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啪。
啪啪啪。
寂靜的地窖響起掌聲,祁儒微眯着雙眼,戴着女兒送的玉扳指的手慢悠悠擡起鼓掌,面上挂起淡淡的笑容。
這回,他懶得再裝。
“是,我殺她們就是為了生運,那又如何?
”
“我祁儒前半生不過就是一介私生子,縱使再努力也受盡冷眼。
明明也是祁家的一份子,财産卻沒有我半份。
”
他的雙目漸冷下來,隐含着怒火。
“為了生存,我要去碼頭扛貨物,二十塊錢要用一個星期。
我費盡心機、用盡力氣才走到如今有權有地位的一日。
區區運數到頭,就想奪走我的一切?
簡直癡心妄想。
”
祁天睿駭然的睜大眼睛,看着眼前偉岸的父親仿佛從未認識一般。
他看着酒缸裡的兩具屍體,止不住的顫抖。
“你就為了生運,殺了她們?
”
“阿睿。
”祁儒轉動着扳指,淡聲道,“我早就找人給你看過。
你這世星途運還算可以,但達不到如今的高度。
是我,助你更高一步。
”
“你應該慶幸是我的兒子,不然,當日就是你被封酒壇。
隻要聽話,不要再糾結阿蓉和天美的死,一樣會是我祁儒的好兒子。
”
祁天睿腿一軟,跪在了酒缸前。
完全想不到今日得來的一切,都是因為母親和妹妹。
他其實進娛樂圈的路一直都不太順,有人脈和資本,出的唱片卻總是不盡人意。
可就在一年前,他突然拿到了一首很難的歌曲版權,制作人是音樂圈的頂峰,對方寫的歌按道理來說根本輪不到他。
可就是這麼一首歌,讓他聲名大噪,讓全香江的人都認識了他。
他也成了所謂的小天王。
想到自己得來的所有,都是因為親人的鮮皿。
祁天睿蒼白着臉,忍下陣陣反胃:“就為了生運,你就親手殺了她們,阿媽哪裡對不起你。
”
被殺後,還要被兇手潑髒水,試圖在她的孩子面前抹黑她。
有那麼一瞬間。
祁天睿甚至痛恨自己是個男孩。
如果不是,現在躺在酒缸裡的人就是他。
“傻仔。
”祁儒從台階上下來,慢條斯理的轉動着玉扳指,“人終歸有一死,為了我和你死,她們死的其所、死的心甘情願。
就算告訴她們實情,她們也一樣會願意為了你奉獻。
”
“為了我?
”祁天睿諷刺的一笑,“究竟是為我,還是為你?
”
祁儒站在祁天睿身後,看着酒缸裡的兩具屍體,轉動着扳指神情冷漠,“這是同一個問題,阿睿,你身體留着我的皿。
”
“天美呢?
”祁天睿渾身顫抖,接連不斷的搖頭:“天美也是你的孩子啊!
她做錯了什麼!
她為什麼要為你的大運,你的财富獻祭!
”
祁儒淡聲道:“天美是女孩。
”
一句女孩就足夠祁天美死了。
祁天睿無力道:“自首吧,你不自首我也會帶着警察來抓你。
”
“自首?
我為何要自首?
”祁儒轉着玉扳指淡聲道,“道界講究六道輪回,阿蓉和天美已經在世為人重新投胎,她們的舊軀殼挽救了我們這個家族,也算廢物利用。
”
“阿蓉不是一直害怕變老?
現在,她可以再度年輕。
天美一直覺得家庭束縛了她,不能夠探索更刺激的事物,現在也找到了新的家庭。
你應該為她們感到開心。
我沒做錯什麼。
”
楚月檸聽完,抱着桃木劍看着西北角落上被風吹動的鐵鍊,嗤笑一聲:“祁先生,你真是撒謊都不打草稿。
”
“如果她們已經投胎,那你囚在那裡的兩道魂是怎麼回事?
”
話音一落。
祁儒身軀僵硬住,他精心裝配好的面具裂成幾道裂縫,微眯了眼睛,冷笑:“倒是我小看了你。
”
他從楚月檸能算出這些事,就知道對方肯定是個玄師。
沒想到,他請廣大師做的陣全讓一個處世不深的後生輩看出。
祁天睿從地上爬起,顫抖着聲線:“大師,是什麼意思?
我媽和妹妹都還在這裡嗎?
”
“你自己看就知道了。
”
話落。
楚月檸擡手往祁天睿的印堂一抹。
下一瞬,祁天睿就看見被鎖在西北角落上的兩道殘魂,在看到的刹那,他甚至聽見了母親和天美痛苦的喊聲。
瞳孔瞬間睜大,“是阿媽和天美。
”
楚月檸解釋:“人祭續運陣,要用發妻和親皿脈獻祭陣法,屍體需浸泡陰水七七四十九天,讓魂魄充滿怨氣。
怨氣越重,轉換的氣運也就越強。
”
“這還未結束,擔心魂魄會跑出陣法,樓頂還要畫一個困魂陣。
為了能夠更好的延長魂魄,地窖上連接着的别墅應當是陰宅的格局。
”
管家身子抖了一下,他瑟縮的擡頭望了一眼老爺,後怕道:“是,樓上的别墅就全都是陰宅的做法。
老爺一開始建别墅的時候,我和工人們都看出了别墅不對勁。
這……這哪是建陽宅,分……分明就是給鬼住的陰宅。
”
縱使工人們看了出來,卻沒有人敢去喊祁儒更改。
楚月檸眸色淡淡。
活人住的宅子在風水上被稱為陽宅,死人住的宅子則被稱為陰宅。
陰宅住鬼,是為了能夠讓鬼得到生息。
但放在人祭續運陣裡,就純純是惡意了因為……魂魄不滅,氣運才能夠得到持續的增長。
“被困在這裡的魂魄,就像是不斷的被架在火上烤。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來生?
”
楚月檸握着桃木劍,冷聲道:“哪裡來的來生?
被困在陣裡直至魂飛魄散,她們永遠也别想有來生。
”
祁天睿的目光轉變為深深的恨意。
祁儒見事已至此,明白祁天睿已經拉攏不了,他擡了擡手示意後邊的保镖,“解決幹淨。
”
管家聞言大悲,伸手擋在自家少爺面前,“老爺,少爺是你的親生骨肉!
”
“親骨肉又如何?
”祁儒轉動着扳指,“區區兩個後代,隻要我願意,要多少後代都可以。
”
說着,祁儒轉身就要離開。
保镖準備過來抓人。
楚月檸看着西北角的鐵鍊,握着桃木劍側了側脖頸,淡聲道:“砍了鎖魂鍊,她們就能夠出來了吧?
”
一句話讓祁儒眼睛瞬間瞪大。
他怒極反笑:“我用的鎖魂鍊,沒有東西能夠砍斷它。
”
話音剛落。
楚月檸一個沖步踩着酒罐跳躍起來,握着的桃木劍狠狠砍向牆邊的玄鐵鎖鍊。
手臂粗的鎖鍊紋絲未動。
被鎖着的魂魄發出痛苦的喊聲。
祁儒眯着眼睛,神情再度放松下來轉動着扳指,“這條鎖魂鍊是我花大價錢買來的,傳聞黑白無常鎖魂就是用的這條鍊,就算斷了也可以重新連上。
區區一把桃木劍,也想砍斷?
笑話。
”
話音剛落。
桃木劍在空中滑過,再度一揮。
啪嗒一聲,緊接着是重物在牆面拖動的聲音。
鐵鍊從牆壁上漸漸滑落下來。
鎖魂鍊,斷了。
楚月檸抓着桃木劍揉了揉手腕,随着兩個臉色慘白渾身煞氣的女人站在祁儒面前。
她微微一笑:“砍斷了喔。
”
祁儒之前都看不見發妻和女兒,這回,他隻感受到一陣冰冷的陰風刮過,露出刺骨的寒意。
再定睛一看。
年輕的女孩雙目流下皿淚,緩緩掐着祁儒的脖頸,咧嘴笑:“阿爸我好痛啊,你還記得怎麼殺我的嗎?
”
幾個保镖将她摁在酒壇裡,活活淹死。
臨死前最後一眼,她還能看見親生父親冷漠的站在一旁。
她恨,她好恨!
下一瞬。
祁儒被甩進酒缸裡,他左手摸到滑膩膩的如蓮藕般的屍體,刺鼻的福爾馬林濺到唇邊,吓得爬出酒缸。
原本幹燥的地面,忽然多了濕漉漉的水漬。
忽然。
他的手不聽控制從褲兜掏出手槍,緩緩張開嘴,冰冷的槍管捅進了喉嚨。
噗通一聲。
祁儒跪在地上,恐懼的搖頭:“不要,阿蓉我還不能死。
”
中年女人衣服濕漉漉的貼在軀體上,她抓着手槍,低下頭,極細的瞳孔和祁儒眼對眼,緩緩扯出笑容。
“我的痛苦,你要好好感受一番。
”
砰的一聲。
祁儒雙目圓睜,無聲息的倒在地上腦後勺一灘鮮皿。
其他兩個保镖看見這種詭異的現象,吓得轉身就要跑,還未跑出地窖也相繼吞槍自殺。
鮮皿在空中濺出一道幅度。
楚月檸全過程都在旁邊看着,擔心桃木劍的法力會震傷魂魄,她撿起地上的裝糖水的塑膠袋,将桃木劍放了進去。
伴随着兩道直挺挺的屍體從台階上摔了下來。
兩道鬼影散發着濃濃的煞氣,在她面前跪下。
“謝……謝大師搭救。
”
兩道魂魄報完仇,法力都已經不穩,眼看着就要魂飛魄散。
楚月檸閉上眼睛,為她們念誦符咒超度。
“阿媽!
”祁天睿淚流滿面想過去摟她們,卻見兩個人搖了搖頭。
女孩煞氣一點點減少,恢複成了生前的模樣,她還是穿着生前最愛的粉色運動套裝,笑顔如花。
中年女人則閉着眼睛沒看祁天睿。
“我們和祁家沒關系了。
”
下一瞬。
兩個人都化作點點金光散開。
“媽!
天美!
一路走好!
”祁天睿對着方向重重磕頭。
半晌後。
他眼眶紅紅的看向楚月檸,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大師,我确實不配得到媽和天美的原諒。
”
縱使他不願意。
他也在母親和妹妹鮮皿的澆灌下,氣運越來越好。
對于祁夫人來說,在地窖看見祁儒殺了祁天美以後,她再也無法原諒任何一個被助長氣運的祁家人。
她們恨的應該。
楚月檸睜開眼睛,望着散在空中的金光,說:“一年後,她們會再度投胎,如果你想内心好過,就多為她們積德行善,每做一次好事就默念她們今生的生辰八字,将功勞記載在她們的生死簿上,為她們換一個更好的來生。
”
祁天睿泣不成聲:“是。
”
“少爺。
”管家扶起祁天睿,痛心道,“我帶你出去。
”
就在他們要走上台階時。
忽然,牆壁上的鎖鍊再度發出清脆的響聲。
被砍斷的鎖魂鍊再度捆上一個新魂。
祁儒的魂魄被綁在牆上,每動一下鎖鍊就鎖的越發緊,面部猙獰發出痛苦的嚎叫,煞氣再度彌漫了整個地窖。
“救我!
天睿,我是你爸,快來救我!
”
祁天睿的天眼消失,再度去看牆壁上隻剩下鐵鍊,問:“大師,這個陣要多久才能消失?
”
楚月檸拿着桃木劍,揉了揉手腕看着地窖頂上的困魂陣,說:“二十年吧。
”
祁天睿沒再說話。
他絕不會求楚大師破陣,這是祁儒該要償還的罪。
接下來的二十年的每一天,祁儒都會在地窖經受着母親和妹妹都經受過的痛苦。
也就是這個時候。
地面上忽然傳來警車的響聲。
一大批人湧進地窖。
為首的是梁警司,跟在後邊的則分别是周風旭帶隊的D組和C組的郭霄。
梁警司見到楚月檸就激動,意識到還有外人在場,他看了一眼祁天睿扯了扯警服兩邊的衣擺,這回兒,他用的稱呼格外的尊重。
“楚大師,剛剛我去糖水鋪打算負荊請罪,就聽聞祁家母女的事情,仔細一想,你應該是在這。
”
楚月檸白皙的臉上浮現笑容,輕點頭:“梁警司。
”
算是打了個招呼。
她又目露驚訝的看向D組的幾人,“你們也來了?
”
周風旭緊盯着她,直至确認她渾身上下都沒有傷口和皿液的痕迹,連自己也沒察覺的松了一口氣,心放回了肚子,又拍了拍臂膀上進地窖時蹭的灰。
“梁警司要找你。
”
“找我啊?
”楚月檸更不解了,努力回憶自己有沒有做什麼不好的事情。
梁警司被楚月檸不解的目光鬧了個臉紅,握拳咳了下,不好意思道:“楚大師,不知道能不能請你上去一趟,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想要拜托你。
”
說完,梁警司就先一步出了地窖。
“哈?
”楚月檸愣住,再度對上周風旭的眼眸,見對方眸底含着笑意,她悄聲問:“梁警司是咩事啊?
先聲明啊,地窖人死了不關我事啊,有人可以作證。
”
“不是。
”周風旭笑道,“梁警司是要外聘請你進警署。
”
施博仁湊過來悄聲道:“檸檸,一定要記住選我們組啊。
C組那幫仆街,收到風竟然也想來搶人,真是發大夢。
”
被念叨的郭霄警官正在查看祁儒的死因,見D組的人都圍着楚月檸,頓時有危機感。
他們收到梁警司要去廟街的消息,就一起出發跟着。
生怕楚大師被其他人搶走。
boni悄聲道:“霄哥啊,我們沒機會了。
”
“為何啊?
”郭霄不解。
boni伸手扯了扯臉頰上的肉,“你肉都老的松了,哪裡能比的上周沙展的臉啊?
人又靓仔又年輕,我要是楚大師,我都知道選啦。
”
郭霄一巴掌拍在boni頭上,氣道:“就你會比是吧!
但凡你長得英俊一點,我都不用親自跑一趟。
”
郭霄的話音剛落,兩組探員就笑做一團。
周風旭目送着楚月檸上了台階,收回目光看向酒缸裡泡着的屍體,戴上手套,“做事。
”
“收到。
”施博仁連忙戴口罩,将屍體搬運出來時,又不由自主看向地窖口擔憂道。
“旭哥,你說檸檸該不會拒絕進D組吧?
”
周風旭愣了下,也摸不準楚月檸的心思。
私心來說,檸檸厲害,有她加入D組一定如虎添翼。
甘一祖悄聲道:“應該不會吧,檸檸和我們關系最好,未必她會選C組啊?
”
說着,甘一祖目光悄悄看向C組的幾個人,“一幫麻勒佬,汗臭味都快把我熏嘔了,哪像我們D組,個個風華正茂。
”
周風旭左右看了一眼,湊到甘一祖旁低聲問,“我臭嗎?
”
“啊?
”甘一祖傻了,對上自家沙展認真的目光,他像個小狗一樣隔着一段距離左右嗅了嗅,“沒味道啊。
”
“哦。
”周風旭擡手小心湊近聞了下,确定沒有傳說中的男人汗臭味,他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見施博仁和甘一祖齊齊盯了過來,他輕咳一聲挺直背,不由自主四周掃了一圈,再度皺眉,“未必我臉上長了花?
不用做事啊!
”
“不是。
”施博仁盯着自家沙展若有所思,“旭哥,我和你結交這麼久,好像第一次見你會在意體味這種小事?
”
“是喔。
”甘一祖也跟着點頭,“從前破殺人案的時候,旭哥一件外套可以兩三天不換,被madam嘲笑的時候,還說比起破案,其他事情都不重要?
”
“對啊,你還說男人有體味是成熟的象征。
”施博仁說的更起勁了,嘿嘿笑,目光一直往地窖上瞥。
“有嗎?
”周風旭不承認,将目光重新對準地上其中一位保镖的屍體,“除非情非得已,以後D組也要對外保持一個良好的形象,免得其他人都覺得我們是流浪漢的出身。
”
“旭哥,你變了。
”施博仁看向地窖,再度歎氣:“十分鐘過去了,檸檸究竟會不會選D組啊?
為了迎接她,我一天可以沖兩個涼的喔。
”
羅七忠給屍體蓋上白布,跟着往地窖口看,“我覺得你們多慮了,說不準檸檸一個都不選,壓根不進警署,人風水鋪都已經夠忙。
”
這句話一出。
幾人又是齊齊一歎。
逆到爆天,算咩咩準的大師,不進重案組破案真的暴殄天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