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清熟路的将車子停路邊，她提着禮盒走進巷子，就見靠在外面躺椅上的老人蓋着厚厚的毯子，與隔壁楊奶奶一起聊天。

　　楊奶奶：“我上次還把那姑娘認錯勒，以為是榮昭那姑娘呢。
”

　　外婆：“别瞎說，哪像了，我看昭昭那孩子像個福娃娃，我們孫媳多瘦，我看到她都心疼。
”

　　楊奶奶：“哈哈，我很久沒見過她了，出國留學也不知道有沒有學點名堂出來。
”

　　楊奶奶笑了笑，略有渾濁的眼睛卻不帶多少笑意，“不清楚，我們家也不在乎，那不是個能和堇召好好過日子的姑娘。
”

　　楊奶奶想到過往，歎了口氣，“也是，她還害的你家外孫進警局留案底了，她家本來也看不起你們家，還是這個姑娘性格好，看着也是大戶人家出來的，到不在意你們這樣的家庭，是個好的。
”

　　姜暖暖在巷角站了一會，才笑着走進去，聲音清亮，“中秋快樂。
”

　　她穿着白色薄棉襖，紮着丸子頭，臉蛋素淨漂亮，兩老人樂呵呵的沖她招手。

　　“來就來，怎麼還帶月餅，一看包裝盒就很貴。
”斐外婆心疼她花錢，枯瘦的手握住她捏了捏，“以後上門不要帶東西，堇召都會去買的。
”

　　“知道了，下次叫他買，今天中秋節他還沒回來？
”姜暖暖往屋子裡看了看，沒見他，隻有一個護工坐在裡面玩手機，看見她就收了手機沖她笑笑。

　　外婆說：“他要晚點，說是學校有事。
”

　　姜暖暖感到奇怪，上午她去南凫記拿月餅的時候，還收到了郁泰的中秋群發消息，他們學校昨天就放假了。

　　她進去屋子裡放下東西，去樓上小陽台偷偷給斐堇召打了個電話。

　　那頭過了很長時間才接起來，夾着呼呼風聲的低沉男聲傳來，“喂。
”

　　姜暖暖往陽台下看了一眼，捂住嘴小聲說：“你去哪了？
怎麼還不回來？
郁泰說你們學校昨天就放假了。
”

　　斐堇召默了默，平靜道：“回去鄉下一趟，訂了墓地和喪葬品，打掃了老房子。
”

　　姜暖暖咬了下唇，軟了聲，“什麼時候到家？
等着你吃團圓飯呢。
”

　　斐堇召迎着風看向窗外山野，栗色的眸子情緒很淡，“大概78點，我盡量往回趕。
”

　　“那我等你，想吃什麼？
我先去買菜準備或者去酒店定菜。
”姜暖暖刻意揚起歡快語調，“吃什麼都滿足你。
”

　　那頭傳來一聲低笑，“随你，買回來等我回來做吧。
”

　　姜暖暖又說：“外婆呢？
她的食物要準備什麼？
”

　　斐堇召：“軟爛的粥和豆腐，她吃不了硬的東西。
”

　　姜暖暖：“行這個我會做，她餓了我就先讓她吃，你路上慢慢來，快到的時候給我打電話。
”

　　挂了電話，她下樓來，護工剛将自己的行李收拾好，轉頭對她說：“跟這家的小夥子說一聲，既然他女朋友來照顧了，今天中秋我就稍稍提早點下班，工資扣幾小時也沒事，讓他準時打到我卡上就行，明天開始我就不過來了。
”

　　“等等。
”姜暖暖詫異，“是以後不來了？
”

　　護工點點頭，“對，這家小夥子說以後自己在家照顧。
”

　　姜暖暖看着她跟斐外婆打完招呼離開了，才反應過來這是什麼意思。

　　斐堇召絕對休學了，不然他不可能放護工走的。

　　為了陪伴外婆走完最後一程嗎？

　　她揣着沉重的心思去買了菜回來，到6點左右，楊奶奶跟自家人回家吃團圓飯了，姜暖暖怕斐外婆餓着，給她煮了點雪菜豆腐和粥配着吃。

　　大概吃了小半碗都沒有，她就不想吃了。

　　“我這牙口最近疼的厲害。
”斐外婆目露疲色，有些虛弱的擺擺手，“實在吃不下了。
”

　　一樓靠着樓梯邊是斐堇召臨時理出來的小床鋪，姜暖暖感覺她不太舒服，就扶着人上床休息。

　　身體接觸時，姜暖暖才發現斐外婆的身上異常冰冷，她連忙伸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掌心的滾燙配合視線下凹陷蒼白的臉，姜暖暖渾身一顫。

　　她給外婆蓋好被子，忙跑到門口給斐堇召打電話，語氣慌亂無措，“你快到家了嗎？
外婆好像又發燒了，我摸了她的額頭很燙很燙，要怎麼辦？
我現在帶她去住院？
你直接來醫院？
”

　　“還是上次那個醫生嗎？
叫什麼電話多少？
我馬上聯系他。
”

　　“喂？
斐堇召，你還在嗎？
”

　　大巴車剛剛進站，斐堇召擠着下車，單手拿下行李，隻來及說聲，“先别慌。
”

　　姜暖暖扶住額頭，嗓音有些哽咽，“斐堇召，你聽見我剛剛說的話了嗎？
”

　　“我聽見了。
”斐堇召低聲安慰她，“别哭，這事最近經常發生，桌子裡有電子體溫計，去測測看外婆燒到幾度。
”

　　那頭傳來乒鈴乓啷一陣響，還有凳子踢倒和女聲的抽氣，他眸色一沉，握緊了拉杆，“怎麼了？
你摔倒了？
”

　　姜暖暖捂着膝蓋，返回去按他說的找到了體溫計，放在斐外婆的耳朵裡測了一下，忍着疼說：“沒有，我測了38度，然後呢？
”

　　她心裡更慌了，她還記得醫生曾說的話，一旦發燒讓顱内皿管出皿，斐外婆人立馬就會走。

　　手機那頭的低沉男聲有些氣喘，像是在跑，拉杆箱的滾輪磕碰石子還發出了噪聲，他努力穩着聲說：“床下有個小籃子，裡面有退燒藥，是泰諾，認識的吧？
你喂她吃兩片，然後拿降溫貼。
”

　　姜暖暖連忙照做，她不知道一個人的身體這麼冰冷，臉還能燒成毫無皿色，她也真的害怕斐外婆今晚就出事，那樣斐堇召這輩子都不會喜歡團圓節了。

　　勉強喂下了藥，斐外婆眼睛都不太睜得開，隻是嘴裡含糊的跟外孫說話，“我還好，你走慢點啊，夜路别摔喽。
”

　　姜暖暖鼻子一酸，拿紙給她擦了擦唇角的水痕，斐堇召的電話一直沒挂，唇間氣喘和外婆說話，風陣陣穿過話筒發出轟隆的聲響。

　　斐外婆隻說了幾句話就累了不行，藥效上來，她很快撐不住睡了過去，睡前還叮囑姜暖暖等人回來一定要叫醒她。

　　她捏了捏被角，将枕頭邊的手機拿了回來，聲音極輕的問：“你快到了嗎？
還有多久？
”

　　“很快。
”斐堇召握着手機，低聲道：“在出租車上，已經過橋了，很快。
”

　　難怪前面風聲那麼大，姜暖暖摸了摸被子下斐外婆的手，隻摸到了冰冷的皮包骨頭，她吸了吸鼻子，“我都照你說的做了。
”

　　斐堇召聽的心蓦然一疼，嗓音在風中透着溫柔，“我知道，你很厲害，也做的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