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快點換了
“沈總,您可真不愛說實話。
”
鐘意半是打趣半是認真說着,擡眼看向沈遠肆。
昏暗的光線下看不清沈遠肆的表情,隐約間隻能看到他的薄唇往下,抿出不悅的弧度。
輕微的失重讓身體沒了安全感,她伸手圈住了沈遠肆的脖子,微微收緊,壓下腹間的昏沉,腦袋湊到男人耳側。
低着嗓子又問,“沈遠肆,你是不是心疼我了呀,我是不是快赢了?
”
“你就做夢吧。
”
“我怕你暈得下不了機,等會兒還要我背下去。
”沈遠肆面不改色,俯身把懷裡的小女人放在座位上,“你該減肥了,重死了。
”
鐘意吧砸嘴,沒說話。
某人之前還說她太瘦了,多吃點,這會兒又成太胖了?
嘁。
都不知道哪一句話是真的。
沈遠肆斂眸,輕輕咳了聲:“我去找空姐過來看看,你先坐着,真是的,長這麼大還暈機,丢不丢人。
”
“誰特麼想暈機的,可難受了。
”鐘意小聲反駁。
沈遠肆淡淡觑她,沒說話。
“成成成,你是大佬你說什麼都對。
”鐘意雙肩塌下,作投降狀。
“好好歇着。
”
“嗯。
”
說完沈遠肆就走了,鐘意倚在座位上阖上眼,企圖忽略腹腔翻滾的不适感。
趕來機場時就覺得有點暈車,這會兒暈車和暈機兩種不适感摻和在一起,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咬着唇,小虎牙深深陷入肉裡,企圖讓痛意蓋過不适感。
“先拿着這個。
”剛才走了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折了回來,遞給她一塊手帕和一瓶水。
“嗯。
”
胃裡着實難受,好半晌隻能低低憋出個單音節。
沈遠肆面色比方才還沉了沉,俯身拉開小桌闆,把手帕和水都放在了上面,見小女人依舊窩在座位上有力無氣的樣子,鬼使神差地擡手揉了揉她的頭發,似是安撫。
平時一副精神抖擻兇悍得不要不要的樣子,怎麼坐個飛機就蔫了。
“等着我,很快回來。
”
伴着低淡的男聲,鐘意感覺腦袋被胡亂揉了兩下。
她倏然睜開眼睛,再看男人已經邁步離開了。
頭頂上似乎還殘留着男人掌心的溫度,燙燙的。
沒過多久沈遠肆就帶着空姐過來了,見鐘意這個樣子空姐立刻會意,先給鐘意按摩了一陣,随即喂她服下暈機藥,叮咛說是等會睡一覺就會好很多。
臨走前不忘說如果身體還是不舒服的話,随時找她。
沈遠肆低低道了謝,目送空姐離開後才坐下,沉默良久,冷不丁開口。
“身體好點了嗎?
”
鐘意正閉目養神,聽到這話倏然睜開眼,幾分懵地回答:“好點了。
”
“有哪裡覺得不舒服嗎?
”
“還行吧,也就那樣。
”
“那你怎麼還不睡覺啊?
”
“不困啊。
”
鐘意緩慢眨眨眼,心念沈遠肆的這些問題問的也太沒營養了吧。
“空姐讓你趕緊睡覺。
”男人的嗓音驟然沉了下來。
“可是睡不着啊。
”鐘意撓頭,小小聲的,吞吞吐吐道,“要是沈總無聊的話,可以哄我睡覺啊。
”
“你就做夢吧。
”沈遠肆毫不猶豫道。
“嗯,所以您就别管我了。
”鐘意料到沈遠肆拒絕,輕飄飄丢出一句。
沈遠肆一噎。
鐘意閉着眼,心想世界總算是安靜了。
良久,耳側卻聽到沈遠肆低低開了口,語調幾分無奈,“你想怎麼哄?
”
“講個故事唱首歌都行呐,”鐘意歪着腦袋,整個人縮在凳子上小小的一團,“還沒聽過沈總講故事或者是唱歌呢。
”
“……”
沈遠肆定定看着她,沒有别的動作。
好半晌,鐘意都覺得沈遠肆被自己氣到了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從前有座山,山裡有座廟,廟裡有一個老和尚和一個小和尚。
”
鐘意愕然,嘀咕着:“哇,你這是抄襲。
”
沈遠肆沒搭理她,繼續說:“老和尚給小和尚講故事,說有個叫鐘意的人不愛睡覺,這是不好的,千萬别學。
”
聽到這兒鐘意不由撲哧一聲笑起,側頭看向沈遠肆,“你講的這是什麼鬼啊,後來呢?
”
“後來啊,那人還是不睡覺。
”沈遠肆黑眸沉濃,正兒八經繼續說着,“老和尚見她精神那麼好,決定讓她做幾份高數題。
”
鐘意:?
?
?
“好了,故事講完了,能睡了嗎?
”沈遠肆嗓音不急不緩的,隐約聽出語調裡噙着的沉沉警告。
“能了!
”聽到高數題鐘意就慫了,正好這時候藥效起作用了,腦袋昏昏沉沉的,困意湧了上來。
隻是腦袋往左靠往右靠始終找不到一個舒服的位置,脖子怎麼放都覺得酸酸的,要是就這麼睡過去了,等下飛機肯定會落枕的。
枕頭忽然被抽走,鐘意愣了下,于此同時右耳覆上了溫熱的手掌。
下一刻,腦袋被按了下去。
按在了男人的肩側,枕頭擱在上面。
沈遠肆把枕頭放在自己的肩上,側過頭,聲音硬邦邦,像是噙着幾分氣,“可以睡了吧。
”
鐘意緩慢眨了下眼,感受着男人肩膀的厚度和熱度,低低道:“可以了。
”
不得不說空姐給的暈機藥有奇效。
一覺睡醒,暈機症狀都消失了,隻是還有一點兒困。
鐘意邊打着哈欠邊排隊過安檢,心裡幾分可惜,剛剛應該問問空姐那暈機藥是什麼牌子的,買上幾盒在家裡備着。
“喏,是這個牌子的。
”沈遠肆遞了一盒藥過來,“我讓秘書定了,錄制結束應該就送到家裡了。
”
“貼心!
”鐘意沖着沈遠肆比了個大拇指,“誇你!
”
“記得給錢。
”
“對不起,我收回剛剛的話。
”鐘意悻悻,加快步子追上沈遠肆,忽然笑容放得大大的,用力拍了沈遠肆肩膀一下,“走,請你吃好吃的,等會兒就要收錢包了。
”
沈遠肆凝眉:“你要請我吃好吃的,為什麼要掏我的錢包?
”
小動作被發現了,鐘意咬咬唇笑得和個偷腥成功的貓兒一樣:“我請,你給錢呐。
”
說完,人捏着錢包跑了。
沈遠肆望着那小女人逃也似的背影,下飛機前她說碰到地就能活蹦亂跳時他還有些不信,現在看來,還真是這樣的。
算了。
沈遠肆認命般,輕輕歎了聲,這小女人能恢複精神就好,省的還要照顧她。
不得不說鐘意很擅長找吃的。
出了機場,在這鳥不生蛋的郊區都能找到一家還算不錯的餐館,上來的菜也是清淡的菜式,恰恰是沈遠肆喜歡的。
見隔壁桌上了油焖大蝦,再看自桌的菜單上油水都沒多幾滴,沈遠肆眉梢微挑,問:“你居然不重口味了?
”
鐘意眼皮子掀了下,手上動作沒停,一邊替沈遠肆布菜,一邊說:“這是機場附近。
”
“所以呢?
”
“機場附近貴啊,萬一你讓我給錢可咋整啊。
”鐘意壓低聲音,微微傾身,無辜而惆怅開了口。
“你的錢包裡全部都是卡,我不知道密碼。
”
“……”
“我給錢這總成了吧。
”沈遠肆眉頭微搐。
“好!
服務員,這裡要加菜!
”聞言鐘意笑嘻嘻的,沖着服務員揚了下手。
加完菜後,見沈遠肆沉着臉,殷勤套近乎般繼續布菜,“沈總請吃飯那肯定那多吃一點呐,沈總也多吃點!
”
頓了頓,鐘意看着菜式,說:“一開始點的都是你喜歡的菜式呐,喜歡吃白煮青菜和清蒸鲈魚嘛,餐後一定要有水果嘛,我記着呢。
”
沈遠肆一愣,很快面色又恢複從前的淡然:“這你都知道?
”
他好像沒和她說過他的喜好。
鐘意指腹撚着筷子磨了磨,笑得漫不經心的:“當然知道了,也不怕告訴你,當時我大伯知道你家來提親了,逼着我背了你的資料。
”
“背資料?
”沈遠肆皺眉。
“對啊。
”鐘意懶洋洋的倚在凳上伸了個懶腰,“他們老早就想勾搭你們家了,好不容易逮着機會了,又怎麼會放過呢?
”
“不僅要求我背,還不定時抽查。
”鐘意單手托腮,目光陷入了回憶,“還用我媽媽威脅我。
”
說是她如果惹沈遠肆生氣了,就逼她母親搬出療養院,說有的是手段逼她就範。
“這麼可惡?
”沈遠肆眉頭皺得更緊,“他們就是這麼對你的嗎?
”
“沒關系了,反正也不是家裡人。
”鐘意無所謂般攤了探手,一字一頓,“我隻在乎我媽咪,隻要她身體好,她老人家的心願能滿足,這就夠了。
”
沈遠肆看着面前小女人,喉結動了動。
有很多話哽在喉嚨裡想說,卻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末了彙成一句:“等錄制結束了,我們一起去看媽吧。
”
“不了不了。
”鐘意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
”
鐘意小口小口的喝着飲料,淡淡道,“我和她說過我們會離婚,而且她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
沈遠肆噎住。
正好油焖蝦上了,鐘意眼前一亮,視線就隻盯着那盤油焖大蝦了,随口說着,“算了算了,不提這些了。
”
“……”
飯飽茶足,沈遠肆起身付賬,經過鐘意的時候腳步頓了下,問:“那她喜歡什麼類型的?
”
“啊?
”鐘意吃的撐,沒反應過來。
“算了,當我沒問過。
”沈遠肆懊惱地垂下眼,轉身離開。
“啊,那好吧。
”鐘意看着沈遠肆遠去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
雖然程糯讓鐘意把這當成旅行就好,但為了博眼球,還是有點兒競技味道在裡面的,兩隊夫婦要分别完成任務,積分制,等到了錄制最後一天核算得分,最高積分的那組可以獲得超級大獎。
第一個任務,是為民宿而戰。
晚上住哪兒和第一個任務的輸赢有關系。
當地有一家大型主題密室逃脫樂園,有不同的密室逃脫可以體驗,鐘意和沈遠肆都是愛玩的主,密室逃脫也沒少玩,本想着這個任務赢定了,結果抽到的密室逃脫,恰恰是非正統的密室逃脫。
恐怖倒是不恐怖,但像是一個情景遊戲。
鐘意扮演的角色是舞廳頭牌,而沈遠肆是廚房窮小子。
前情提要很狗皿,兩人相愛了,頭牌決定辭職與窮小子離開,舞廳主人答應了,承諾找到接班人之後就放頭牌走。
好不容易找到了接班人,眼看着頭牌可以離開了,這個接班人卻離奇死亡,殺死接班人的兇手恰恰指向了廚房窮小子,一氣之下把窮小子關在了地牢,同時頭牌也被鎖在房間裡,不讓出去。
任務目标的難度很大。
首先兩個人要回合,然後要找到殺害接班人的真兇,再從舞廳逃走。
為了節目效果,看了台本之後兩人便去化妝了,聽說隔壁那組抽到的是有真人NPC的密室逃脫,鐘意更惆怅了,她抽到那個該多好啊。
不就是多幾個工作人員扮鬼嗎?
她不怕啊!
心間惆怅歸惆怅,但節目還是要錄下去的,鐘意乖乖去換裝,化完妝之後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長發卷了之後盤了起來,漆黑如墨,唯有一個白色的珍珠夾子點綴着,暗紅色的菱形唇飽滿妖冶,眼豐銳利上揚,一身無袖旗袍更襯盈盈身段。
鐘意看了鏡中的自己好一陣,滿意的點了點頭。
回頭看沈遠肆那兒也換好裝走出來了,走過去,笑着拍了下他的肩膀,問:“好看嗎?
”
沈遠肆先是怔住,随即冷下眼。
“快對着鏡頭說你冷。
”
“我不冷啊。
”
本等着誇獎呢,結果等到了這麼一句。
鐘意一頭霧水。
“如果你對着鏡頭說冷的話,有機會不穿這身衣服。
”沈遠肆言簡意赅,避開鏡頭沉聲說。
“為什麼要換啊?
”鐘意更納悶了,沖着沈遠肆轉了兩個圈,抛了個媚眼,紅唇輕啟,“我這樣不好看嗎?
”
明明挺好看的,剛剛化妝師還誇她了。
“快去換了。
”沈遠肆蹙眉,沉聲重複。
“為什麼啊?
”鐘意犯糊塗了。
“不要問為什麼,快點去換。
”
“我就是要問,誰都覺得很好看,就你不覺得好看?
”鐘意較上勁了,怎麼看都覺得自個兒這身和妝容都挺到位的,很有民國時期風塵女子的感覺。
“就是因為太好看了所以才叫你去換了啊!
”沈遠肆被逼急了,脫口而出。
緊身的無袖旗袍恰好勾勒出盈盈身段,雙臂如玉般,風姿卓越,颔首低眉間,露出線條優雅流暢的下颌。
不由便生了點想把這人藏起來,不讓人看見的心思。
私心還漸濃。
沈遠肆嘴唇翕動,視線一點一點緩慢上移,定格在紅唇,停了兩秒後挪開,“快點換了!
”
怕是鐘意又追問,轉身就走。
獨留鐘意在那兒站着,幾分懵。
她剛剛沒聽錯吧。
沈遠肆……說她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