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朗懶懶從被窩裡應了她,“知道了,我馬上就起來。
-叔哈哈-”
木香笑了笑,屋裡的氣味并不好聞,她爬上炕,将窗子打開。
如果天氣晴朗的話,她會把被子抱出去曬一曬,既是殺菌,也是讓被子透透風。
彩雲把恭桶刷幹淨,擺在院子的一腳,這才去廚房舀水洗漱。
木香從屋裡拿了幾件髒衣服出來,對她道:“待會兒我去做早飯,你把屋子打掃幹淨,炕也打掃一下,窗子都打開透透氣。
”
彩雲嗯了聲,表示知道了。
今兒的早飯,也很簡,煮上一鍋糯米稀飯,再配些用菜油炒過的泡菜,還有一些她自己的做的脆辣蘿蔔幹,就着稀飯吃,絕對的香。
而用糯米熬出來的稀飯,比用普通大米熬出來的,要香的多,也更加黏糊。
家裡的糯米不夠了,她準備吃過早飯,讓吳青去城裡買些回來。
早飯過後,雪下的越來越大,‘門’外的車軸印,都已被積雪掩埋了,漸漸的便看不到影子。
家裡突然少了一個存在感強大的男人,其實木香也不适應,除了适應之外,更多的心底深處酸酸的感覺。
為了轉移注意力,她便開始幹活。
吳青跟何安動作很快,隻用了一個早上,便将地裡的蔬菜都挖了起來,趁着有空,順便就擱進地窖裡了。
反正也不會清洗,不用擇,直接放進去就可以了。
吃過早飯,木香挑了些大白菜跟青蘿蔔出來,還有胡蘿蔔,也得要一些。
胡蘿蔔洗幹淨之後,切成片,泡在辣椒醬裡頭,擱上三四天左右,就能吃了。
微甜的胡蘿蔔,浸上辣椒醬的辣香味,吃着可是很香的。
至于青蘿蔔,木香也用辣椒醬泡了一些,剩餘的,跟制作泡菜的手法一樣,但是必須得跟泡白菜分開擺在壇子裡。
好在,家裡的壇子多,總能裝得下。
快到晌午時,一輛馬車頂着風雪來到木家‘門’前。
唐墨穿着黑‘色’狐皮長袍,整個人圍的嚴嚴實實,帶着福壽樓的小六子,進了院子。
“咦,人都去哪了?
”唐墨站在院子裡,卻不見木香他們的人影。
倒是黑寶搖着尾巴,迎了出來,在他‘腿’邊蹭了蹭,然後又竄到小六跟前,爪子一蹬,就要抱着他腰。
小六呵呵笑,“他們家狗真熱情!
”木香忽然出現在堂屋‘門’口,靠着‘門’邊,涼涼的說:“他主要是認人,誰跟他親,它就認誰。
”
唐墨見木香出現,眼睛一亮,‘激’動的情緒藏了幾分,又‘露’了幾分,“小爺不是讓人通知過了,說了今兒要回來,你們也不說去‘門’口迎接,難道你們都不想我嗎?
”
他故意說的是你們,而不是你,他怕木香多心。
才幾日不見,他便覺得似乎過了很久。
人家說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便是如此嗎?
木香仍是神‘色’淡淡,“你又不是什麼天仙下凡,我們幹嘛要出去迎,還有……你在那站着……淋雪,很好玩是嗎?
”
“哦,忘了,忘了,這不是看見你們高興的嗎?
”唐墨趕忙走上廊檐,脫下披風,随手遞給木香。
木香看了他一眼,算了,不跟他計較。
接過他的披風,找了個衣架挂起來,晾着。
唐墨樂了,一路而來的煩悶情緒,都在這一刻放松下來。
小六也跟着進到堂屋,木朗跟彩雲聽到聲音也從裡屋走出來。
“唐大哥,你這是剛回來嗎?
呀,你這衣服好漂亮,”彩雲舉着下巴,趴在大桌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
木朗也湊上來,“唐大哥,你說要給我帶好吃的,怎麼沒有啊?
”
唐墨笑着在他們兩人的頭上各敲了一下,“就知道吃,看見我回來了,難道不比吃來的重要嗎?
傻小子!
”
最後的三個字,本是溺稱,他随口說的,可木香不樂意了。
“嗳,唐大少爺,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說,聽見沒!
”
唐墨一撇嘴,随後又嘻笑道:“聽見了,聽見了,看把你緊張的,咋進‘門’這麼久,也沒見你問我關于香腸的事,是不是覺得,問了也白問?
”
他原本長的就很俊美,舉止優雅,盡顯大家公子的風範。
身材雖然沒有赫連晟的高大,卻比例适中,加上一張俊美無雙的面容,如果再加上萬貫的家财,這個男人無疑是最炙手可熱的鑽石王老五。
吳青跟何安不知何時進來了,坐到唐墨對面,像個幽靈似的盯着他。
木香才沒有受他影響,語氣輕飄飄的道:“我不問,是因為有自信,這筆生意一定會火,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看你一進我家院‘門’,那副‘激’動的樣,還不能說明一切嗎?
”
唐墨失笑,“木香就是木香,好!
就憑你自信的一點,以後咱倆一直合作下去吧,我保你能成為南晉第二大富商,如何?
”
木香笑道:“謝了,這個‘誘’點不錯,可惜我要的不是這個,你是第一,我是第二,這個排列順序我不喜歡,不如換過來,我做第一,你做第二,再不然,以後你給我做賬房先生,我會給你開月錢的!
”
唐墨的心思,她能猜到七七八八。
如果他們一直合作下去,他最得利。
因為他總會壓她一頭。
這個心眼比‘女’人還多的男人,忒會算計了,她傻了,才會上他的當。
唐墨故作歎息,一旁坐着的小六忽然開口了,“木姑娘,你不能這麼說我家主子,他這一路也很辛苦的,從臨泉鎮出發,一路上馬上停蹄,為了節省時間,連馬車都不做,一直騎馬,都沒好好休整,你看,他都瘦了。
”
何安搶在木香開口之前,笑道:“喲,唐公子如此積極,想必這樁生意是一本萬利的好買賣啊,否則為啥要這麼拼命呢!
”
唐墨笑臉暗沉,“我再拼命也比不得你家主子,死賴着不走,趁人之危,什麼卑鄙招數都用上了,無恥至極!
”兩人都是話裡有話,都沒挑明就是了。
何安冷笑着雙手抱臂,悠閑的靠向身後的椅背,“我家主子那叫情深所至,關你啥事呢?
”
“我……”唐墨梗着脖子想辯解。
“行了,有完沒完,快說正事,”木香不耐煩的打斷他倆的對話。
真是的,兩個大男人,好端端的吵什麼架,無不無聊!
彩雲去廚房倒了兩杯熱水,放了茶葉的。
這茶葉是赫連晟帶着的,木香雖然喝茶,但不是太懂茶,反正都是喝嘛,管他是不是稀有絕品的。
她不懂,唐墨卻很懂啊!
當他掀開茶壺看見杯子裡,三片大葉,兩片小葉,飄在水中的綠‘色’茶葉時,臉上的表情可謂是‘精’彩的很。
皇宮裡進貢的茶葉,名為雲霓。
每年産量隻有一斤,有半斤做為貢品,入了皇宮,剩下的半斤,流散在民間,價格也是極貴的。
宮裡的半斤,卻有一半入的是襄王府。
可是呢,如今他在這個破村莊,破屋子。
用這個破茶碗,破杯子,居然喝到了雲霓,你說說,他臉上的表情能不‘精’彩嗎?
木香見他捧着茶杯卻不喝,疑‘惑’的問道:“為啥不喝?
難不成是嫌棄我家的茶不好喝?
不喝拉倒。
”她伸手就要去奪杯子。
唐墨挪開手,護住杯子,“誰說我不喝,這不是正要喝呢嗎?
不過我想問問,這茶葉你家還有多少?
”
木香防備的瞪他,“你管我家茶葉多少做什麼,再多我也不會給你的,死心吧,你快說香腸的事,别想岔開話題!
”
唐墨不高興的嘟囔道:“誰想岔開話題了,不過是多一句,問問茶葉的事嘛!
”
木香沒說話,彩雲‘插’嘴對他道:“茶葉也沒多少了,最近我們喝的‘挺’多,不過别的茶葉還有,你要想喝,待會我泡給你喝吧!
”
“噗!
”唐墨差點就吐皿了。
極品貢茶,他們居然拿來随便喝,要不要這麼暴殄天物啊?
木香被他嚎的不耐煩了,“你有沒完沒完,快點說正事。
”
唐墨蔫了,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好好,我說,你上一批做的香腸,全都賣出去了,我拿到各地的福壽樓分店,讓他們試着做,還有一部分送到了京城,反響都不錯,這是銀子!
”
他一招手,小六立即捧着沉甸甸的布袋子,擱在桌子上。
唐墨道:“這一批的香腸款,都在這裡了,刨去分成,剩下的,我也沒數,大概六百多兩。
”
木香平靜的将那堆銀子拿過來,白‘花’‘花’的銀錠,看着就喜人。
唐墨見她也不笑,也不說話,便以為她對分紅不滿意,“你可别得寸進尺,那一批香腸的成本忒高,本少爺親自跑了一趟,本少爺的跑‘腿’費,可是很貴的,還有還有,四下打點都需要銀子的,還有京城那些,大部分是送出去……”
“閉上你的嘴,”木香正沉靜在鋪滿銀子的海洋裡,可這家夥呢,唠唠叨叨個沒完。
她有說中嫌銀子少嗎?
她隻是在沉思而已嘛!
唐墨冷不丁被她一吼,吼的眼睛眨巴了幾下,無奈的‘摸’了‘摸’鼻子。
心想他的魅力難道還不如那幾個銀綻子?
木朗跟彩雲都沒見過這麼多銀子,兩人拿着銀子在手裡玩。
“哇,這個銀子真大,肯定能買好多東西,”木朗想法不多,有銀子就能買好吃的,買好玩的。
彩雲的想法是跟着木香走的,“大姐,接下來,咱是不是還得做香腸啊?
”
木香贊賞的看着她,很好,她的妹妹沒有為這幾錠銀子‘迷’了眼。
往後他們還要賺更多的銀子,這麼些又算得了什麼。
木香思索着道:“做,當然得做,不過嘛……”
唐墨又來了‘精’神頭,“不過你們沒地方做香腸,你看外面這雪下的,這麼大的雪,在院子裡肯定不能做香腸,家裡地方太小,也不能當做加工坊。
”
聽他說的頭頭是道,木香淡笑着問他,“喲,看來唐少爺早就想到了,不如唐少爺有什麼好的建議?
”這家夥分明就是在等着她往坑裡跳。
唐墨呵呵笑,笑的得意,“福壽樓的後院,有一處宅子,是空的,一直沒人住,現在呢,有兩個選擇,一是,你帶着人,跟我去鎮上,那宅子可以免費給你們用,二是,你把配方給我,由我派人去做,不過之後的利潤,咱得另外合計合計了!
”
木香現在看着唐墨的嘴臉,怎麼看怎麼惡心,商人的本質,無利不圖,不利不貪。
這人真是無時無刻不在算計她呀!
可惜了,他出的主意固然不錯,可都不對她的路子。
木香合上錢袋子,微笑着說道:“恐怕要讓你失望了,因為你說的兩個點子,我都不會同意!
”
頭一個,倒是可行,但她的幫手都在村裡,她不可能将這些人,都帶到鎮子上。
雖然人手也可以在鎮上找,可她不信任外面的人。
王喜跟大梅他們,都是她所熟悉的,我用他們再放心不過。
至于第二個主意,他做夢呢!
把配方賣給他?
他咋不說幹脆把生意都‘交’給他做,想的倒‘挺’美。
唐墨也不介意,等着她往下說。
木香站起來,走到堂屋‘門’口,看着自家院子外的空地,“吳青,你過來。
”
“什麼事?
”吳青站起來,走到她身邊。
木香指着空地處,問他,“你說,如果在我家‘門’外,搭建一個簡易草棚子,當做加工坊使用,你覺得需要多久的時間?
”
吳青扭頭看,見她不像開玩笑,不免也認真起來,“普通的工匠,需要半個月左右才能蓋起來!
”
木香注意到他話裡另外一層意思,好奇的問道:“哦?
如果是不普通的呢!
”
吳青抿着嘴巴,定定看着她,“十天,五天,兩天!
”
木香笑了,“很好,我給你兩天時間,一天準備木料,一天動工,如何?
”吳青指的一天,她明白,自然不會是他一個人幹,而是赫連晟留下的人馬,那些人,絕對的以一抵十,隻有他們不想做的事,沒有他們幹不成的事。
“可以!
”
何安湊過來,很不同意他們的做法,“什麼可以?
你這是強人所難,他們再厲害也是人,又不是神,兩天之内,怎麼可能蓋出草棚子來,”
木香不客氣的拍了下他的頭,“說你傻,你還真是笨到無可救‘藥’,咱們可用現成的材料去蓋,你懂不?
比如人家常說的,拆東牆補西牆,咱們呢,是拆别人的屋子,蓋自己的屋子,懂了沒?
”
何安震住了,“你倆太壞了,人家好好的房子,你拆他幹嘛?
”
吳青白他一眼,歎氣道:“你不用知道了,反正你也聽不懂,你隻要閉上嘴就行了。
”
“嗯,閉上嘴,”木香很同意吳青的話,與此同時,她招手喚來木朗,“你負責把他的嘴堵上,記着,不許讓他講話,知不知道?
”
“知道,”木朗絕對是屬于一根筋的小娃。
你讓他往東,他便往東,在你沒開口讓他停下之前,他會一直往東走下去,絕不回頭。
所以在得了木香的命令之後,他一個箭步跳到何安背上,一隻手從後面摟着他,另一隻手伸到他嘴上,死死的捂住。
何安窘了,掰掉他的手,急了,“臭小子,你快下來呀,我保證不‘亂’說話了,還不成嗎?
”
“不成,大姐說了,不讓你‘亂’說話,你看你看,你又‘亂’說話了,”木朗死命勾着他的腰,不讓自己掉下去,另一隻手還夠着他的嘴,本來是想捂住的,可一不注意,手就塞何安嘴裡去了。
“呸呸,你的手剛‘摸’什麼了,這麼難聞,我警告你小鬼,快點下來,否則,我把你摔雪窩子裡去!
”
“不下,我要捂你嘴!
”夠不上嘴,木朗就死命纏住他,跟個猴子似的,攀着何安。
彩雲趴在大桌上笑的停不下來,這兩人的模樣,太搞笑了有木有?
像一個老猴子,背着個小猴子。
老猴子一臉的憤怒,小猴子一臉的倔強。
别看何安說什麼要摔他進雪窩子,其實他不敢的。
何安年紀也不大,被木朗一纏,玩‘性’也上來了。
不用手托着他,隻讓木朗吊在他的脖子上,然後拎着他,從堂屋晃到裡屋,兩人在裡屋,一陣嘻鬧。
一會兒是何安嗷嗷叫,一會兒是木朗咯咯的笑聲。
兩人玩的不亦樂乎。
外面,站在堂屋的木香,聽見裡屋的打鬧聲,臉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
她鄭重的拍了拍吳青的肩膀,道:“你們好好幹,回頭我獎勵你們,呃,給你們做糯米飯團怎麼樣,各種口味的糯米飯團,還給你們炸山芋幹,保證讓你們吃個夠,”說完,她還沖吳青挑挑眉,用食物‘誘’‘惑’他。
“随便,”吳青不自在的咳了兩聲,把頭轉開了。
嘴上說着随便,其實一點都不随便的。
昨兒看她做了那麼多糯米飯團,說不想吃,那是假的。
木香這個丫頭,雖然嘴巴很厲害,脾氣也‘挺’暴躁的,可她做的一手好菜,卻是毋庸置疑。
有好些吃食,他們見都沒見過。
唐墨聽到他們說的吃食,麻溜的湊過來,“什麼飯團,你什麼山芋幹,這有啥可稀奇的。
”
飯團?
不就是把飯團搓成團嗎?
山芋幹?
不就是曬幹的紅薯嗎?
平民食物而已,的的确确不稀奇嘛!
吳青跟木香對視一眼,紛紛轉過頭去,不理他。
同時,木香還繼續對吳青食物‘誘’‘惑’,“我最近剛起來一種菜的做法,是用蝦子做的,等你們完工了,我請你,跟你的小夥伴們,一起試吃,怎麼樣?
”
吳青覺得胃裡的饞蟲又要出來做壞了,他咬咬牙,重重的點頭,“好!
”
為了美食,拼了!
不拼又能咋樣呢?
他家未來主母夫人,腹墨‘女’一枚,得罪她的下場,絕‘逼’的不好過,他敢不同意嗎?
與其到最後被‘逼’上梁山,還不如早答應,還有福利可拿,何樂而不為。
見吳青同意了,木香燦爛一笑。
孺子可教啊!
在她的字典裡,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做到的,就看你肯不肯動腦筋而已。
如她所說蓋草棚的方法,表面聽上去似乎不可行,但若是換個角度。
去鎮上或找或買,一個現成的木質屋子,然後再将那屋子拆下,安裝到這裡。
不就是典型的活動闆房嗎?
唐墨見他們倆隻顧說話,壓根沒理他,唐少爺不悅了,“嗳,我說你們倆個,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
木香回頭,“有啊,不過……你剛剛說什麼?
”
“噗!
”小六剛喝了一口茶,這會全吐在了地上。
唐墨狠狠瞪他一眼,成事不足,敗事的全是他。
“你,木香,你别忘了,咱們可是合作夥伴,你要搭建草棚我不管,你要在這裡做香腸,我也不管,我隻關心……你剛說的飯團是什麼?
”
不怪唐少爺如此貪嘴,可憐他在外面跑的這幾天,連個喘息空當都沒有,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饅頭包子。
好不容易回來了,連福壽樓的‘門’都沒進呢,就跑她這兒來了。
木香見他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哪還像什麼家财萬貫的富公子。
想到人家特地給她送了銀子來,她覺得自己不能再小氣了,否則人家得心寒,如此不利于他們往後的合作啊!
想到此處,木香突然大方了,“小六,你去‘雞’籠抓隻母‘雞’宰殺了,下午給你們炖個母‘雞’湯,算是我對唐公子的答謝了。
”
此話一出,連彩雲都驚愕了,“大姐,你要殺‘雞’啊?
”
“嗯,母‘雞’太多了,我讓王阿婆幫我抱了兩窩小‘雞’仔,過了正月就能抱回來喂了,有小‘雞’仔了,自然不能多喂母‘雞’,不然它們要跟小‘雞’搶食吃呢,”木香回屋前,留下解釋。
唐墨琢磨着她話裡的意思,起先聽着好像還是對的,但細細品一下,又覺着似乎哪裡不對了。
彩雲同意了大姐的說法,陪着小六一起抓‘雞’去了。
那‘雞’都放養在院子外,圍起來的‘雞’籠裡。
要想抓住它們,非得把它們引到院裡的‘雞’舍不可,否則一攆它,把它們‘逼’急了,都得飛着逃跑。
小六跟彩雲兩個人,折騰了大半天,才捉到一隻,為此,兩人的鞋子都髒了。
彩雲道:“我去廚房拿碗,拿菜刀,馬上就出來了,你把‘雞’抓好了,别動。
”
小六呆了,“你要下手殺‘雞’?
你敢殺嗎?
”
彩雲不以為意,“這有啥不敢殺的,又不是殺人,你要怕不敢殺,回頭也别吃‘雞’,看着我們吃得了。
”
小六聽的咋舌,‘女’漢子啊!
果真是有其姐,就有其妹。
那個木香姑娘就夠野蠻的了,看來她這個妹妹日後也不得了哦!
轉眼間,彩雲一手拿菜刀,一手拿碗,那碗裡還有半碗清水,大步流星的就出來了。
小六覺得,他的心也跟着彩雲的步子,一走一顫。
想到她說的,殺‘雞’又不是殺人,他能不顫嗎?
彩雲把碗擱在井邊的青石闆上,蹲下來,見小六還沒反應,着急的催道:“你愣在那幹啥呢,一個大男人,還怕殺‘雞’不成?
”
被人家姑娘質疑膽量,實乃做男人的大忌。
小六深吸了口氣,争辯道:“誰說我怕了,我這不是等你嗎?
”
小六雖是福壽樓的夥計,但他不經常去後廚,大多時候都在前面招呼客人,殺‘雞’這活,看過,但沒動手幹過。
彩雲重聲重氣的教他抓‘雞’,一手得抓着‘雞’翅膀,一手提着‘雞’爪。
擺‘弄’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
彩雲妹妹怒了,沖屋裡喊道:“姐,你快過一來,他不會抓‘雞’,我一個人殺不了。
”
木香本來也準備出來燒午飯的,聽見彩雲喊她,卷了袖子就出來了,“真笨啊,這麼大個人了,還不會抓‘雞’,你是真膽小,還是沒長大呀?
”
小六被她罵的一陣臉紅,窘的不行,“我……我不是……”
木香走過去,眼角撇到堂屋‘門’口站着的人,又是歎氣,又是安慰他道:“不怪你,有那麼樣的一個主子,你膽子小也屬正常!
”
唐墨怒了,三步并作兩步的沖過來,質問道:“喂,你又指桑罵槐,本少爺得罪你了嗎?
你說他就說他,幹啥要把爺帶上,不過是殺‘雞’,爺連人都殺過,别說一隻小小的‘雞’了!
”
木香挑眉笑:“哦?
真的敢?
”
唐墨‘兇’脯一‘挺’,“那是自然!
”
“好,那你看着我殺‘雞’,不許眨眼,”木香朝彩雲伸手,把菜刀拿了過來。
彩雲也過去把‘雞’抓在自己手裡,“小六哥,你閃一邊去,别濺你一身皿!
”她是故意說給唐大哥聽的,嘿嘿!
逗他也‘挺’好玩的。
果然,他們兩人臉‘色’白的忒難看。
木香彎腰系上裙擺,蹲下身,先把菜刀擱在一旁,然後将母‘雞’脖子抓了過來,在它的喉嚨處選一個合适的地方,拔去脖子處的‘雞’‘毛’。
下刀之前,木香擡眼看了唐墨跟小六,水潤的美眸裡,盡是頑劣的笑。
“你們倆可看好了哦!
”
手起刀落,菜刀劃在‘雞’脖子處,鮮紅的皿便順勢流入到了裝着清水的碗裡。
皿是放了,可那‘雞’還沒死,撲騰着‘亂’扭‘亂’動。
好在,彩雲抓的很勞,否則麻煩可就大了。
瀕臨死亡的動物,掙紮起來,勁頭很大。
随着皿越放越多,那‘雞’掙紮的動作也漸漸小了。
木香卻提醒彩雲,“注意了,可别松手,還有一陣呢!
”
這叫最後的昙‘花’一現,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出來了。
彩雲看着手中抖個不停的‘雞’,皺眉了,“勁好大,把我手都勒疼了。
”
木香傲嬌了,“那是,你沒看我把‘雞’都放養在外面了嗎?
這樣的話,‘雞’活動量大,勁自然就大,可這‘肉’質卻比圈養的‘雞’好吃,炖出來的‘雞’湯,味道也更鮮美,嗯,等下吃過午飯,咱倆去竹林挖竹筍吧!
”
她其實早就想去挖了,就是不曉得這裡的竹子屬于什麼品種。
冬天采筍比‘春’天更困難一些,因為筍還沒冒頭,都藏在土裡頭,不容易發現,也不容易采挖,但冬筍絕對‘春’筍要來的鮮美。
她想去碰碰運氣,反正下午也沒啥事,要真能挖到竹筍,回來擱進母‘雞’湯裡一起炖,那味道才是真正的人間美味。
她倆說的話,唐墨跟小六一句也沒聽進去。
任誰看見一隻掙命的‘雞’,在那撲騰,而那兩個殺‘雞’的人,還能津津樂道的讨論如何吃它。
試想一下,難道不覺着惡心嗎?
‘雞’已經死透了,木香站起來,準備去廚房燒開水燙‘雞’拔‘毛’,見他們倆人那愣着,失望的直搖頭。
不食人間煙火的人,以為吃‘雞’,就該是白白淨淨,燒好的,擺在碗裡的模樣,想的未免也太簡單了。
回到廚房,姐妹兩個人忙着燒午飯,何安跟小六也進來幫忙,吳青下午要去準備蓋草棚的事項,還沒走。
唐墨悠閑的會在堂屋,擺了副象棋,教木朗下棋。
可憐的木朗,才入‘門’的棋藝,哪會是他的對手,幾乎不出五步,就被人直搗黃龍,老将沒了。
可他不服輸,越來越認真的跟他下。
唐墨還是有點品德的,教他下棋也‘挺’認真的,好歹不能白吃人家的米飯嘛!
何安幫着彩雲,收拾好了那隻老母‘雞’。
很‘肥’很大的一隻‘雞’,用了一隻大砂鍋才裝下。
因為兩口鍋都燒着飯菜,所以這‘雞’隻能擱在砂鍋裡炖着。
不過在炖之前,木香把‘雞’焯了一遍開水,去除‘雞’腥,以及一些皿沫。
之後才放進紫砂鍋裡炖上,切了幾片生姜去腥,滴幾滴醋,同樣可以去腥。
何安到廊檐下,将炭爐子燒上,讓把‘雞’燙擱在裡面慢慢煨着,到傍晚吃飯的時候,就差不多了。
至于中午,誰叫唐墨也沒說他一定來吃飯,所以……有什麼就吃什麼喽!
鹹魚,香腸各蒸一盤,辣白菜炖的豆腐,幹蝦米炒韭菜。
胡蘿蔔跟牛‘肉’在一起炖上,回頭再燙些豆芽菜,又下飯,又好吃。
木家的煙囪裡,又升起了青煙,廚房裡飄出了飯菜的香味。
唐墨坐在堂屋,無視對面正陷入思考的木朗,他看着,聽着,聞着,獨屬于木家才有的味道。
忽然之間,他想,他能理解赫連晟為何會愛上這裡,因為這裡有家的味道。
王府又如何,皇宮又如何。
再華麗的地方,你睡的,不過一張‘床’,吃的不過一碗飯。
别看每回宮裡設宴,擺了上百道菜,美酒佳釀更是多不勝數。
可那上百道菜,到最後,還不是成了擺設,光是好看了,誰會在意是否好吃?
木香這會在廚房裡忙的熱火朝天,一手握着鍋鏟,在小鍋裡屁啦啪啦的炒着韭菜蝦米。
這個菜很難炒的,火候稍稍一過,韭菜就得炒黃了,所以她炒這個菜的時候很急,她一急,脾氣就不好。
“何安,快拿幾個幹辣椒給我!
”
“小六,快舀些清水來!
”
這兩人被她支使的團團轉。
唐墨站在廚房‘門’口看着,其實他是被飯菜香勾過來的,想問問何時能開飯。
看木香忙碌的身影,他很自覺的沒有問。
算了,爺進了木家的‘門’,就不是爺,除了小六,估計也沒人把他當爺伺候。
木香抄起鍋裡的韭菜跟蝦米,一轉身,瞅見唐墨悠然自得的靠在廚房‘門’口,她微微眯眼。
唐墨心知不妙,又惹到她了?
正要轉身跑路呢,就聽見木姑娘的命令來了。
“你也别站着了,快來拿上碗筷,擺到堂屋桌上!
”想光吃飯不幹活,可能嗎?
赫連晟在這也是一樣,更别說他了。
小六連忙站過來,“少爺,您一邊歇着,我去擺!
”
唐墨伸手攔住他,慢慢把袖子卷起來,“沒事,我偶然幹一次活也不錯,你去忙你的,這些小事還難不倒本少爺。
”
他也不是非幹不可,而是他了解木香那丫頭的‘性’子,可不想被她逮到把柄。
這是唐大少爺生平頭一次幹活,才一進廚房,他就有點犯暈了。
不大搞得清方向在哪,還是何安指給他,哪是碗,哪是筷子。
何安也是個人‘精’,故意指給他看,卻不幫他,站在一旁看好戲。
唐墨抱了十個碗,他把碗抱在懷裡,那模樣有些搞笑。
不光搞笑,還不怎麼能站的穩,一晃一晃的,他一晃,那碗也跟着晃。
小六看不過,“爺,我幫你拿一半,不然你把碗摔了,又該倒黴了。
”
摔了木家的碗,那還了得,木姑娘還不得把你皮剝了。
唐墨也的确吃力,“好吧,算你小子有點眼力見。
”
就這樣,他跟小六兩人合力才算把碗筷都擺好,在這其中,還是難免打碎一兩個碗。
因為手滑嘛,又是大冬天的,手難免失了控制。
在木香開口罵他之前,他趕緊把銀子補上,以此堵住她的嘴。
終于到了吃午飯的時間,看着滿滿一桌子熱氣騰騰的菜,唐墨頓感自己仿佛餓了幾天幾夜,什麼形像,什麼優雅,什麼氣質,統統不重要,填飽肚子才是最重要的。
在木家吃飯,是不分奴才主子的。
之前赫連晟的時候,吳青跟何安也同他們一起坐在桌上吃飯。
今天中午了也是如此,隻有小六不敢坐,“我夾些菜,到廚房去吃就成。
”讓他跟少爺坐一起,他嬉還吃得下飯。
何安一拍他的肩膀,将他壓在椅子上坐下,“去什麼廚房,在這裡吃熱乎乎的飯菜多好啊!
”
“可是,我……”小六還是不敢,特别是在看到主子就坐他對面,他隻覺得如坐針氈。
唐墨淡淡的斜他一眼,“坐着吧,到了這裡,是她當家。
”他伸手指着木香。
的确如此啊!
進了木家的‘門’,就是木香的天下,你要不樂意也成,沒人留你吃飯。
主子發話了,小六别别扭扭的坐着不敢動了。
木朗拿着碗挑了些飯菜出來,倒進黑寶的碗裡,“快吃吧,今天有‘肉’‘肉’吃哦!
”
彩雲把木朗的碗拿過來,給他夾了幾塊牛‘肉’,一些豆腐,“黑寶餓不着,你可不能再讓它吃那麼些‘肉’了,你瞧瞧黑寶的體形,都有點胖了。
”
唐墨吃着飯,也顧不上說話。
可憐的唐大少,好幾天沒吃着熱菜熱飯。
此時端着碗,嚼着酥爛的牛‘肉’,看着木香的眼神越發的柔和了。
何安眼睛多尖,見有人吃飯還不忘看人,趕緊着‘插’話,“唐少爺,我看你吃過午飯,就先回去吧,外面正下着雪,天黑了路可不好走,做奴才的,也是關心你。
”
“不是說炖了‘雞’湯了嗎?
難道不是給我炖的嗎?
”
何安被他恬不知恥的要求給震驚到,放着一個福壽樓的美食不吃,偏偏要好着這碗‘雞’湯嗎?
吳青忍不住也開口了,“您要想喝‘雞’湯,明兒我給您送去。
”正好,他明兒要去鎮子一趟,順道了。
何安裝作很關心他,“讓吳青送,省得您要在這裡待一個下午,回頭再把您凍壞了可咋辦。
”
話說完,他還故意對着唐眨眨眼睛。
噗!
木香差點就噴飯了,這兩人合起夥來擠兌唐墨。
可悲的唐墨,唯一的幫手,正埋頭苦吃飯,這般呆的男娃,哪能鬥得過赫連晟身邊的兩個人‘精’。
木香說了句公道話,“我說了‘雞’湯是給他炖的,算是感謝他去跑銷路了,現在的雪也不大,晚點回去沒事,若真走不了,要不讓他去睡你們倆的屋子?
”
赫連晟睡過的屋子,她很‘私’心的,不想讓唐墨睡。
唐墨不樂意了,“這邊的屋子不是空着嗎?
不是木朗睡的嗎?
那我跟木朗睡,讓小六跟何安他們睡。
”
此話一出,引來一片反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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