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隐藏，沒有遮掩，原原本本陳述一個事實。

　　鳳凝聽聞，後退了幾步，扶着樹幹才免于跌倒。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傾城，神情複雜。

　　一瞬間，她仿佛已經過了許多。

　　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出她與範先生相處的畫面。
一幕幕，曆曆在目。
每一件事，都刻畫在鳳凝心頭。

　　現在，傾城與她說，一切都是假的？

　　明明那樣真實，怎麼會是假的呢？

　　範先生正好來到院中，瞧見院中的學子已不見了蹤影，心中更是不滿。

　　當他看到鳳凝的目光，心中“咯噔”一下。
他已然顧不得再教訓傾城，轉身就要離開。

　　“範先生。
”

　　身後，鳳凝叫住他。

　　範先生雖然可以無視鳳凝的求愛，但對于鳳凝的呼喚，卻不能視而不見。

　　“公主。
”

　　雖然，範先生年長鳳凝許多。
即便在聖上面前也隻是恭敬的範先生，到了鳳凝面前，反而越發透着禮貌。

　　這種禮貌，是鳳凝以往最為看重的事。
然而，此刻……她卻覺得無比諷刺。

　　她的心，一下子糾在一起。
就仿佛是即将溺水的人，空氣都已變得稀薄。

　　她強忍着内心的不安，小心翼翼道：

　　“城兒說，剛才那些人是範先生給我介紹的相親對象，是嗎？
”

　　鳳凝的目光一瞬不瞬盯着範先生，小心又難過的模樣讓人看了心疼。

　　她沒有再猜測什麼，而是直言不諱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範先生狠狠地瞪着傾城，心中暗道：

　　就知道給我添亂！

　　傾城則是目光平淡，心情沒有任何波動。

　　她知道，鳳凝終于不再沉默。
比起範先生那些讓她誤會的舉止，她終于選擇了直言不諱。

　　傾城無意探究鳳凝的内心，更不想讓其難堪。

　　傾城直接走遠了，也将院中的侍衛都撤走。

　　有些事，隻有範先生與鳳凝知道，已然足矣。

　　範先生見傾城有意為之，當下心中竟是緊張。

　　這種莫名的情愫，讓他覺得不可思議。

　　從什麼時候起，連一個小丫頭都可以牽動他的心弦？

　　沒錯，鳳凝在他眼中也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

　　所有人都已撤離，範先生的心卻并未平靜。
看着鳳凝眼中半是期待，半是迷茫的目光，他的心跳動的更加猛烈了……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

　　“是。
”

　　他鄭重地回答道：

　　“草民知道公主在選驸馬，可一直沒有得力人選。
恰好草民有一批學生，亦是國家棟梁之才，這才促成了這次聚會。
”

　　範先生恭敬有禮，完完全全将鳳凝當作“君”來對待。

　　他的态度，已經表明一切。

　　他的言語，更證實了傾城的說法。

　　一時間，鳳凝隻感覺周圍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在她的世界中，隻有她與範先生二人。

　　當她提到範先生所言，心中悲傷擴展全身。
她完全無法預料，過了這麼久，範先生對她卻沒有任何男女之情。

　　“這件事，是範先生想要達成的目的嗎？
”她強忍着不安，幽幽詢問。

　　她是一個傻女人，有些事，即便就擺在面前，她卻依然不敢相信。

　　她與範先生，真的有緣無分。

　　是了，她原本就想放手。
可傾城卻給了她希望，而後，範先生親手毀了這份希望。

　　反反複複之中，鳳凝的心已經冰冷如雪。

　　範先生倒是不為所動，條理清晰道：

　　“公主婚事乃是鳳昭國大事，草民也想公主婚姻幸福。
”

　　範先生就如同一個過客，句句回答，句句戳在鳳凝心窩子上。

　　“幸福，幸福……哈哈哈。
”她大笑着，眼淚奪眶而出。

　　不知道是笑淚，還是哭淚。

　　笑容停止之後，鳳凝的目光緊緊盯着範先生。
她微微歎息，終于忍不住問了出來。

　　“範先生，我來此這麼久，在你心中，我僅僅是來小住的嗎？
”

　　她不曾放過範先生臉上一絲神色的變化，期待的目光看得範先生的心，再次慌亂起來。

　　可範先生是何人？

　　即便心中已經心潮澎湃，表面他依舊雲淡風輕。

　　“公主與小女交好，草民亦感欣慰。
”

　　他用模棱兩可的話語回答着鳳凝的問題，沒有任何意義，隻是徒增傷悲。

　　鳳凝不想再聽範先生說那些沒有意義的話語，她擺脫一切有範。
看着範先生的眼睛，幽幽問道：

　　“範先生，你還記得延安宮裡的日子嗎？
”

　　本以為，那些日子，會是她幸福的開端。

　　可如今看來，那些日子是開端，也是結束。

　　範先生自然記得，可他卻回道：

　　“多謝公主厚愛，草民亦十分感念公主恩德。
”

　　如果沒有鳳凝，他想，他會更加無聊。

　　那種被軟禁的滋味，令他無法平心靜氣。

　　還好，有鳳凝。

　　但，也僅僅是為了緩解無聊的陪伴嗎？

　　範先生扪心自問，卻不敢尋求答案。

　　鳳凝卻是一心想要尋求答案。

　　“那一日大雨侵襲，範先生的故事令我十分感動。
不知道我的故事，範先生可有回應？
”

　　雨夜交加，鳳凝本是送些酒菜。
不想，就此被困住。

　　一男一女，躲在屋檐下看雨。

　　脫離了禮儀教條，擺脫了世俗束縛。
那一刻的他們，由衷感到自在。

　　範先生講述了一個很美的故事，相愛的人最終走到了一起。

　　鳳凝亦講述了一個故事。

　　不過，卻是将她自己對範先生的愛戀化作了故事講出。

　　她相信，以範先生之聰慧，他必定懂得她的故事。

　　這句話，她當初也問過範先生。
可範先生卻沒有回應，這更加劇了鳳凝的内心猜測。

　　如今，她終于再次詢問。
為的，就是一個切實的回應。

　　範先生心中一顫，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過，表面上的他淡然如初，神情冷漠淡然，也隻解釋說：

　　“想象終究是想象，公主作為一國之女，更有着無上使命，贖草民不敢作答。
”

　　鳳凝的心中一時間百感交集，她承諾道：

　　“我給你這個權利，恕你無罪。
”

　　這件事，一直壓在她心頭。
帶着無盡的壓力，總讓她心有期待。

　　可是，範先生的舉動卻讓她明白，她等的事情，大概永遠都不會發生了。

　　即便如此，她也不過是想聽到範先生的親口拒絕。

　　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