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跳舞時,一直耳觀八方,不放過旁邊的人與事。
而賀晨景,一直在觀察顧輕舟,對她的一舉一動頗為好奇。
他目光落在她的唇瓣上。
她的唇柔軟,顔色粉潤,似一瓣桃蕊。
賀晨景喉結微動。
“你好像對我姨母很關心?
”賀晨景問。
“我對很多人關心。
”顧輕舟道。
她一邊回答,一邊盼着這支曲子趕緊結束,她能完結了這個應酬,回到她的座位上。
她不喜與這男人接觸。
賀晨景渾身上下,有點詭異的冰涼,似乎能把人凝固。
他的手指幹燥,指節分明。
握住顧輕舟帶着镂花手套的手,顧輕舟仍能感覺涼意從軟軟綢緞手套裡透出來。
他像個冰雕的人。
就連那表情,也是一動不動的。
他生得魅俊,不動聲色也是儀表堂堂,不少少女投來芳心。
“賀家對你,沒有惡意。
”賀晨景道,“我們會尊重你的,我父親也會盡力輔佐好嶽城的政治。
你放心,有我在呢。
”
顧輕舟臉色一變。
公然調戲她?
想到這裡,顧輕舟眼眸微睐,道:“你父親是市長,你可是賦閑。
四少,别高擡了自己。
”
賀晨景不為所動。
隻有顧輕舟說到他姨母問題時,他的情緒不太一樣,其他事他都是不動聲色。
“況且,你的言語很不恰當,讓我非常不舒服。
若是你再出言不遜,我就不客氣。
”顧輕舟的臉,慢慢冷成了寒霜。
她微揚下巴,眸若寒星。
顧輕舟的逼視,一瞬間氣勢攝人,賀晨景微愣,腳步就停了下來。
而後,他回想起她那個眼神,心中就有點滋味在醞釀發酵,竟有千般滋味。
舞曲結束,他果然沒有再說任何不妥的話。
顧輕舟回到了座位上。
到了晚上九點,司督軍告辭,連夜趕回南京,顧輕舟相送。
賀明軒也帶着兩個兒子去送。
火車站燈火通明,強光耀目,半晌才能适應。
“輕舟,以後要努力。
”司督軍拍了拍顧輕舟的肩膀,“嶽城就托付給你。
”
顧輕舟點頭:“是,阿爸!
”
司芳菲看了眼顧輕舟,又不着痕迹挪開了眸光。
司夫人當着司督軍和賀明軒的面,也要給顧輕舟面子,道:“有什麼需要的,打電話給我。
”
“我知道了姆媽。
”顧輕舟也給她面子。
婆媳倆看不出罅隙。
專列離開,火車折騰的霧氣,在鳴笛聲中緩緩散開,一路往南京去了。
顧輕舟轉身往回走。
賀明軒跟上來,笑道:“少夫人,可要送送您?
”
“不用了,我有副官。
您家裡的宴會還沒有結束,回去待客吧,不用客套的。
”顧輕舟笑道。
賀晨景自告奮勇:“我送送少夫人吧。
正好我開了汽車,少夫人請。
”
“不用了。
”顧輕舟重複了一遍。
她不看賀晨景,而是看着賀明軒:“賀市長,令郎實在熱情。
”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眸微沉,言語也不善。
賀明軒吓了一跳。
“少夫人”
他想要解釋,顧輕舟已經轉身,她道:“告辭了。
”
說罷,她帶着副官走了。
賀明軒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愣神。
他沒想到,顧輕舟這樣直截了當。
轉過身,賀明軒問賀晨景:“你做什麼了?
”
賀晨景依舊面無表情:“我提出送送她,之前邀請了她跳舞。
”
賀明軒蹙眉。
賀晨景越過司芳菲,邀請顧輕舟跳舞,算是他拒絕司芳菲的一種行為,司督軍都沒有生氣;而他提出送顧輕舟,更是禮貌。
這黑燈瞎火的,顧輕舟一個女人家,她自己的車子在前頭,賀晨景開車相随,根本不失禮。
賀明軒不知道賀晨景在小竹林跟顧輕舟說過的那席話,隻覺得光這兩件事,顧輕舟就覺得賀晨景對她有意思,未免太多心了!
“這女人也太自以為是了,她當她是天仙嗎?
”賀明軒腹诽,覺得顧輕舟太自我戀了。
竹林那一段,賀晨景的表現很明顯,可他不會主動說。
賀明軒蹙眉,對兒子道:“女人就是愛多想,你對她三分善意,她能幻想出七分的示好,以後盡量避嫌就是了。
”
賀晨景颔首。
他眸光鎖定在顧輕舟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要不是司督軍在,今晚應該試探試探她的能耐。
”賀晨景想,“她本事如何,應該親眼一見的。
”
可惜司督軍來了。
賀四知道輕重,他也不敢在司督軍面前搞鬼。
不過,今晚的收獲也不少,顧輕舟的态度明朗,毫不拖泥帶水,賀四也很欣賞。
顧輕舟上了汽車之後,一直沉默。
她抱臂穩坐,心事重重。
不過片刻,她就對司機道:“去趟駐地。
”
司機道是。
顧輕舟去見了顔新侬。
顔新侬吓一跳,隻當她有什麼重要的事呢。
“督軍說什麼了嗎?
”顔新侬問她。
今天司督軍來嶽城參加市長的宴席,顔新侬是知道的。
顧輕舟也去了。
算了算時間,宴會已經結束了,顧輕舟沒有回家,卻來到了駐地,這說明事情起了變故。
“沒,沒有。
”顧輕舟道。
她情緒有點低落,眼中似乎有碎芒,“義父,我想和您聊聊。
”
顔新侬擔心她,忙道:“坐下說。
”
又對其他将領們道,“都去忙吧。
”
衆人給顧輕舟敬禮之後,紛紛退出去,整個會議室隻留下了顧輕舟和顔新侬父女倆。
顔新侬問:“你婆婆又找事了?
”
顧輕舟失笑:“督軍在場呢,她不敢的。
”
顧輕舟最近很出風頭,司夫人很嫉妒她,這點她知道的。
隻是,司督軍很維護顧輕舟,又是在賀家,司夫人也不敢太失禮,所以她隻是盡可能避開顧輕舟,眼不見心不煩。
“那就好。
”顔新侬道。
副官端了茶進來。
顧輕舟沉默着,端起茶喝了幾口,才道:“義父,您有沒有适合市長的人選?
哪怕現在不行,稍微扶持的話,可以獨當一面的人物”
顔新侬被她吓了一跳。
賀市長新上任,宴會的酒香還沒有散,少夫人就在考慮下一任的人選了。
“賀家,誰惹你了?
”顔新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