩個位置。
“咩真愛?
要我說,那個後生女肯定是貪圖錢才會和大年紀的男人在一起,不然圖什麼?
圖麻勒佬(猥瑣男)一身老人味啊?
”
何詩菲痛苦搖頭:“誰都行,為什麼偏偏是阿娴?
我已經和父親講過,有阿娴就沒我,有我就沒阿娴。
隻要他們兩個還選擇在一起,我就一天也不會回家。
”
“不過,好在,我失去父親也還會有丈夫的疼愛。
我已經做好和他們老死不相往來的準備,我有丈夫就夠了。
這次,我主要就是想算算,我和先生什麼時候才能夠生下小孩。
”
“小孩?
”楚月檸聽着搖頭,“你和你先生不可能會有小孩。
”
何詩菲這一瞬連哭都忘記了,愣在原地,“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
“你丈夫不出意外的話,已經在外面有人。
”楚月檸剛說完,就被何詩菲反駁。
“不可能,我丈夫很愛我的,他絕對不可能出軌。
”
“你不如給生辰八字給我。
”楚月檸得到何詩菲的八字,掐指算了算,“你們是不是唱卡拉OK認識的?
”
何詩菲回憶當初,臉上痛苦的表情逐漸褪去,不由笑了起來。
可以看出,何詩菲覺得這段戀愛關系非常美好。
“是啊,我經常約阿娴去卡拉OK廳。
每次都那麼巧,我都能碰到他,他那時候真的好靓仔,整一個翻版劉德華,還是上市企業的副總,又禮貌又謙遜。
”
楚月檸将算到的說出,“可惜,如果這真是一場緣分就好。
你們的相遇是他一手制造的,他早已調查了你很久,看上的不過是你有錢的身份。
”
何詩菲當初是做國際化妝品生意的,年紀輕輕就有不少資産,是不少底層男士眼中的香饽饽。
何詩菲對于這個結果,顯然不怎麼開心,“不會的,阿遠不可能騙我,他說過他對我是真心的,就連結婚,他也沒有減少對我的熱情。
”
楚月檸繼續将算到的結果一一說出:“從八字上看,你馬上就會破大财,這幾天是不是陪你丈夫簽了一些合同?
”
何詩菲驚訝:“這你也算出來了?
昨天是我們的結婚紀念日,他很有心的,特意準備了燭光晚餐,晚餐過後,他就拿了幾份合同讓我簽,說是他要拿去做生意用途。
”
“你沒看合同?
”
“兩夫妻嘛,互相信任還是要有的,再加上我喝了酒迷迷糊糊,就順手簽了名。
”
何詩菲被楚月檸的一番話說的越來越後怕,她強顔歡笑,“放心吧,阿遠不會這麼做的。
他如果設局拿走我的公司股份,我會背上一大筆債。
”
楚月檸點頭,“所以,你後半生都生活在窮困潦倒之中。
你先生所有的背景都是假的,精心設計的一切,不過就是為了騙你的财産。
你天涯海角都找不到他,下半生也因為錯信男人郁結在心,最終郁郁寡歡。
”
“真……這麼嚴重?
”何詩菲遲疑。
何詩菲滿頭亂糟糟,六神無主,先是閨蜜坦白因為戀父情節和父親在一起,緊接着來算命,什麼事都算對了,卻說她愛人騙婚。
何詩菲怕楚月檸算錯,又怕她算對了,一來二去不知道怎麼辦。
楚月檸放下手,正色道:“如果我是你,第一時間是去把存款轉回來,該拿的東西都要先拿回來。
”
“還有,你先生現在一人帶三女在半島酒店開了房,六樓西方向,在最尾一個房間。
”
“多謝。
”何詩菲急忙付了錢,拿着包快速離開。
算命結束。
楚月檸伸了伸早已僵直的腰,回頭見張見德攬着林家桦的肩調侃打趣。
“一男三女喔,不知道真不真啊,那個人吃的消嗎?
”
茶餐廳的員工恰好看完整個經過,他想着雖然何詩菲先生出軌的事情不知道真不真,不過也算對了大半,就拿着寫滿号碼的白紙走向糖水鋪。
“楚大師,能不能給我也批個命啊,就算我這一鋪能不能找個好彩頭?
”
張見德看着自家的員工,搖頭,“甜筒輝,你又要買六環彩啊?
收手吧,馬有失蹄啊,别哪天不經意,整幅身家投進去啊。
”
甜筒輝笑眯眯露出一排牙:“老闆,我有内幕消息喔,不買才傻啦。
”
六環彩是香江唯一的合法彩票,也是少數準許合法的賭博途徑之一。
雖然合法,但是風險也是非常之大。
楚月檸沒有休息好,精神不夠用,搖頭拒絕了甜筒輝,不過還是善意提醒了一句。
“甜筒輝,勸你一句,今天不要買六環彩,不然必定破産。
”
甜筒輝原本想着楚月檸不管算的準不準,都可以讨個好彩頭,哪知道人上來就說他會破産,臉色黑了不少。
“我呸,大吉利士。
我有内幕消息啊,已經知道哪匹馬會赢,有錢不賺才是昂龜龜(愚蠢)啊。
”
甜筒輝說完就趕時間去下注,完全沒将會破産的事擺上心。
“良言難勸該死鬼。
”楚月檸搖頭,将冰棍箱蓋起靠在上面數起了錢,算命一百塊,糖水七塊,加起來是一百零七。
“還有堅叔沒送過來的一千五,共有一千六百零七塊錢。
”
楚月檸打算今晚攤檔收晚一點,多賺點錢才是人生正途啊。
“檸檸。
”林家桦也收檔招手,“走,去張記茶餐廳食中飯。
”
“來了。
”
楚月檸将用過的糖水碗放進桶裡,就和林家桦進了餐廳。
張見德叼着個煙壺嘴,親自過來遞菜單,“想吃咩?
”
楚月檸接過菜單看了一遍,然後點了點上面的紅潤大塊肉,擡頭:“阿德哥,我要一份隆□□腳飯。
”
張見德誇贊:“檸檸真是會點啊,德哥這裡的廚師就是隆江的NO.1,保管你吃一遍還想二遍。
”
“檸檸吃豬腳飯,我就要一份咖喱雞排飯。
”林家桦将菜單還給張見德,“多謝德哥。
”
“好。
”張見德收回菜單,十分開心,“一人再加送一份老火靓湯,龍骨足足煲了三個小時,好東西宜你們哦。
”
楚月檸兩眼彎彎,“多謝德哥。
”
出餐很快,先是兩例湯上桌。
楚月檸剛拿起匙羹嘗了一口,餐廳門就被人推開。
茶具檔老闆進來,氣喘籲籲語氣又極度興奮。
“好賽雷(厲害),半島酒店門口,一個渾身赤、裸的男子被靓太拿刀劈了出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