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上午,店裡面幾乎就是連個蒼蠅都沒有飛進來的。
方志強幾乎能看着那些菜一點點蔫吧下去。
而他的心情,他感覺自己就跟這些菜一樣,都已經完全萎靡了。
剩下的隻有四個字可以形容:坐以待斃。
但是問題是,他連坐以待斃的資格都沒有,他不掙紮,下場會比死還慘。
秦小軍那邊,是不可能有半點希望的,一來秦小軍已經不是能夠講道理或者能用什麼辦法改變他的心意的了,他的想法堅決的很,隻要搞垮方志強,要方志強滾,尤其那一晚上的事情過後,他對方志強隻剩下明明白白的恨,這一點,電話裡面已經講得很清楚。
而且他人在國外,方志強甚至不能找他,打電話更是一點用處都沒有,除了能把彼此的恨加的更深。
隻能自己想辦法,把光頭解決掉,不管怎麼樣,讓他和他的手下離開店門口。
至于說光頭走了以後,秦小軍還會不會用别的手段找别的人來繼續報複他,那暫時都管不了了,不把光頭弄走,他根本沒有資格想以後的任何事情。
中午出去買飯的時候,方志強走到光頭跟前,面對面跟他講道:能不能談談?
能,你說彈啥?
彈吉他還是彈鋼琴?
光頭一副一本正經的樣子,開起了玩笑,然而眼底的戲谑神情卻明白無誤地說明,他根本沒有拿這、拿方志強當回事,大概在他眼裡,方志強就是條垂死的魚,還能怎麼撲騰?
能怎麼跟他們這些人對抗?
方志強可笑不出來,他是努力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地走到光頭跟前,讓自己講出這話的。
如果不是考慮到現實問題,考慮到店裡的生意,他大概會掉頭就走,或者,走之前也要給光頭的臉上狠狠來一下子。
但是現在,他隻能忍,除了忍以外,他沒有别的辦法。
你們都是本地還是外地的?
光頭嬉皮笑臉,一看就根本沒有和他好好說話的打算:甭管本地外地,咱們都是中國人不是?
就跟你門前這塊地一樣,有話叫做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也不能說這是你的地不是?
這是國家的,甭管我們是哪裡人,都是國家的人民,隻要不違法不犯罪,都有權坐在國家的土地上不是?
你可不能因為我們是哪個地方的,拿這個話來敢我們走啊。
他居然自己能把話題繞到靜坐的問題上,還堂而皇之地搬出這麼一套歪理。
方志強冷冷地聽着,他甚至聽出來,光頭的口音裡帶着點四川腔,搞不好他們還是老鄉。
不過他一點跟這種人拉關系的意思都沒有,他冷冷地說道:對,你說的對,再往大一點說,大家都是人,都是要吃飯要活下去的,你覺得擋了别人的活路讓别人沒有飯吃,合适嗎?
光頭一臉驚訝地說道:我擋了你去吃飯的路了?
沒有啊,我隻是在這坐着,這邊地方這麼大,你完全可以走的過去的。
你看我們又沒有攔你。
旁邊坐着的流氓們聽見了,都一齊爆發出笑聲,他們是在故意配合着光頭,嘲笑方志強。
方志強環顧四周,看着那些瘋狂地笑着的流氓,再看看一臉戲谑無比得意的光頭,繼續說道:我知道你們的目的是為了錢,也知道他給了你們錢,很多的錢。
但是你們為了自己的财路,斷了别人的活路,這事情做得就過了。
我隻是個小人物,隻想老老實實開好我的小店。
你們若是為了求财,不讓我這店開下去,那就是斷了我的活路,我不介意大家拼個魚死網破。
他這話一說完,光頭再次放聲大笑起來,比剛才笑的還要瘋狂,他大概是覺得方志強像是在講一個最好玩的笑話。
其他流氓們也都一起在笑。
都覺得方志強大概是已經瘋了,才會講得出來這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方志強孤身一人,拿什麼跟他們這麼多人去拼?
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還魚死網破,隻怕是網還沒動一下,魚就把自己折騰死了。
他冷冷地對光頭說道:我知道你們敢做出來這事,背後一定還有更大的勢力,更多的人,一個小指頭就能把我捏死。
但是這不代表我就怕了你們。
你心裡,肯定覺得我一個人,無論如何沒有辦法跟你們這些人抗衡,對,确實是這樣。
但是你想想,兔子急了都咬人,人要是被逼急了反抗,那也是什麼事情都能做的出來的。
這事情我不是沒有經曆過,所以老早就有心理準備。
我哪怕拖一個跟我一起死的,那都是夠本,兩個就是賺了。
至于到時候拖上的是誰,那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你們呢,為了那一天兩千塊錢,能承擔什麼後果,兩千塊錢夠不夠喪葬費還有一家老小往後的生活,自己算算看。
秦小軍能給你們兩千塊錢一天,我給不了,我沒有那麼多錢。
最多我拿二十萬塊錢,當是從你手裡買一條活路,以後大家互不相欠,井水不犯河水。
如果買不了,那也沒有問題。
沒了這家店,我等于是一無所有,還背上這輩子都還不清的債,活着希望都沒有了,你覺得我會不會跟你們拼命?
拿錢可以,别把人往死路上逼。
二十萬塊錢,是方志強的底線,也是他現在僅有的能拿出來的錢,就這還是把之前還李潇潇她沒有要的錢,以及最近的全部利潤全部搭進去。
還要搭上一部分周轉的備用資金。
但是他必須試一下,如果光頭能願意離開,他情願花這二十萬,的确就是他跟光頭說的那樣,二十萬,他買的是一條活路。
為了生意,他妥協了。
如果連妥協的機會都沒有,那他也隻好選擇另外一條路了。
光頭不笑了,他也在死死地盯着方志強,在打量着方志強。
從方志強的眼睛裡,他看到一種決絕很陰狠,像是被逼到懸崖邊上的狼的那種眼神。
看着那眼神,光頭就感覺,面前這個人,大概是說得出做得到的,他說敢拼魚死網破,就真敢這麼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