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輕舟醒過來,已經是早上九點。
洛水的訂婚宴在晚上六點半,現在還來得及。
顧輕舟先下樓吃飯。
全家都吃過了,廚房留了點米粥。
二姨太在樓下,笑着對顧輕舟道:“我特意吩咐傭人别喊你,說你昨晚準備給顔小姐的訂婚宴禮物,肯定很勞神了,老爺也沒說什麼。
”
顧輕舟道謝:“多謝你替我遮掩。
”
她随意喝了幾口,就上樓換衣裳。
這次的禮服,是顔家送的,顔洛水親自去挑選的。
顔洛水給顧輕舟選了條雪白色卡夫綢的無袖禮服裙。
裙子很長,在地闆上拖出逶迤的弧度,綢布又柔又軟,似水紋在周身蕩漾,掀起雪色漣漪。
裙子裡面,是一雙很高的高跟皮鞋,也是顔洛水選的,這樣襯托得顧輕舟更加高挑成熟。
“這鞋子太高了,我隻怕穿不了!
”顧輕舟道。
“一定要換啊,我給阿靜也是這樣的,要不然不一樣。
”顔洛水反複叮囑過。
顧輕舟沒辦法,将裙子換上了,還在裡面穿了件玻璃絲襪。
下樓的時候,她将裙擺拉起來,提在手裡,怕在地上拖髒了。
顧紹看到了她。
她的鞋跟太高了,走路不穩,下樓梯的時候,很怕一跤摔下去,正茫然看着樓梯。
顧輕舟想扶住欄杆下路的,可惜一雙手抓住了裙擺,騰不出手來扶欄杆,她整個人都有點抓狂,不能理解這件衣裳的美麗,隻感覺累贅極了。
顧紹走過來,很想幫忙,說道:“我......我抱你下去吧。
”
顧輕舟正在為難,聞言點點頭。
顧紹試了下。
雖然顧輕舟很輕,可顧紹文弱單薄,他抱得很吃力,可能會兩個人一起摔下去。
“還是背着吧,穩妥些。
”顧紹道。
顧輕舟說:“沒事,你扶住我的胳膊,我們慢慢走下去。
”
“快上來。
”顧紹溫柔道,堅持要背着她下去。
顧輕舟跟顧紹是不客氣的,就趴在他身上。
顧紹将她背到了大門口。
上了汽車,顧輕舟才舒了口氣。
搖下車窗,顧輕舟對顧紹道:“謝謝阿哥。
”
寒風中,她淡施脂粉的雙頰,仍是泛出一抹鮮豔嫩紅;鴉青色的長發斜垂在左邊的側臉,墨發紅顔,美得能逼退世間所有的繁華。
顧紹覺得她好看,比去年剛回家的時候更好看。
原來女孩子可以長得這麼快,短短一年就能破繭成蝶。
“玩得開心點,舟舟。
”顧紹道。
顧輕舟點點頭,重新搖上車窗,司機老孫将車子開了出去。
顔洛水的訂婚宴,是設在顔公館的舞廳--偌大的舞廳,遠勝過五國飯店的大堂,地龍燒得暖暖的,屋子裡暖流徜徉。
白俄人的樂隊早已準備就緒,鋼琴聲、小提琴和大提琴的聲音,交彙飄渺,飄蕩在顔公館的上空。
“若是兩家都在嶽城,那訂婚宴設在男家家裡也不好,設在女方家裡也不好,索性就設在飯店;可謝家在南京,既然在嶽城擺訂婚宴,宴席肯定是設在我們家了。
”這是顔太太告訴顧輕舟的。
訂婚宴是最近幾年時新的。
從前也有訂婚,可禮俗不是這樣的,宴席到底擺在哪裡,沒有俗成的講究,方便或者高興就行。
顧輕舟踩着高跟鞋,深一腳淺一腳的去了後院。
“輕舟,你看上去像踩了高跷!
”顔洛水心情極好,從窗口看到顧輕舟,走路滑稽,雙手抓住裙擺,顔洛水笑個不停。
顧輕舟瞪她:“還不是你!
選了這長裙和鞋子,我能不跌倒就不錯了!
你這鞋子太高了,我從來沒穿過這麼高的高跟鞋。
”
“阿靜和你一樣的鞋子,她走路就很穩啊。
”顔洛水道。
霍攏靜也調皮了,故意氣顧輕舟,站起來麻溜走了幾圈。
顧輕舟就先撲倒了霍攏靜,再去捏顔洛水的臉。
顔家的大嫂進來,笑着對她們道:“别鬧别鬧,洛水的妝還沒有上好。
”
她們在顔洛水的院子裡,吃了午飯,大嫂重新給顧輕舟和霍攏靜也上了一層薄妝,到了下午四點,她們倆就先去了前頭。
顧輕舟一直挽住霍攏靜的胳膊,整個人貼在她身上。
“輕舟,難得你也有這麼狼狽的時候。
”霍攏靜和顔洛水一樣,都是壞透的,看到顧輕舟手足無措的樣子,特别開心。
大概隻有這個時候,顧輕舟才表現得像個小孩子,而不是持重沉穩。
“你還說!
”顧輕舟想抽出手打霍攏靜一下的,怎奈實在騰不出手來。
到了舞廳時,顧輕舟遠遠聞到了美酒的香醇。
舞廳很大,是将兩間花廳中間的屏風撤去,合并成了一間。
屋子裡很暖和,進門的時候,衆人都脫了外套,交給門口的印度侍者。
環顧四周,賓客如雲。
舞曲早已響起,舞池裡不少人在跳舞,旁邊的長條桌子上,擺滿了酒水。
高跟鞋不怕平坦光滑,就怕坑坑窪窪。
一進舞廳,顧輕舟終于能順利走路了。
“我先去坐會兒,這鞋穿得我的腳好疼。
”顧輕舟道。
霍攏靜點點頭,将她送到西南牆角的椅子上坐穩。
“我去端酒,你想要紅葡萄酒,還是白葡萄酒?
”霍攏靜問。
“紅的。
”顧輕舟道。
霍攏靜就去了。
她剛到桌子那邊,顔一源就湊了上去,不知說什麼,很興奮拉着霍攏靜去了舞池。
顧輕舟沒得酒喝。
她坐了下,腳稍微舒服了點,準備起身時,突然有個人坐到了她的旁邊椅子上,長腿往前一伸,擋住了她的去路。
顧輕舟側眸,看到了司慕。
司慕頭發梳得整齊,穿着一套深藍色的燕尾禮服,雪白的襯衫,領口松開兩粒紐扣,既雍容倜傥,又風流不羁。
顧輕舟看着他,他也看着顧輕舟。
頓了下,他伸出手,道:“顧小姐你好,我叫司慕,我看你的樣子,好像不認識我!
”
顧輕舟就忍不住笑了。
沒想到他還有點幽默。
大概是他從前不能說話,哪怕逗趣也說不出來,故而特别高冷。
“少帥,您好。
”顧輕舟回握了他的手,“很榮幸認識您。
”
簡單的握手,彼此抽回了手掌,司慕問她:“你一個人來的?
帶了舞伴嗎?
”
顧輕舟搖搖頭。
司慕就有點為難,他今天是給他妹妹司瓊枝做舞伴的,沒辦法照顧顧輕舟。
況且,司慕也不是很想跟顧輕舟接觸太多,怕給顧輕舟希望。
“沒事,回頭賓客會照顧我的。
”顧輕舟道。
司慕看到司瓊枝在跟一個男孩子說話,就對顧輕舟說:“跳支舞嗎?
”
先跟她跳支舞,算是盡了他的義務。
“不不,我腳疼。
”顧輕舟拒絕他。
顧輕舟治好了司慕,又是司慕的未婚妻,他看到了她獨坐,過來打聲招呼,這是場面上的客氣。
司慕是個很有禮數和風度的人。
客氣到了,他也不勉強,道:“那我先過去了。
”
顧輕舟點頭。
獨坐了片刻,顧輕舟起身去拿酒。
而後,有雙大手握住了她的腰。
顧輕舟聞到了熟悉的氣息,一時間頭皮都麻了,差點炸起來時,身子倏然一動,她就被人推到了簾幕的後面。
司行霈穩穩抵住了她。
“我方才,瞧見你和司慕有說有笑。
”司行霈神色陰郁,眸子裡帶着炙熱的怒焰,“輕舟,你這樣不守婦道,膽子是長毛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