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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156 怕是出事了

長安好 非10 8982 2024-12-26 11:57

  聖駕回京後數日,忽有急報入京。

  急報自南面而來,經一驿換一馬,于此一日正午時分來至了宮門外。

  “八百裡加急軍報在此,速讓!

  馬蹄聲急促,馬上風塵仆仆之人拿沙啞的聲音高聲喝道。

  看清其背後所豎之急報軍旗,宮門守衛連忙讓行。

  急報很快呈至甘露殿。

  須臾,即有數名宮人自殿内而出,安排各處急召大臣入宮。

  亦有内侍來到了興甯坊骠騎大将軍府,常闊得召,匆匆入宮而去。

  常歲甯今晨剛去了國子監,尚不知常闊被急召入宮之事,此時喬祭酒夫婦二人與喬玉柏,正圍着她問芙蓉花宴之事。

  此番喬家前去赴宴的隻喬玉綿一個,那花帖當初送到喬玉綿手中僅僅是禮部為顯一視同仁而已,從一開始喬玉綿便不在太子妃候選之列,故而喬家人并未跟去,隻當讓喬玉綿随着常歲甯一同散心了。

  在喬祭酒看來,常歲甯本也不該在候選之列,卻不成想竟出了意外,且這意外竟還是一個接着一個,紮堆出現的那種……

  先是險些成了未來太子妃,而後又險些成了榮王世子妃,甚至還差點成了崔家媳婦!

  真,一波三折。

  但此刻喬家人最關注的還是崔璟這一茬。

  喬玉柏有些擔憂:“甯甯,那崔大都督遭拒之後,會不會為難于你?

  喬央也猶豫着道:“不然讓老常去開解開解?

  年輕人在戰場上殺伐果斷慣了,又是頭一遭于人前表意,就這麼被拒絕了……萬一想不開,思想走了極端可如何是好?

  王氏也有些不安。

  “假的。
”此處無旁人,常歲甯便解釋道:“做戲而已。

  她将此中内情大緻言明。

  喬家衆人皆大松了一口氣。

  喬玉柏恍然大悟:“我就說……崔大都督怎會待甯甯有那般心思!

  他起初聽聞此事,便覺聽天書一般不切實際,合着本就是假的。

  “怎就不能有,我們甯甯這般出色,縱是有,那也是人之常情。
”王氏瞪了兒子一眼,又低聲叮囑:“此事還要慎言才是,到底是有欺君之嫌,在外面且還要裝作不知……”

  喬玉柏收斂神色,正色點頭:“阿娘放心,兒子明白。

  “那榮王世子呢?
”喬祭酒不免問:“也是請來做戲的?

  常歲甯接過喜兒剝好的栗子,邊道:“同樣的戲哪裡用得着演兩場,一下欠兩個人情的買賣也太虧了。

  “那這榮王世子求娶之舉……果真是出于心儀了?
”喬祭酒将信将疑。

  常歲甯搖頭:“此人是何心思尚不好說。

  經此一事或可見,這榮王世子,未必如表面看來那般簡單,日後還須留意提防。

  喬祭酒慶幸道:“如此說來,好在是有崔大都督仗義相助……”

  否則歲甯還不知要陷入怎樣的麻煩與算計當中。

  “是啊,還好有崔大都督及時出面……”喬玉綿回想起當時的場面,仍有些後怕:“若不然甯甯的親事便由不得自己了。

  “不過現下好了。
”喬玉綿面向常歲甯的方向,笑道:“有了聖人的允諾,從今後甯甯想嫁誰不想嫁誰,便皆可自己做主了。

  常歲甯慢慢嚼着香糯的栗子,面色輕松地點了點頭。

  于她而言,這的确是一件值得開心甚至值得慶賀的事情了。

  如前世那般被人被局勢左右親事的經曆,她再不想有第二次了。

  比起她那些自損的對策,此番崔璟之法,實是一勞永逸,她很感謝他。

  但這世間能左右她的東西另外還有很多,沒有親事,還會有其它,她不能因此便覺萬事大吉,相反,她應做好面對更多麻煩的準備。

  自她開始做常歲甯起,便一直在準備着,但遠遠還不夠。

  路還很長,但這條路她非走不可,哪怕隻是為了斷絕再次被人操控的可能。

  喬家幾人隻見少女坐在椅中吃着栗子神态輕松,卻不知栗子是綿密香糯的,少女無聲的決心卻是頑固堅定的。

  王氏慶幸地念了句阿彌陀佛:“是得好好謝一謝那位崔大都督。

  喬祭酒點頭:“回頭我釣上幾尾魚,讓人送去玄策府。

  王氏瞪向丈夫:“今日你還想着釣魚呢!

  “閑着也是閑着嘛。
”喬祭酒下意識地說了句軟話,旋即想到了什麼,又挺直腰杆:“今日我最大,壽星的事你少管!

  王氏咬咬牙,罷了,一年三百六十五日,也就容他猖狂這一日,待忍過子時再同他算賬。

  此時,有仆從從外面叩響了書房的門,說是無二社的胡煥來了,來尋常歲甯和喬玉柏。

  常歲甯便去見了胡煥。

  胡煥有些畏手畏腳地問:“常娘子……崔六郎讓我來問,咱們還打不打馬球了?

  常歲甯:“為何不打。

  得了她這句話,藏在一旁假山後的崔琅才端着笑臉閃身出來:“我就知道師父還是認我這徒兒的!

  他還怕長兄表意被拒後,師父遷怒于他,便連他也一塊兒扔了呢——平生頭一回想與長兄撇清關系的崔琅如是想。

  還好還好,師父看起來并未将長兄之事放在心上。

  隻是如此一想,崔琅又不免替自家長兄感到一絲心酸。

  但這份心酸也不耽誤他張羅着社中同窗一起去河邊打馬球便是了。

  常歲甯等人前腳剛走,後腳便有客至。

  “……哎,我早便說過了今年不辦壽宴,您百忙之中還特意跑這一趟作甚?
”喬祭酒笑歎着迎上去。

  褚太傅恍然:“哦,今日是你壽辰啊。

  “?
”喬祭酒笑意些許凝滞:“那您老這是……”

  “釣魚啊。
”褚太傅理所當然地道。

  喬祭酒半信半疑。

  待二人來到河邊坐下不多時,那半信也沒了。

  “……今日這馬球打得倒是惜力。
”褚太傅握着魚竿,有些看不順眼地道:“半日也沒個球飛出來,少年人打球怎也這般死氣沉沉的,皆未飯否?

  喬祭酒習以為常。

  自老太傅接過了禮部尚書一職後,如今縱是隻螞蟻從他跟前爬過去,也得挨幾句罵。

  有球飛過來,他氣得要返老還童。

  沒球飛過來,此時嘴裡又有意見了。

  喬祭酒無奈:“您盼點什麼不好,您如今這把年紀,真要有球砸您身上,若不巧砸到了緊要處,這死氣沉沉的可就不是他們了……”

  喬祭酒說着,忽而擡眉:“您該不是……還未拿到畫吧?

  褚太傅哼了一聲。

  喬祭酒恍然。

  哦,這是又上門催債來了。
不是等球,而是在等撿球的人。

  “這孩子近日也實在忙亂,那些事您必然也聽說了的……”喬祭酒先給自家孩子狡辯了一番,才又使仆從去球場那邊,讓常歲甯中場歇息時過來說話。

  待人過來時,褚太傅看也不看人一眼,隻笑呵呵地釣着魚道:“……這驚世之作是不好畫啊,不若待老夫百年入土之後,在墳前燒與老夫來看吧。

  “豈能啊。
”常歲甯笑道:“已畫成一半了,隻因近來事多心亂,心一刻靜不下來,自是一刻便不敢随意下筆的。

  褚太傅花白的眉毛微動:“哦,你的确也是貴人事忙,老夫這些時日單聽你那些個事迹,耳朵都要磨出繭子來了,什麼下棋赢了那位宋舉人……”

  “說來我能赢宋舉人,還要多謝太傅呢。
”少女負手立在柳樹下,含笑說道。

  褚太傅的眼睛這才睨向少女:“謝我作甚?
我又不是你的老師,又不曾教過你下棋。

  常歲甯笑了笑。

  怎麼不是,怎麼沒教過啊。

  但她道:“正因有您給我的擊鞠社取名無二社,才惹了宋舉人那詩社中人不滿,衆人挑釁起哄之下,方才有了宋舉人與我比棋之事。

  “我怎麼聽着你這女娃話裡話外,倒像是在怪我取此社名給你樹敵了?

  “哪裡,我要多謝您幫我揚名呢。

  “年紀輕輕的小女郎怎成日将名利挂在嘴邊……”褚太傅哼哼着道:“說到揚名,那芙蓉花宴之事,如今京中不知多少人在議論,如此倒也是遂了你的意了?

  常歲甯依舊笑着:“那也要多謝太傅籌辦此次花宴。

  褚太傅瞥她一眼:“……怎什麼都能謝到老夫頭上來。

  花宴是他們禮部奉旨籌辦的沒錯,但禮部事忙,他并未一同跟過去,也是事後才得知了宴上發生的事。

  她這一遭倒是驚險,好在有驚無險。

  說來也是古怪,他總時不時地記挂着這小女娃……想來想去大約是因為,畫還沒到手吧?

  褚太傅心中自認泾渭分明界限清晰,嘴上卻停不下來:“你可知如今各處都是如何議論你的?

  “無非是挑剔過了頭,眼高于頂,不識好歹這些?
”常歲甯語氣如常,就這麼随意地在他的魚簍邊屈膝坐了下去,她向來都很喜歡坐在老師身邊。

  褚太傅見狀“啧”了聲:“哪裡有個女郎的樣子……你說說你,榮王世子瞧不上,那崔令安竟也入不了你的眼,太子妃你亦不願意做,你倒是想嫁出個什麼花樣兒來?

  “我何時說過不願意做太子妃了,那不是不巧被人攪黃了嗎?
太傅還當慎言,這話若傳出去我便要大禍臨頭了。
”少女的話是緊張的,語氣仍是松弛的。

  “我可沒看出來你還怕這個。
”褚太傅又追問:“那你倒說說你想嫁個什麼樣兒的?

  喬祭酒笑着問:“太傅這是想做媒人不成?

  常歲甯笑道:“那便不勞太傅費心了,我并無嫁人打算。

  褚太傅挑眉:“一輩子都不嫁?

  常歲甯點頭:“是啊。

  嫁人這種事太麻煩,很是束手束腳,不适合她。

  且她的性命注定是要壓在棋盤之上的,說不定哪日就沒命了,她若嫁了誰,對方輕則某日原地變鳏夫,重則被她牽連九族老少都要搭進去。

  此事損人不利己,實在很沒必要。

  褚太傅這回倒是沒有嗆她,反而道:“不嫁就不嫁,倒也不是不行……”

  他看着平靜的河面,忽而緩聲道:“從前我那個學生……便不該嫁的。

  且嫁那麼遠,若在那裡受了委屈,他這做老師的都沒法幫她讨公道撐腰。

  肯定是受了許多委屈的。

  “不聽勸啊……”老人似想說些怪責之言,但話一出口,卻無半點怪責之感:“當年誰都勸不動她,也不知……她可後悔了沒有。

  喬祭酒面上笑意淡去,沒有說話,隻是沉默。

  好一會兒,還是褚太傅埋怨道:“她才不會後悔……她才不管旁人如何挂念。

  常歲甯在心中點頭。

  知她者老師也。

  她從沒後悔過。

  但她也是挂念他們的,所以這不是回來了嗎?

  她側過臉笑望着身邊的老人。

  “……笑什麼呢?
”褚太傅吹起了胡子,沒瞧見他正生氣傷心呢?

  這也是個沒心肝的!

  這一點倒也很像嘛!

  ……也很像?

  這個一閃而過的念頭叫褚太傅忽而一怔,他抓住了這念頭,一時有些出神地看着一旁那席地而坐的青袍少女。

  這時,褚家的老仆快步走了過來。

  “大人,宮中急召。
”老仆的聲音略有些喘:“府裡來了人傳話,道是聖人急召您入宮議事。

  “今日老夫休沐!
”褚太傅的戾氣頓時瘋狂滋生。

  老仆:“誰說不是呢,但聖人急召啊……”

  “想必是有極要緊之事了。
”喬祭酒道:“太傅還是快些去吧。

  “你倒站着說話不腰疼,我這魚還沒釣上來一條呢!
”褚太傅恨聲道。

  常歲甯伸手接過他的魚竿:“我幫您釣着,釣着了魚回頭送到您府上去。

  褚太傅将魚竿丢給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起身,帶着老仆和一身怨氣離開了此地。

  看了一眼老師離去的背影,常歲甯才正色問喬祭酒:“聖人如此急召,連休沐中的官員都要宣召入宮,三爹可知是出了何事?

  這形勢,怕是出事了。

  此刻,她忽覺手中魚竿微晃,擡眼去看,隻見有魚兒咬鈎,将原本平靜的水面甩出了一圈圈水紋波瀾,那波瀾在她眼前震蕩着擴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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