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1章 帝王就是帝王,再動心也試探她
小主,您快看看這是什麼?
”
皇帝去上早朝,绯晚在偏殿後堂歇息的時候,曹濱的徒弟小林子樂颠颠進來行禮。
他招手示意身後跟着的粗使内侍,讓他們把東西趕緊端上來。
绯晚眼前一亮。
兩盆半人多高的垂櫻花樹,開得如火如荼,淡香撲鼻。
“陛下去早朝的路上,特意命人去花房裡尋找新鮮有趣的品種,來給小主解悶。
還囑咐說不要凡品俗品,必要不常見的,數量少的稀有花兒才行。
”
小林子指揮着人把兩盆花樹安置在牆邊。
羅帳漫地,滿殿金碧輝煌,這兩棵樹也是種植在暗金色倒扣金鐘狀的大花盆裡。
别的花用金盆栽種隻會被金器喧賓奪主,但這垂櫻不同。
花色淺淡,柔美素雅,每一朵都似玉蝶蹁跹婉轉,但合在一起又燦若雲霞,蔚為壯觀。
千條萬枝燦爛垂下,如瀑如柳,太過華美,唯有金盆才襯得起。
“花房那邊剛好培育出新品種,垂絲金櫻,隻此兩盆,陛下全讓給小主送來了,可見小主真是陛下心坎兒上的人!
”
小林子滿面笑容。
殿中其餘宮女内侍也是個個含笑,恭敬望着绯晚。
這樣的谄媚仰視,绯晚上輩子從未得到過。
但她也并沒有得意,隻因本就沒什麼好得意的。
表現出恰到好處的欣喜,她微笑點頭:
“辛苦你們送來。
回頭我向陛下謝恩時,定會提一提你們的盡心盡力。
”
她此時并沒有散碎金銀去打賞宮人,但适當的示好是必要的。
無根無基之人,乍然飛升,要想站得穩,眼睛就不能隻朝上看。
果然小林子和搬花盆的内侍聽了歡喜,連忙跪下行禮:“多謝小主!
這都是奴才們該做的。
”
粗使内侍退出去,小林子還在跟前稱頌:“怪不得小主深得聖心,就是奴才瞧着,您也是人美心善的極難得的人物。
”
屋角還有站值的宮女,他這樣在人前獻媚太過,讓绯晚留了心。
便笑着與他攀談,閑聊之間,刻意套些話,側面打探皇帝的起居喜好。
換藥,休息,閑着觀賞偏殿裡的布置擺設,和宮女太監們說說話,一個上午就這樣過去。
直到交午時,蕭钰才下朝回來。
沒有先去禦書房,他直接踏進偏殿這邊。
未曾叫人通報。
于是一進門,便看見绯晚站在書架前的側影。
花樹流芳,美人如玉。
她纖細的身姿與厚重典籍為伴,濃淡相宜,如詩如畫。
蕭钰駐足靜靜欣賞。
片刻後,绯晚捧着手裡書卷回身,朝前走了幾步,要到桌案那邊去。
半路上狀似無意一擡頭,好似剛剛瞥見流蘇垂簾後的皇帝。
“陛下!
”
她面紗上一雙澄澈的眼眸滿是驚慌,連忙上前拜倒行禮。
皇帝伸手,在她雙膝觸地之前就将她拽起,溫聲道:“身上有傷,不要拜了。
”
他的手溫厚有力,绯晚感受到他真切的憐愛,便順從起身。
但還是福了一福。
“謝陛下關切,嫔妾惶恐。
”
“身上可還疼?
”
蕭钰知她手指有傷,于是隻輕輕握着她腕子,引她到榻邊對坐。
“不疼,一點都不疼。
”
绯晚沒有上榻,斜着身子虛坐在下首的扶椅上。
她的循規蹈矩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古闆,隻會覺她柔順。
蕭钰臉色更緩,笑道:“這可是欺君。
傷成那樣,卻說一點都不疼。
”
绯晚連忙站起:“嫔妾不敢欺君!
是真的不覺疼痛……夢裡怎麼會疼呢。
”
“夢裡?
”蕭钰不解。
“陛下,嫔妾……嫔妾隻覺得好像在做夢,夢裡您對嫔妾笑,還留嫔妾在身邊。
”
“這真的不是夢嗎?
”
“會不會忽然夢醒,一切就沒有了……”
她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惶惑。
讓蕭钰既心疼,又好笑。
拉她到近前,“若是夢,你待如何?
”
绯晚愣住。
半晌,才低了眉頭輕聲道:
“若是能有這樣一場好夢,嫔妾死也甘心了。
”
“不要長相思,也不要長相見,能得您一時垂憐,就算是大夢一場,嫔妾這輩子便不白過。
”
蕭钰将她拽到懷中抱住。
動容道:“你這樣在意朕。
”
绯晚将頭輕輕靠在他肩膀,十分小心,似是生怕他不悅。
低聲說:“不怕陛下笑話,随主子進宮之後,第一次見到陛下……嫔妾就……就覺得您像天神一樣俊美。
”
“嫔妾夢到過您。
”
“微賤之人,怎麼也沒想到,後來能有機會親近天顔。
”
“嫔妾從來沒見過像您一樣好看的男子。
”
她耳尖通紅。
羞窘難當。
少女遐思娓娓道來,讓蕭钰愣怔驚訝之餘,心頭浮起熨帖的暢快。
她固然因為他是皇帝才承寵侍寝。
可最開始,卻是因為他俊美,才對他魂牽夢繞。
這是女孩子對男子最原始的愛戀。
他不由想起她在舊佛堂裡的祈願。
一願長相思,二願長相戀,三願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
多麼美好單純的情愫。
“所以,你才專程在夜晚尋到那間佛堂,祝拜祈願?
”
蕭钰将少女抱得更緊些,溫聲發問。
兩人耳鬓厮磨,呼吸相聞。
宮人們早都退下了。
孤男寡女纏綿于室的旖旎。
绯晚卻心頭一震,絲毫不敢大意,反而提起了十二分小心。
來了!
帝王就是帝王。
權術弄久了,任是如何動心動情,都要保持一絲疑慮。
他在試探她那晚,為何專程跑到那裡去祈願!
難道是洞悉他的行蹤,故意為之?
他要她的深情,容不得一絲算計。
“嗯,嫔妾偷偷去祝禱,不想讓人發現……誰知卻反而被您看到了!
”
绯晚眸中滿是秘密被發現的窘迫,以攻為守,倒打一耙:“陛下不在寝宮休息,怎會黑燈瞎火,跑到那種地方去呢?
”
“那你呢,怎麼專門選擇了那裡?
内宮明明有好幾處佛堂。
”蕭钰笑問。
绯晚再次垂目。
半晌,才怯怯道:“嫔妾是趁着主子去赴宴,宮中人少,才偷偷溜出去的……若是去正經佛堂,怕是很快就會被身邊人知道。
”
“恰好,有一次掃地的時候,嫔妾路過那邊,知道那裡有個廢舊的佛堂,平日沒人去,所以就……”
“誰知道不但被人看見了,那個人還是陛下您。
”
她吞吞吐吐,十分為難。
擡眼看了下蕭钰臉色,知道對方疑慮打消。
又追加一句:“可能嫔妾選錯了日子,時運不濟,不然那晚就算沒被您遇到,興許也會被後來路過的冷宮宮女撞見。
”
她語氣可憐巴巴,懊惱不已。
還搬出了芷書。
在那裡偶遇皇帝的又不是她自己,難道人人都是抱着目的去算計恩寵的嗎?
蕭钰輕笑:“你怎是時運不濟,分明是鴻運當頭。
”
绯晚愣了一下,才遲鈍地羞澀會意:“……陛下打趣嫔妾。
”
自己過關了!
也成功讓皇帝想起了她的受虐。
“說起來,朕有些不明白,你身邊是誰讓你這樣害怕,祈願都要偷偷的?
”
蕭钰雖然依舊含笑,目光卻冷了三分。
绯晚遲疑着。
遲疑着。
表現出十分為難的樣子。
“是雲……”她剛開口。
蕭钰便道:“不要欺君。
”
“嫔妾不敢!
”
绯晚從帝王懷中掙脫出來。
輕輕地,跪在了榻邊。
她知道,火候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