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兩點多，那部《首都朝九晚五》高調殺青了。
之所以說它高調，是因為初次做導演的某人專門發了微博，面向全網公開宣揚了這件事情。
這下子好了，原本對這部電影毫不知情的普羅大衆因此也就全部知曉了；随即，網上的“聲音”就如星星之火，瞬間掀起了燎原之勢。
誠然，文件裡面的确沒有涉及到台前轉幕後的明确條款，沒有确切依據來判定這種情況要不要繼續封。
但大衆的抵觸情緒同樣也是至關重要的，負面影響和反饋極有可能會左右有關單位的态度，以及最終的決定……
“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張叔上次可說了，要是再出現這種事情，他就走人……”
韓佳女說到嘴邊的話，硬生生的又給止住了，沒有吐出來。她瞪着一雙眼睛，看向了一旁正在專心拉鏡頭的林大導演。
林楠不用瞧都猜得到韓佳女那副驚愕的表情，他戲谑調侃道：“怎麼，反應過來了？”
“好家夥，他這運氣也太好了吧？張叔三、四月份卸任，他不再主管的情況下，自然也就沒有打臉一說了。”
“嗯，是這個道理。過去幾十年裡，大哥和宣傳那邊打的交道可不比跟局裡打的交道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人情、人脈更多！”
林楠說笑着，點到為止了。這部電影剛剛立項乃至開機的時候，他同樣也沒反應上來别的事情；
還是剛才看到熱搜上那條高調的微博後才突然想起來的：局裡再過兩三個月就要劃分出去了，以後歸宣傳口子管。
“要真那樣，未免還是有點過分了吧？雖然劃分去了那邊，可下面辦事的那群人沒變呀！不能說換了招牌，就立刻打前任領導的臉吧？又不是退休了……”
“那就等個一年半載，甚至兩年之後再送去局裡。總之，短期内這部電影隻要不露頭、不定檔、不公映，那時間就自然會給所有人搭好台階。”
林楠好似在說一件稀松平常的瑣事，語氣中聽不出一丁點的個人情緒。不過他内心其實還是有點感慨的，感慨大哥打下的底子真是太厚實了！
“這……我無話可說。”韓佳女撇了撇嘴，選擇了終結話題。
因為從小生活的家庭環境和耳濡目染的很多事情都告訴她，林楠說的這番話很真實，就是現實。
“對了，明天白天我不來公司。你得自己一個人忙了，或者你也休假，傍晚一起來參加為迪士尼團隊舉行的歡迎宴。選哪個？”林楠笑着換了話題。
果然，小韓同學的眼神瞬間就亮了，忙不疊的點頭：“我選擇吃大餐！”
……
《無問西東》首映禮的邀請函，已經撒遍了影視圈。
一部号稱是清華校史的文藝、戰争、愛情題材電影，其在大衆眼中無疑是帶着光環的。
名校的光環，也必然使得觀衆趨之若鹜。
總得來說，這部積壓了六年的電影，貌似還真有點被市場所期待的架勢。
當然了，清華這兩個字是最重要的宣傳噱頭，并且校方也有意配合、支持。
因此，一衆主創演員們也就更加激動和賣力了，無一不對這部電影抱有極大的票房期許。
不過，劉藝菲卻代表自己和林楠，再一次婉拒了章子宜的邀請。尤其是她那一本正經說出口的理由，着實有點紮章子宜的心：
《花木蘭》為期半年時間的體能訓練要開始了，那幾天我都得忙着做準備，在體育大學和武校之間來回跑！
“喇董。”
中影會議室内，章子宜沖着喇陪慷搖了搖頭，沒再言語。
現場，劇組所有人的神情都有些不自然；因為截止目前，《無問西東》的首映禮沒有任何一個大導演應邀，這就十分尴尬。
“辛苦大家這段時間以來的宣傳路演，接下來就靜等9号的首映禮吧。雖然沒有業内頭部電影人的捧場，但我們自己有信心就行。”
喇陪慷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後，随即就開了口，仿佛對剛剛一個接一個打出去後卻被全部婉拒的電話毫不在意。
半個小時後，當《無問西東》劇組所有人都陸續離開會議室後，喇陪慷仍沒有起身，他倚靠在位置上的身影顯得十分落寞。
“真就成這樣了嗎？”低聲的呢喃響起，透着明顯的疲憊。
“喇董。”突然，腳步聲從門口響起，驚醒了喇大董事長。他在一瞬間恢複了精神頭，扭頭詢問：“什麼事情。”
秘書快步湊到跟前，壓着聲音彙報道：“剛剛聽說……傅董離開了盛凱影業……”
“嗯？他什麼時候去的？他去那邊做什……”
喇陪慷皺起了眉頭，話音戛然而止。在14年上半年的時候，他順利接了韓三坪的班，傅偌輕則去華影接任了一把手。
對于這位比自己年輕7歲，敗走華影的老同事、老對手，他這幾年就一直沒往眼裡放過；畢竟華影一直都是中影的跟屁蟲，是上影跟中影競争之下的産物！
可今天，這是要搞事情啊？！不過……
“不用理會，絕對是铩羽而歸了。
陳恺歌不是那種跟風的人，更不是那種看什麼在風口就去拍什麼的導演。
再者，張一謀他們都婉拒的任務片，陳恺歌這麼高傲的性格怎麼可能去撿别人不要的……他是要臉面的！”
沉思了一會兒後，喇大董事長便信誓旦旦地肯定道。對這件事情他絲毫不擔心，也不放在眼裡。
盛凱影業。
陳虹正在跟陳恺歌讨論着今天下午的事情，十分鐘前，他們将傅董送出了公司。
原本華影那邊的電話隻是抱着嘗試一下的心态，畢竟圈子裡都了解陳大導演的性格。
可現實卻給了他們驚喜——陳大導演居然沒有直接拒絕，而是說可以見面聊聊。
于是乎，一把手就立刻放下了手頭的事情，親自跑來了。可謂是把所有誠意都拿了出來，擺在了明面上。
“要是擱以前，我絕對不會有這種想法。但今年我已經66歲了，我得為飛羽考慮。就像張一謀，他也在為張沫和其他幾個沒成年的鋪路、妥協，親近資本。
主旋律是如今的風口，按照圈裡傳出的林楠的說法，這個賽道和風口至少還能再火五到十年。
這麼長的時間已經足夠了，我會手把手帶着飛羽進主旋律這條賽道……帶他積攢履曆、積累聲望、擴寬人脈、磨煉演技……打好根基。
同時，他自己也可以兼顧電影和電視劇，兩條腿走路……等時機合适了、差不多了，我會安排他進電影家協會……向體制靠攏……”
陳恺歌面帶笑意，語氣輕松地跟陳虹絮絮叨叨着。
這是他為自家小兒子定好的路，也是他眼中最正确的路，更是國内影視行業的康莊大道；
不過能走上這條大路，并且走得順利不繞彎路的演員卻很少；但有他在前面帶着，自家小兒子自然是可以一步一個腳印，水到渠成！
當然了，他也有少許為自己考慮的意思，那就是自己的年齡已經大了，不适合再像以前那樣以“一座影城一部大片的模式”來做大制作電影了。
而再三考量之下，主旋律、愛國題材、獻禮片這一類的電影就剛剛好，适合做為他以後的電影題材。
一來是主旋律較為輕松，且容易産出高票房；二來是憑借他自己在圈内、在體制内的地位，除張一謀、林楠兩人之外，他的話語權和影響力足以完全對接上面，左右所有官方資源……
“所以咱們這次就是直接定下了？徹底跟華夏電影那邊站在一起？可你的編制是在北影廠，萬一中影那邊……”陳虹嘀咕着，有些擔心。
“不用擔心這些。以我的資曆，咱們這位喇董又能怎麼樣呢？而且我很懷疑，就是因為上次搞砸了《建軍大業》，所以這次的獻禮片才會流出來……能出這種狀況，說明上面對那邊有意見！”
陳凱歌不禁笑了起來，反正他不看好中影。
雖然他也喜歡用港台的大咖演員，但對港台的大導演卻是不怎麼看得上的；尤其覺得他們上不了大台面，就比如這種大格局的獻禮片。
可中影居然用港圈的導演拍《建軍大業》，這可不就是贻笑大方了麼！
“那現在就是等？”
“嗯，還有保密。有我的加入，成功率會很高的，畢竟能競争的那倆都沒意向不是麼。等定下來之後，再看着給飛羽安排角色吧。”
……
5号早上，蔣樰柔一行人接機迪士尼團隊的新聞，輕而易舉地登上了影視娛樂闆塊的頭條，空降熱搜。
這也給内地影視行業明确的釋放了一個信号，即：
劉藝菲要正式開始進組《花木蘭》之前的各項體能和技能訓練了。那選角的事情，是不是也将在不久之後正式開始呢？
對于這個問題，首先肯定是得有定稿的劇本才行，其次才是對選角時間的确定。
林楠初步計劃在劉藝菲結束專業訓練期的前後半個月時間内開始選角，以邀請制為主，以簡曆試鏡為輔！
而各個合作單位，也已經給出了具體承諾：
他們可以在最晚4月上旬完成設計和準備工作，在中旬配合林楠影業的團隊前往西北邊疆省份——或監工；或以曆史環境下的風土人情為依據，開始按部就班的外景建造、選景布景等工作；或開始服化道具的制作、打造；或群演的集中培訓……或大量馬匹的……或協助提供指導……
總之，這些合作單位從4月份就得進入真正的忙碌狀态。而林楠理想中的開機時間，則是在國慶節前後！
換句話說，也就是這近乎三十家的合作單位，他們擁有着半年時長的工期，以便能保質保量的完成各自的分工，最終由林楠在開機前進行統一驗收。
……
“曆時20天公映，喜劇電影《羞羞的鐵拳》總票房累計達到23.15億。其日票房已于昨日跌下4千萬，報收3641萬。”
“馮曉剛導演電影作品《芳華》，公映三周，斬獲6.01億，日收1024萬。多位業内資深人士斷言，該片總票房已無緣8億，恐将止步7.5億之前。”
“《妖貓傳》日收跌至500萬以下，總票房已至5.2億……”
挂斷了蔣樰柔打來彙報接機情況的電話後，林楠就繼續刷起了網上的熱鬧。
好多網友都在調侃馮曉剛和《芳華》呢，說這部電影即便是票房表現得比《妖貓傳》好，但也沒轍，延期秘鑰就是跟他馮大導演無緣；
不僅如此，這幫人還讓馮曉剛好好反省反省為什麼被打回四次！
就是這種挑釁的言論，直接把小鋼炮的火氣給點燃了，後者直接下場親自開怼。然後嗎，然後局面就徹底一發不可收拾了。
大量閑得蛋疼的網友嗅着味道全湊了過來，嗡嗡嗡的，仿佛被罵幾句能長壽似的，樂此不疲……
“……不用猜，他這會兒絕對是暴跳如雷的狀态。因為縱觀圈裡這麼多導演，就他最喜歡在網上開炮，最擅長罵網友。
但往往罵着罵着，他自己就被一群人怼到破防了。主要還是他以往那些言行總是前後矛盾、雙标，暴露出的把柄太多了，哈哈……”
盤腿坐在練功房的木質地闆上，林楠給對面一字馬的劉藝菲調侃着網上的新聞。
她穿着一身緊身的黑色彈力運動裝，那個腰臀曲線就特别明顯，緊緻、翹！
“林楠，今年就得你一個人回去了。”笑着笑着，劉茜茜突然換了話題。
林楠自然聽得出來劉藝菲這話裡的意思，她說的是除夕和春節。
“嗯，我知道。今年被催生的時候，少了個能分擔火力的。”林楠忍不住嬉笑道。
年底的計劃已經做好了，按照以往每年的時間，林楠獨自一個人回老家；而劉藝菲則是在大年29的下午放假，除夕那天上午回武漢。
兩個人都是初四返程，一個接着訓練，一個準備飛南韓。
“分擔火力啊？那你如實禀告不就成了？我被問起來的話，也準備實話實說……嘻嘻，你懂的。”
劉茜茜同學又“嘻嘻”的對自家大導演笑了起來，表情很是狡黠。
而林楠聞言後，亦是忙不疊的直點頭；如沐春風的同時，嘴裡還忍不住念叨道：
“當窗理雲鬓，對鏡帖花黃。出門喊老公，老公很慌忙；拍戲幾個月，木蘭想做娘……”
“你要死啊，亂改，哈哈……”
“笑得這麼開心，你們在練功房裡幹什麼呢？”
一聲大嗓門的喊叫從門口方向傳來，瞬間破壞了林楠和劉藝菲之間的暧昧氛圍。韓佳女這個礙眼的，提前溜達過來了！
…………
一天時間飛逝，林楠、劉藝菲、韓佳女、嶽軍、蔣樰柔幾人為迪士尼團隊舉行歡迎晚宴的新聞，不出所料地出現在了翌日早上的熱搜榜首。
不過這條帶着偷拍照片和視頻的熱搜資訊，也僅僅隻在第一名的位置待了不到三個小時罷了。
因為上午十點出頭的時候，唐人和金辰終審官司的八卦空降而來，并随即從下往上開始了對熱搜榜的掃蕩，最後在11點鐘成功登頂。
繼蔣近夫之後，第二個跟唐人打解約官司失敗的藝人誕生了。
蔡藝農更是在場外接受媒體采訪的時候，以委婉的詞彙明确表達了要“雪藏”金辰意思。
而後者如今也隻有兩條路可走：要麼退圈，要麼找個金主替她出那高昂的強制解約費用，畢竟藝人本身肯定是拿不出那麼多錢的。
不得不說，法院的這個判決結果，再一次幫助唐人狠狠地“震懾”了一下目前公司旗下所有的簽約藝人：
雖然待在公司沒有前/錢途，但你們也别想着一分錢也不掏的跑路；
要麼老老實實聽從安排、等合約期滿，要麼拿出天價違約金來買斷自己的合約（解約），要麼你最好能抱到一根唐人得罪不起的大腿！
“她要是能把這種狠勁兒用在經營公司和電視劇的制作上，唐人現在也不至于半死不活的吊着一口氣。
當然了，也是因為她太摳門，所以當初才被一整支的挖了幕後團隊。看看她們公司現在的劇，根本賣不出價格，太差勁了。”
蔣樰柔嘴上毫不留情地吐槽着蔡藝農。遙想那些年，圈裡這幫人居然拿唐人跟周易齊名，拿蔡藝農跟她相提并論，這簡直是侮辱周易，也侮辱她。
再想想那些年周易劇集的男女主角和簽約藝人，哪一個不是吊打唐人的一哥和一姐？也包括電視劇的質量！
“一家影視公司淪落到要靠這種新聞才能拿到業内的關注度、引起網上的讨論，這本身就是非常諷刺的。”
林楠坐在辦公椅上笑着接話道，他手上正翻看着的是正午陽光送來的《大江大河》的演員表。更準确點的說，是演員片酬表。
“是啊，現在網上說起唐人來，最近距離的作品記憶還是2010年下半年的《步步驚心》，她們已經有7年多時間沒有産出拿得出手的作品了。
嗯，那個女主角也一樣，在這部電視劇之外，貌似我也想不起來她有什麼其他令人印象深刻的主演角色了。”
蔣樰柔說笑着又吐槽了句，随後才轉入正題：
“林導，正午陽光那邊說了，《大江大河》是計劃做成精品系列劇的，所以這次我也得全程盯着，是聯合制片人。”
林楠再次瞥了眼那些演員名字背後的片酬數字，點了點頭，“嗯，我知道了。
不過說起來這個限薪令還真是有點用處，之前我沒看到這個預算表的時候還不清楚，這會兒看到後才發現，對比以前，成本居然能砍這麼多。”
聽到林楠的感慨，蔣樰柔無語地笑道：
“那是因為這些演員都沒有資格跟公司談判。外面那些一線可都不吃限薪令這一套，變着法的避開政策。
好一點的，是跟劇組達成一緻，将少了的那部分片酬算進投資裡；惡劣一點的就是在劇組挂名很多職務，以此把損失了的片酬補回來。
更狠的，他們是直接跟劇組、出品方在合同上動手腳。之前還隻是高片酬的一線和少部分二線會這麼幹，但自從限薪令出來後，三、四線演員都開始了。甚至……甚至這個操作有在整個行業内蔓延和普及的趨勢！”
“已經這麼嚴重了嗎？”林楠自顧自的問道。他肯定知道這些事情，但論及清楚程度，絕對比不上蔣樰柔和嶽軍。
因為後兩者相對于林楠來說，更靠近行業“前線”，更容易直面行業内的各種犄角旮旯和藏污納垢的地方，乃至陽光背後的那些陰暗……
林楠的位置太高了，再加上他的行事風格，所以根本沒法直面看到和觸摸到這些。
“嚴重？林導啊，你這句話問的我都有點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了。”蔣樰柔笑了笑，忍不住歎了口氣。
“這話怎麼說？”林楠追問道。
“就這麼形容吧，圈内這種事情的普遍性和普及度已經給了我一種錯覺：
好似大半個行業都結成了同盟，所有人都有一種法不責衆的自信。别人都幹，我不幹怎麼融進圈子？也對自己不公平！
或者堅信即便被發現了，上面也一定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不了就是打兩下闆子，等風聲過了，完全可以繼續……”
“好了，你不用說了。”林楠打斷了蔣樰柔的話。随後鄭重且嚴肅地叮囑道：“盯緊點我們自己的項目就成，還有那四個工作室。”
“嗯，當然，他們的賬目财務部門每季度都會核算的，嶽總監也早就叮囑過這個事情了。我們倆都認為遲早要爆雷，這個火藥桶大的有些吓人……”
……
年末的瑣事處理起來，不知不覺就又是一天。
而當第二天的朝陽升起時，網上又是另一番令人瞠目的景象。
林楠是被電話給吵醒的，他閉着眼睛摸摸身旁……劉藝菲已經起床去晨跑了。
眯着眼睛接了電話，林楠沒好氣的問道：“王董，大清早的又有什麼事情？”
“呵呵，我一片好心來提醒你，你就這口氣問我？我告訴你，你這個大股東要是再睡下去，小心睡醒後微博沒了！”
聽到這話，林楠瞬間一個激靈，清醒了不少，“到底什麼事情啊？”
“你這會兒翻微博自己看看。好家夥，上次屏蔽團裡的微博，這次直接給這邊上熱搜……簡直是賺錢不要命，要造反……”
沒心思理會王常田的唠叨，林楠連忙打開了微博。隻見入眼便是醒目的熱搜頭條：
“紫……地溝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