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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465 父母超額常歲甯

長安好 非10 7557 2024-12-26 11:57

  孟列甩開無絕的手,沒什麼表情地道:“玄陽子大師何故認為我會将消息先于大人告知你?

  無絕追上去,賠笑道:“還生氣呢……我說你這氣什麼時候才能消得下去?

  孟列懶得理會,無絕卻又攔住他的去路,無奈擡手連連作揖道:“好好好,當初之事都是我的錯……”

  孟列擰眉,狐疑地看着殷勤翻舊賬的無絕,翻舊賬常見,但欠賬的主動翻舊賬找罵的卻不常見。

  無絕重重歎氣:“不如這樣,我今日便自罰三杯,正式向你賠罪!

  言畢,揖禮的手向孟列伸了過去,厚顔一笑:“你且給我十兩銀子,我這便上街買酒去,回來便同你賠罪!

  “……”孟列“呵”地一聲笑了。

  原來是沒錢買酒,變着法兒的同他要酒錢。

  “不能給!

  阿點忽然出現,大步上前,攔在二人中間,闆起臉看向無絕:“都說了一個月隻能喝兩回的!

  說着,又轉身面向孟列,挺起兇膛正色道:“孟叔,這事得聽我的!
殿……小歲甯已經封我為養生督軍了!

  無絕面露苦色,什麼養生督軍,手底下就他一個兵!
專管他一人!

  每日被阿點死死盯着的無絕,起先為了分散阿點督軍的注意力,原想拉老常一起吃苦,結果那日他去尋常闊時,隻見僅剩一條好腿的常闊竟還在院中呼呼地打木樁練拳……

  那時,恰逢那位宣安大長公主尋來,隻見老常一把又扯下了上衣,練得更起勁了……

  常闊那一身出色的腱子肉,老而不柴,其上挂着的汗珠子,更是要刺瞎無絕的眼。

  無絕登時落荒而逃——和這種人一同吃苦,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是以,他每日隻能被阿點繼續盯着,隻因有偷喝兩回酒的劣迹,私房錢也被收繳了,就連偷偷藏在床底下的錢袋子,也被黑栗無情地刨了出來。

  若非如此,他此刻也不能出此下策向孟列索要酒錢。

  “我們阿點的官倒是越做越大了。
”孟列笑着擡手拍了拍阿點的肩:“好好做,回頭孟叔還讓人給阿點買點心吃。

  阿點點頭如搗蒜,當即又揪着無絕繼續練功去了。

  這般時辰,常歲甯也隻是剛練罷早功,聽聞孟列回來,直接讓人來了院中說話。

  廊下,孟列向常歲甯行禮:“大人,此行一切順利,已将人安置妥當了。

  “好。
”常歲甯隻點了頭,未有再多說半字,而是問孟列:“可用罷早食了?

  孟列如實答:“回大人,尚無。

  常歲甯笑着道:“那剛好,留下來一起吃吧。

  見她說罷便擡腿往前走去,孟列應聲“是”,恭敬地跟上。

  早食相對簡單,又僅有二人在,便未有分案而食,孟列本不習慣與自家殿下同案用飯,但當着喜兒等下人的面,過多推辭反而異樣,便隻能鬥膽坐了下去。

  但喜兒的差事卻被搶走了——

  孟列頻頻替常歲甯夾菜布菜,挑得多是常歲甯愛吃的。

  因二人如今的年齡差在此,這一幕落在喜兒眼中,又想着孟東家待自家女郎的諸多關切備至之舉,喜兒不免便覺着,無兒無女的孟東家待她家女郎,怕是覺醒了一份無處安放的、遲來的父愛……?

  不,父愛多無言且粗糙,如此妥帖細緻,倒更像是母愛來着。

  如此想法在心中成形,喜兒再看向孟東家時,隻覺其周身渾然迸發出一道道耀眼的母愛光輝。

  孟列也未辜負喜兒的評價,飯後又特意單獨與喜兒說了話,先是詢問了常歲甯近來的飲食作息與身體情況,再又給出詳細建議,這些建議覆蓋極廣,甚至精确到房内燃香,花瓶裡插放着的花朵種類,不單要注重色彩搭配,不可在視覺上顯得太過喧鬧,花香也盡量淡雅安神……

  說到後面,喜兒手中的冊子已要記不下了。

  末了,孟列又總結了重點所在,總而言之,一應用物雖不講求奢貴,但一定要以舒适為先;起居事宜則要盡量簡潔利落,抛開花哨繁瑣,以簡潔實用為上,方便将更多的時間留給大人休息。

  喜兒滿臉受用之色,攥着手中冊子:“婢子稍後便一一交代落實下去!

  實則,打從自家女郎又升任節度使後,喜兒心中也頗為焦慮,隻覺以往的侍奉之法,的确不太跟得上女郎的腳步了,但若說改進,卻又無從下手……孟東家今日所言,可謂是她的及時雨,引路燈。

  喜兒滿眼欽佩之餘,心中又暗松一口氣,孟東家若是個女子,再年輕些……女郎身邊又哪裡還有她喜兒的容身之地?

  不過,孟東家如此精通此中之道,可見對生活方式是很有研究的,可為何孟東家本人卻絲毫不講究這些呢?

  尤其是來了江都之後,孟東家一切從簡,從内到外都很樸素乃至潦草,一點都看不出富貴享樂之氣。

  但偏偏這樣的孟東家,卻給了她一種很奇妙的感覺……仿佛之前出現在京師登泰樓中,穿着富貴錦衣,笑臉待人的孟東家是為了做生意才做出的商賈模樣,而今這樣“毫無世俗欲望”的孟東家,才是他原本的真實模樣。

  如今的孟東家,每日在江都忙裡忙外,圍繞着女郎安排諸事,積極又細緻,雖一身樸素衣着,又有一頭白發,卻給人一種精力較之從前更為充沛旺盛之感。

  說得通俗些,便是活得很有奔頭的感覺。

  可不圖吃穿,似乎也不圖什麼權勢利益,那這奔頭究竟又是從何而來呢?

  這大半年來,因在照料常歲甯的起居之事上有太多交集,喜兒與孟列便也算熟識了。
喜兒此刻心中好奇,便捧着冊子,迂回地問了一句。

  孟列難得一笑,答道:“各人所求不同,隻要見大人好,我便哪裡都好了。

  喜兒怔然之後,旋即面露恍然之色……為人母的心情,大抵是這樣的沒錯了。

  恍然之後,喜兒在心中又頗有感慨,女郎雖命苦,自幼無父無母,但輾轉至今,從情感意義上來說,卻也算是父母雙全……不,何止是雙全,簡直是超額了呢。

  “父母超額”的常歲甯,和往常一樣,先去了外書房中,聽姚冉和王駱二人彙報公務。

  常歲甯接任江都節度使的邸報傳出已有二十餘日,淮南道界内,除了最先給出了回應的三洲之後,餘下九州中,這半月間,陸續又有三洲派人前來江都拜賀新任節度使,雖未必發自真心,但好歹也總算表态了——

  而剩下的六州,有四州仍在裝聾作啞,申州與黃州則不甘跟着做啞巴,已有不滿之聲響起,姚冉不帶情緒地轉述道:“申洲與黃州兩處刺史私下皆言:決不可屈居于區區小女子之下。

  向來擅于發掘他人優點的常歲甯贊賞點頭:“不錯,雖無腦子,但有膽色。

  姚冉又細禀了探子帶回的這六州的具體情形。

  至此,淮南道算是有一半之數不打算聽令于新任節度使,在常歲甯看來,比起被挂在嘴邊的所謂“不可屈居于區區女子之下”,真正的根源所在,大半仍要歸咎于當下動蕩的時勢與人心。

  姚冉說完之後,常歲甯隻點頭道:“好,我知道了。

  駱澤悄悄看了一眼依舊心平氣和的刺史大人,隻覺這平靜的表象下,勢必已有利劍準備出鞘了——畢竟刺史大人先前說過,隻給那些人半月時間,而今這期限已至。

  常歲甯心中已有計較,面上卻未有急着多說什麼,她今日且還有一件要事,要與江都官員宣布商榷。

  數日前,倭國讓人向常歲甯獻上了緝捕倭寇海盜的進展,一并送來的,還有來自倭國的時令物産。

  除此外,大盛派去駐守倭島的駐軍也已抵達,常歲甯當初逼迫倭國立下的求和事項,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落實着。

  海上已平,而再有三日,便到今年的開海之時了。

  常歲甯向漁民們允諾過今年會照常開海,漁民們的漁船和漁網皆已準備妥當,隻待出海捕撈。
而常歲甯,卻有更大的野心,打算要付諸行動了。

  昨日常歲甯便讓人通知了江都官員前來議事。

  議事堂中,常歲甯先聽衆官員彙禀了各自事務之後,才提出今日讓衆人前來的重點。

  她向衆人直言,要重開江都市舶司。

  所謂市舶司,乃是約百年前大盛在臨海口岸之處設立的官署,負責海外邦交及互貿事宜。
這樣的市舶司,大盛先前共有兩處,一處在羊城廣州,另一處便在江都揚州。

  但因海上局勢不穩及對外政策松緊不定的緣故,市舶司的推行并不算順利,設立數十年後便逐漸荒廢乃至被徹底廢止,如今已很少有人提起它的存在。

  此刻常歲甯忽然說起要重開市舶司,衆官員間立時嘈雜起來,甚至有入官場不久的官員不甚确定地向身旁之人小聲詢問:“……何為市舶司?
何用也?

  常歲甯便讓姚冉出面詳細說明她的打算。

  常歲甯不單打算重開市舶司,更有重新整肅改進其舊時制度之意,這些時日她已與駱觀臨等人大緻商議過——

  除對外邦交之外,重建後的市舶司,更多的用處,将放在海外航線往來貿易之上。

  貿易商隊,可分兩路,一為官商,二為私人商隊,私人商隊出海貿易,要經過市舶司發放通行令,市舶司負責監察其船隊,并收取相應的舶稅。

  衆官員聽罷,不禁議論紛紛。

  “大人如今雖說統管淮南道财政賦稅,然此事到底關乎國政……”有官員提醒道:“或還要先經朝廷準允。

  “這是自然,我已讓人傳信上奏京師。
”常歲甯一笑:“如今江都之外海上已平,我相信聖人和戶部都會樂見此事的。

  此事若成,将會給大盛帶來一筆很可觀的财政收入。
而除卻财政之外,常歲甯同樣看重的,是來自海外的未知物産與新鮮事物。

  衆人議論了一陣,大多覺得此事可行。

  誠如常歲甯所言,如今江都海外已平,她與倭軍一戰,雖顯出了兩分殘暴之氣,但的确很好地威懾了海外諸國,如此時機之下,她作為親手平定海亂之人,由她出面提出此策,是最為合情合理的。

  而她去年便在江都建下了造船坊……如今思來,倒像是早有打算了。

  包括在海上大殺一通揚出威名,讓倭國立約肅清海寇,令盛軍入駐倭島……如此種種,其中都有為此事鋪路的痕迹。

  這位大人煞費苦心已久,于是天時地利皆備,如此,他們這些人,又焉有不和之理?

  雖說如今淮南道尚不齊心,但常歲甯在江都所施政令,卻從無不通之理,凡是由她提出的政令,底下的人即便起初不贊成,卻高低也得試行一二。

  而抛開常歲甯的淫威不提,在座之人也無人不曉,曆來對外互貿,隻要推行順利,必然都會有巨大利潤……

  想到此舉會帶來的潑天富貴,不少官員的眼睛都亮了,紛紛出言贊成此事。

  于是常歲甯便順勢提出,先擇選出一位市舶使,負責籌備重建市舶司事宜,以及她打算盡快組織一支船隊先行出海,帶上絲織坊和制瓷坊中的商品,先去探一探航線——舊時那幾條航線,很久沒人走了,需要重新去探,去增添修正,以為之後的商貿做準備。

  這些後續之事都需要市舶使的參與。

  此言一出,衆官員紛紛互薦,或者推舉可用的親信。

  這是明擺着的肥差,肥的不能再肥的那種!

  常歲甯自入主江都以來,為了上下齊心,從不吝于在可控範圍内讓衆人分利,她的“大方”,是寫在明面上的。

  但此次,常歲甯稍有些不一樣的想法。
或者說,她心中已有人選了。

  常歲甯的視線越過那些熱情高漲的官員,看向坐在很靠後的位置上,就推舉市舶使一事,始終沒有出聲的一人。

  那是一張很年輕的面孔,身上穿着的是縣令官袍。

  趕上了!
初四,依舊給大家拜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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