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讨厭我？
我能不能知道為什麼？
”

　　喊住了她，梁商走上前來，正面問道。

　　對上這張陽光帥氣的臉，他的聲音和上一世重疊，這一刹那間，顧初音甚至有點恍惚，她似是又看到了上一世的梁商。

　　那天，她從飯店洗手間出來，身上帶着淡淡酒氣的梁商迎面撞了上來。

　　她眉頭攏緊，眉眼間透着不悅，還沒來得及說什麼，他就将她抵在牆上，俯身凝視着她。

　　他說：“你好像讨厭我？
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麼？
”

　　那時候的梁商，一雙溫柔的眸子看着澄澈幹淨，直視着人的時候，直叫人心底一片柔和。

　　而這眼神，即使過了十來年，到了這一世，顧初音都還記得。

　　猶記得，當時的她心裡愠怒消散，和他拉開了距離，淡淡道了一句：“不讨厭，不必多想。
”

　　這也是他們曾經的第一次見面。

　　沒想到，再次回想起來，已經隔世。

　　思緒回籠，面對眼前這雙溫柔的眼眸，顧初音隻是輕嘲一笑。

　　“為什麼讨厭你，你心裡沒點數？
看起來人模狗樣的，實際上滿肚的花花腸子，你以為能騙過誰？
”

　　話音落下，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唇角一勾，伴随着梁商暗下來的眼神，幹脆利落的轉身回了屋。

　　看清一個人需要多久？

　　一瞬間？

　　亦或者是十年？

　　顧初音不知道，也不想去深究這個問題。

　　或許，這個問題在生命結束的那一刻，她就已想通了。

　　又是一日。

　　顧初音起的早，換上一身早已被磨的破舊的寬大運動服出了門，一路小跑去了學校。

　　沒有聽到方文香叽叽喳喳的聲音，沒有看到梁商給人添堵的表情，心情都舒暢了不少。

　　校門口附近有不少賣早餐的，顧初音随手買了份油條豆漿，簡單的填了填肚子。

　　今天上午隻有最後的兩堂試。

　　這兩堂試都比較簡單，沒有什麼難度可言。

　　寫完最後一張卷子，顧初音難得沒有睡覺，打量起這個教室來。

　　教室有些年頭了，牆壁上貼着掉了色的标語，牆皮也有許脫落，桌椅凳子也都是木頭制成的，上面滿是一道道劃痕和筆迹。

　　“有些人，不要東張西望，平時學習不知道認真聽講，真正考試的時候就想走捷徑，早幹嘛去了？
再不規矩點，小心給你記零分！
”

　　監考老師陰測測的聲音在講台上響起。

　　顧初音看了過去，正對上了那一雙眼睛。

　　看到那秃了頂的腦袋，她瞬間想起來這是誰了。

　　懶得理會他，顧初音起身就往外面走。

　　這已經是最後一堂考試了，沒有下一場，也沒有必要留在這裡睡覺。

　　“我說你書都讀到哪裡去了？
一點禮貌也不懂，你爹媽就是這麼教你的？
簡直是我們江城中學的敗類！
”

　　看她擡腿就走，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這位老師臉都綠了，在教室裡大罵了幾聲。

　　而離開的顧初音，頭也沒回。

　　出了學校，她沿着街道，去了江城的另外一端。

　　在她雙腿發軟，筋疲力盡時，眼前的畫面和記憶中的重疊。

　　街邊的小商店，拐角處的包子鋪，還有巷尾的那個裁縫阿姨......

　　這裡沒有城中心的繁華，甚至破敗、混雜、髒亂，但這是曾經她無依無靠時僅有的住所。

　　停留在了一家商場前，顧初音看着上面熟悉的招牌，壓制住心頭快要奔湧而出的情緒，快步走了上去。

　　剛到門口，就被人攔下來了。

　　這是二樓服裝商城的銷售員。

　　“你是來幹什麼的？
”

　　銷售員約莫四十多歲的樣子，個子不小，身材比較瘦，一雙精明的眼睛裡透着審視。

　　顧初音不在意她的态度，一邊往裡面看，一邊說：“我來找人。
”

　　“我們這裡是商場，你要買衣服才能進，不買就趕緊走。
”銷售大媽一聽，翻了個白眼就開始趕人。

　　“我來找顧初音，她在這裡當試衣模特，我見見她就走。
”

　　“顧初音？
我們這裡沒有這個人，你找錯地方了。
”銷售大媽不耐煩的道。

　　“沒有？
”

　　聞言，顧初音一愣，還後退了兩步，擡頭看了看招牌。

　　修陽商城。

　　這是江城在這個時代最大的一家服裝商城，她沒記錯。

　　當初她在這裡做了三年，怎麼可能沒有她這個人？

　　在她愣神間，銷售員看着她肥碩的體型，再加上周圍有路人指指點點的動作，不耐煩的朝她擺了擺手。

　　“你趕緊走，這麼大塊頭杵在這，你擋着路讓别人怎麼進來啊？
也不知道一個女孩子家家吃那麼胖幹什麼，到時候都沒人要。
”

　　顧初音看了一眼旁邊，空出來的位置不少，三人并排都能進。

　　但此時，來逛商場的不少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盯着看了又看。

　　上一世，她出門也常被人盯着看，但意思卻天差地别。

　　那時候的她，别人看了是羨慕嫉妒，或者是欣賞愛慕。

　　而現在這些人，看她像是在看動物園的大猩猩一樣，還評頭論足一番。

　　“她怎麼那麼胖啊？
是吃了飼料嗎？
”

　　“指不定是身體有病，吃藥吃出來的。
”

　　“長這麼胖，恐怕這輩子都沒人瞧得上，也不知道少吃點。
”

　　“......”

　　各種小聲議論四面八方的鑽進了顧初音的耳朵。

　　她臉色一沉，看着周圍這些人，反問道：“你們是家住大海邊？
怎麼管得這麼寬？
還是吃了屎？
不然嘴巴怎麼這麼臭？
”

　　議論聲消散了不少，顧初音也不看眼前的銷售員，直接從她身邊走過，進了商場。

　　她輕車熟路的往裡面走，找到了上一世她做模特的區域。

　　突然，她停下了腳步。

　　在那塊台子上，一個青年正穿着新品衣服在展示。

　　她分明記得，當時這家商場隻有她一個模特，并沒有男模。

　　“你有什麼事？
”

　　一旁的負責人見她愣在原地，還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說：“我們這裡是内部工作區域，服裝區在外面。
”

　　“我是想問問，你們這裡有沒有一個叫顧初音的女模特？
”

　　“沒有，我們這裡隻有一個男模。
”負責人搖頭道。

　　顧初音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畫面，整個人像是被抽了魂。

　　旋即，身後傳來了一道略帶有磁性的男聲。

　　“你确定是找顧初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