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素來冷漠的男人，動作竟有些笨拙，甚至是倉皇，像是怕自己勸不住眼前哭泣的女人。

　　夏七月哭了一小會兒，終于意識到周圍有人在看。

　　除了一棒子傭人，還有不遠處站着沒敢靠近的趙馨然。

　　她連忙推開顧休言，擡手自己擦了把眼淚，撇頭看向一旁剛修補好的花叢。

　　“我沒事，不用你假好心。
”

　　顧休言動作僵在那裡，頓了兩秒，才慢慢站起身。

　　他現在沒時間也沒精力跟她置氣。

　　“既然已經說清楚了，你最好盡快進行手術。
我會通知秦朗，明天讓你進手術室。
”

　　“什麼手術？
”夏七月驚恐地看着他。

　　顧休言凝眉，“當然是把這個孩子先拿出來的手術，隻有這樣，你才能進行後續的治療。
”

　　才能繼續活下去。

　　“不用你管！
”夏七月怒吼，“我話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我就是死也不會把孩子提前拿出來。
我死不死都無所謂，你放過這個孩子我就是死了也謝謝你！
”

　　她情緒再次變得激動，可她已經在努力壓制了，卻仍然控制不住。

　　顧休言臉色再次沉下來。

　　“夏七月，為什麼你總是這麼倔，為什麼......”

　　看着她倔強又蒼白到透明的臉，在陽光好似随時會消失一般，他臉上閃過一絲痛苦，連聲音都帶着壓抑的痛。

　　“為什麼，你就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

　　“相信你？
”夏七月諷笑，臉上一片冰冷，“顧休言，你怎麼還敢說這種話？
”

　　“......”

　　“過去我就是太相信你，才會被你騙了一次又一次，受盡千辛萬苦最後還是淪落到今天這般下場，淪落到不得好死！

　　這都是你害的，都是你害的啊！

　　你現在怎麼還有臉讓我再相信你的啊？
”

　　她忽然仰起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從眼角落下。

　　“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是傻瓜嗎？

　　可這世界上有多少像我，像馨然，像貝娜這樣的傻瓜呢？

　　顧休言，在我死之前，求你放過我吧，别再玩弄我了，就當在我死前發發善心，行嗎？
”

　　一陣大風忽然吹來，吹起兩人的衣服，衣料摩擦聲在風中獵獵作響。

　　顧休言站在夏七月身邊，看着自己的褲腿被風卷起，向着夏七月的方向......

　　卻怎樣都觸碰不到她。

　　就像明明兩個人離得那樣近，近到隻有咫尺，可他怎樣都觸碰不到她。

　　他沒有說話，仿佛夢被戳破的瞬間，眼中閃過一抹顯而易見的痛色。

　　他以為一切說清楚了，她就會體諒，就會選擇再信他的夢。

　　哪怕是為了她自己，為了這個孩子能活下來。

　　可此刻她滿臉決絕的樣子，分明是再不會給他機會。

　　她說得對，時至今日，他早已是她至死方休的仇人。

　　至少在她心裡是。

　　是他太天真，還在幻想一切還來得及補救。

　　眼前，夢醒了。

　　眼睛發酸，一時之間所有準備好用來說服她的說辭都被堵在喉嚨裡，像是又萬根針在身體裡紮。

　　連聲音都帶了痛。

　　“七月，隻要把孩子先取出來，一切都會過去的，都會過去的。
到底要我怎麼做，你才肯松口，是不是......”

　　“不必了！
”

　　不等他說完，夏七月已經打斷了他，粗暴，更冷漠。

　　“你做什麼我都不會進手術室，還要我說多少遍，我不會再信你了，永遠都不會！
”

　　又是一陣風過，顧休言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站久了，身體居然僵到在搖晃。

　　慘白着一張臉站在那裡，卻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