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文君最近有點煩惱。
她的廢品回收站裡,又開始鬧耗子了。
而且這次耗子不僅僅在院子裡,倉庫裡,甚至還跑進了她嚴防死守的卧室裡。
她是有證據的,因為一連三天,她沒吃完剩下扔在垃圾桶裡的食物,都不翼而飛。
第一天,是一個掉在地上的肉包子,她沒當回事兒。
第二天,是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來的幾塊過期的壓縮餅幹,她覺得自己可能記錯了。
第三天,是一大塊硬的老鼠牙都能磕掉的去年的五仁月餅。
她把這個月的賬又算了一遍,确定自己沒有老年癡呆之後,開始布置陷阱。
雖然現在還不是晚上,但是耗子膽大包天的時候,是白天也敢出來的。
她在床前的垃圾桶裡,特意放了一塊塞了耗子藥的,香噴噴的小蛋糕。
布置完這一切,書文君踮着腳尖走出房間,關上了門。
她是廢品回收站老闆,可忙着呢。
廢品回收站,别看名聲不太好,但是生意真不少。
她今天花兩千塊錢,打包了五畝地廢棄大棚的鋼管,塑料膜,遮陽網,所有一切能用的東西。
還有兩台廢棄的小型攪拌機和農藥機。
大棚老闆虧欠不幹了,東西扔了可惜,留着沒用,當廢品賣了,總能回點錢。
而這些東西到了廢品回收站,分門别類整理出來,一轉手,能翻兩倍利潤。
就是費功夫,書文君打算去看一眼,然後請個小工來幫忙。
都是又沉又大的東西,她一個姑娘家,确實搞不動。
出了房間,書文君還沒走到院子裡,就聽到砰的一聲。
好像是有什麼人碰倒了東西,書文君吓了一跳,問了一聲誰,連忙走了過去。
可别有人進來,撞到了,她還要賠醫藥費就不好了。
書文君快步進了院子,就看見一個人影,趴在院子院子的一角。
那人穿的破破爛爛的,一頭披肩長發,應該是個女子。
可詭異的是,看他身高體型,又應該是個高大魁梧的男人。
書文君心裡奇怪,順手從旁邊抄起一根鐵棍,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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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一怒,伏屍百萬!
大齊王朝,京城裡仿佛被皿洗過一輪一樣。
一直到塵埃落定,一個年輕威嚴的男人,被壓跪在大堂之上。
“皇兄,你為何就是不相信我。
”
男人生的很好看,雖然渾身是皿,衣服破爛,狼狽不堪,可周身氣勢不減。
王座之上,大齊皇帝居高臨下的看着男人。
長時間的沉默。
最終,皇帝擺了擺手。
“端王沈景澄,因涉嫌謀反,按律當誅。
皇帝仁慈,念在骨皿親情,特赦死罪。
判,貶為庶民,流放甯古塔,終身不得回京。
立即啟程。
”
端王府一夜人去樓空,沈景澄脫了一身華麗服飾,換了一身囚衣,踏上了漫長流放路。
甯古塔是大齊的最北端,八月便開始下雪,環境惡劣,氣候異常,寸草不生,五谷不長。
從來隻活人去,白骨回。
或者,一去不回。
因謀反一事,和沈景澄一起踏上流放之路的有六個人,外加兩個差役,組成了甯古塔有去無回旅行團。
一群昔日意氣風發的天之驕子,如今猶如喪家之犬,穿着單薄破爛的衣衫,有些還帶着傷。
自古以來,流放就是一條不歸路。
五個月後,八人的隊伍,還剩下三人。
端王沈景澄,他的同窗秦新知,和一個押送的差役江天睿,三人奄奄一息。
他們白天步行,夜晚睡在荒地。
餓了隻有一口幹硬的窩頭,渴了,喝一口河水雨水山泉水。
但這幾日,情況不對了。
本來也沒有什麼深仇大恨,經過五個月的同吃同住,大家已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汪天睿早将沈景澄一行身上的枷鎖都拆了扔了,一點兒都不怕他們跑。
流放是種僅次于斬首的酷刑,但路上通常沒人跑。
拖家帶口的,跑不了。
一個人的,家眷都在京城,不敢跑。
何況跑了以後怎麼辦?
說不定你剛跑,皇帝就大赦天下,留你一個被緝拿呢?
江天睿說:“休息吧,今天不走了。
”
大家立刻都坐下了,還有躺下的。
“我們......怕是到不了甯古塔了。
”沈景澄看着昏暗的天,緩緩的說:“是我連累了你們。
”
他們從五天起,就已經不是在趕路,而是在找吃的。
在他離開京城的第二個月,大齊,迎來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天災。
幹旱,洪水,蝗災,瘟疫。
短短三個月,像是老天爺殺紅了眼一樣。
他們出遠門,不可能帶上整個行程的幹糧。
但差役會帶上足夠的錢。
開始的時候,路過集鎮,或者路過村裡,會找人買糧食。
吃不好,但餓不死。
可慢慢,糧食越來越難買了。
路上,開始有了逃荒的人。
終于,再也買不到糧食了。
一路荒蕪,連樹皮草根,都被逃荒的人挖掘一空。
這樣的饑荒在有半年,就要開始人吃人了。
三個人分了最後一塊窩頭,一直到現在,已經三天沒有進一粒米。
水是有的,餓了就喝水,可是一直喝水,還是會餓死的。
“瞧你說的。
”秦新知的聲音也很嘶啞,有氣無力:“我知道你是冤枉的,老王......”
沈景澄每每聽見老王這個稱呼,還是很無語。
但是差役江天睿也是這麼喊得:“老秦說的對,老王,生死有命,跟你沒關系。
”
大家熟悉之後,為表尊重,大家依然習慣的喊王爺。
但沈景澄拒絕了,我已經是個庶民,不再是王爺,你們就叫我名字吧,或者叫我老沈就行。
沈景澄今年二十五,很意外竟然是隊伍裡最大的年紀。
但是大家覺得,有點叫不出口。
畢竟尊卑在他們心裡,是根深蒂固的。
于是秦新知說,這樣吧,就叫老王吧。
王爺,老王。
挺好。
要不是沈景澄沒心情,當時就想揍他。
老王就老王,為什麼要加吧?
說王不說吧,文明你我他。
不過那還是剛開始上路的時候,雖然凄苦,大家還能苦中作樂。
現在,誰也笑不出來。
沒勁兒笑了。
沈景澄歎了一口氣,靠着樹閉上眼睛。
江天睿道:“明天我們上山看看,我祖父以前是獵戶,我知道怎麼打獵。
”
兩人都應着,但是,都知道希望不大。
第一,他們沒有力氣了,走路都搖搖晃晃,站起來都會頭暈。
第二,附近的山多是荒山,别的百姓也不是傻的,若那麼好打獵,肯定一窩蜂都擠上山了。
不過誰也沒有揭穿。
也許今天閉上眼,就是永遠閉上眼,明天醒不了,就不用煩惱了。
隻是有些遺憾。
沈景澄到現在也不知道,在那夜的錦秀宮前,到底是誰,朝皇帝射出了那一箭。
那一箭,斷了他們的皿脈親情。
胃裡,因為沒什麼可消化的,火辣辣的痛,其他兩人也一樣,說是睡着,更像是昏迷。
沈景澄迷迷糊糊中,難耐的翻了個身。
突然感覺,有什麼軟乎乎,溫熱的東西,壓在肚子下面。
他無意識的吸了吸鼻子,似乎還聞到一點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