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帝神界,神女殿。
一個瘦小幹枯的灰衣老者曲身立于千葉影兒身前,發出晦澀嘶啞的聲音:“小姐,不知喚老奴來有何吩咐?
”
“古伯,”以往,千葉影兒與古燭說話時,或者背對于他,或者側對于他,今日,卻是直面而對:“你是我的半個仆人,更是我的半個恩師,在這個世上,父王之外,你亦是我最為親近和信賴之人。
”
千葉影兒的話語,讓古燭氣息稍動:“看來,小姐今日是有大事要交代。
小姐請說,老奴之命,縱然萬死,亦不過小姐一言。
”
千葉影兒伸手,指間伴随着一陣輕鳴和耀眼的金芒。
過于異樣的氣息讓古燭仰首:“梵魂鈴?
”
“神帝,竟已将梵魂鈴賜予小姐……呵呵,太好了,恭喜小姐提早完成畢生之願。
”古燭平和的聲音裡帶着淡淡的喜悅和欣然。
但,千葉影兒接下來的舉動,卻是讓古燭幽譚般的老目猛的一跳。
千葉影兒纖指一彈,那梵魂鈴頓時從她手中離開,飛向了古燭。
古燭幹枯的身體一晃,非但沒有去碰觸,反而一瞬間閃至數十丈之外,讓這梵帝神界的核心神器就這麼砸落在地,發出震心的輕吟。
“小姐,你這……”千葉影兒的舉動,讓古燭震驚之餘,無法理解。
千葉影兒沒有去收回墜地的梵魂鈴,反而轉過目光,淡淡道:“古伯,我便将這梵魂鈴交給你了,勞煩你在三個時辰後将它交還給父王……記得,一定要在三個時辰後。
這期間,不要被任何人知道它在你的身上。
”
“這……萬萬不可!
”古燭搖頭,沒有靠近一步:“梵魂鈴隻可在曆屆梵天神帝之手,豈可為外人所觸!
”
“我如此做,自有我的理由。
”千葉影兒道:“古伯你并無梵神之力,無法使用梵魂鈴,而且你跟在我身邊這麼多年,是我最為信賴之人。
換個有些諷刺的理由,你身上一直有着父王當年種下的梵魂求死印,是最不可能忤逆他的人,我根本無需擔心什麼。
”
“另外,這是命令!
”
空氣長久凝固,終于,古燭輕歎一聲,終是向前,灰袍之下伸出一隻幹枯的手掌,一股無形玄氣将梵魂鈴帶起,封入他的随身空間之中……而自始至終,他還是沒讓自己的身體與之碰觸半分。
“小姐,老奴可否知曉緣由?
”古燭問道。
以往,千葉影兒不說,他絕不會多問。
“你很快就會知道。
”千葉影兒沒有解釋什麼,手掌再次一推:“這些梵帝秘典,還有父王當年賜予的玄器,你暫替我保管好,在我重新取回之前,不得有半分損傷。
”
古燭無言,全部收起。
“這枚,是當年父王賜予我的【空幻石】,也暫存你這裡。
”
而這一次,古燭卻沒有接過,道:“小姐,無論你準備去做什麼,你的安危勝過一切。
以小姐之能,天下無可懼之事。
但,若無空幻石在身,老奴心中難安。
”
“……也罷。
”千葉影兒微微一想,又将空幻石收回,然後,又拿出了一塊灰白色的石闆。
這塊石闆形狀還算平整,但毫無氣息可言,連最低等的靈石都算不上,似隻是一塊再普通不過得凡石,上面均勻的分布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孔洞。
她默然的看着,許久一言不發……一塊毫無靈氣的凡石,被拿在東域第一神女的手中,這幅畫面說不出的違和。
“這份‘殘片’,小姐也要放在老奴這裡嗎?
”古燭道。
千葉影兒的眸光一陣變幻,最終,卻是緩緩将這塊石闆收起,沒有留給古燭,她的眼神,也在這時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聲音變得格外冰寒:“古伯,做好準備,我需要你‘囚禁’我的一部分記憶。
”
“這……無論何種緣由,都絕對不可!
”古燭緩緩搖頭:“此舉稍有不慎,會重損小姐的靈魂,還有可能導緻那部分記憶永遠消失。
”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千葉影兒不但對他人狠絕,對自己同樣如此:“我接下來的話,你要好好聽着,好好記住,不許遺漏和淡忘任何一個字!
”
…………
…………
月神界,神帝寝殿。
雲澈一直都在靜默苦思,他最近要想的東西實在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殿門終于打開,夏傾月腳步無聲的走入,站在了雲澈身前,頓時,本是冷寂的寝殿如浮起一輪皎月,每個角落都熠熠生輝。
雲澈睜開眼睛,伸了個懶腰,不滿的嘟囔道:“你這半天幹嘛去了!
就算抛開夫君這個身份,還我還你的貴客啊!
居然就直接将我扔在這裡不管不顧!
”
夏傾月斜他一眼,道:“你這裡不是有瑤月相陪麼?
有瑤月這等美人在側,你居然會覺得無趣?
而且似乎……你并沒有對她下手?
這好像并不符你的本性。
”
“呵呵呵……”雲澈龇牙而笑:“她可是月神!
我能對她下什麼手!
”
“月神你就不敢嗎?
”夏傾月似笑非笑:“這世上,還有你不敢碰的女人?
”
夏傾月似乎隻是随口刺他一句,卻是讓雲澈不由得有些心虛,他撇嘴道:“你現在可是月神帝,再說瑤月小妹妹還在,你說話可不要失了神帝威儀!
“
瑤月:“?
?
?
”
“話說,你到底在做什麼?
梵帝神界那邊有消息沒?
可不要白忙活一場。
”雲澈道。
“剛剛接待了一個貴客。
”夏傾月似是随意的道。
“貴客?
”以夏傾月如今的身份,能讓她說出“貴客”二字的,世上寥寥無幾。
“你很快便會見到。
”夏傾月側過身去:“至于梵帝神界那邊,進行的相當順利,而且要比預想的最好結果還要順利。
看來我……包括你自己在内,都低估了天毒珠毒力的可怕。
”
“這樣啊……”雲澈算了算毒發後的時間,微微皺眉:“天毒珠的毒力目前隻能‘存活’二十個時辰,現在差不多已經過去十六個時辰了。
”
“不必着急,畢竟慌亂、恐懼、猶豫、潰心、抉擇……以及從梵帝神界趕過來,都是需要時間的。
”夏傾月美眸輕微眯了眯:“不過這個時間,應該也差不多了。
”
“看來你是相當有信心啊。
”雲澈看着她:“如果成功的話,你準備如何借此報複千葉?
”
“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夏傾月面色漠然,雖似已勝券在握,但看不出絲毫喜色:“此番,我完全是在借你之力。
天毒珠的毒力,邪嬰魔氣的幹涉,劫天魔帝的威懾,全都是來自于你。
所以,‘事成’之時,我會同時給予你足夠的好處。
”
“不用急着拒絕。
”打斷雲澈的開口,夏傾月悠悠道:“我确信,你一定喜歡的很!
”
雲澈想了想,随意道:“算了,随你便吧,反正你現在性子忽然變得這麼強硬,估計我就算不想要也拒絕不了。
比起這個,我更希望你告訴我另外一件事?
”
“哦?
”
“她……在哪裡?
”雲澈面色稍沉,聲音變得有些輕渺:“别人無法知道。
但你……應該會知道一些吧?
”
“……”夏傾月知道他問的人是誰,在他詢問之時,從他的眼睛中,夏傾月看到了太多在先前從未有過的色彩,就連話語中,也帶着些許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顫音。
讓雲澈萬般失望的是,夏傾月輕輕搖了搖頭。
“她是邪嬰,更是天殺星神所化的邪嬰。
”夏傾月道:“天殺星神的逃逸和隐匿能力,本就是天下無雙,如今又有了邪嬰之力,隻要她不主動暴露,這世上,沒有人能找得到她。
”
雲澈輕輕吐了一口氣。
“她的所在,可以确信的唯有一點……太初神境!
”
提及這“四個字”,夏傾月的月眉不自覺的沉了一下,當年便是在那裡,她和雲澈被千葉影兒逼入死境,若非天殺和天狼的從天而降,她和雲澈都不可能還有今時今日:“那是唯一出現過她痕迹的地方,雖然有段時間懷疑過太初神境的痕迹是她刻意營造的假象。
但這些年針對邪嬰所得的一切,最終還是都指向太初神境。
”
“同時,那也的确是最适合她的地方。
”
“太初神境。
”雲澈輕念一聲,随之道:“也就是說,她這些年,都再未出現過?
”
“對。
”夏傾月道:“以她當年所表現的可怕力量,她若想要禍世,神界早已大亂。
和邪嬰交手過的義父當年離去前曾說過,邪嬰之力,縱是龍皇,也絕非對手,需傾一方神域之力方可滅之。
而以她的可怕,傾三方神域之力也并不誇張。
”
“倒是自當年之後,她就再未出現過,着實讓人意外。
莫非是邪嬰之力恢複太慢,又或者……其他的原因?
”
“太初神境……太初神境……”似乎沒有在聽夏傾月說着什麼,雲澈連番低念,随之目光逐漸凝實:“好……在離開這裡之後,我便再去一趟太初神境!
”
“天真!
”夏傾月冷淡道:“且不說以你之力,去往那裡與送死無異。
太初神境之龐大,絕非你所能想象。
據傳,太初神境的世界,比整個混沌還要龐大,将其視為另一個混沌世界亦無不可!
”
“如此龐大的世界,三方神域都束手無策,你如何能尋到她?
”
“我可以!
”出乎夏傾月的預料,聽了她的言語,雲澈非但沒有失望,目光反而愈加堅定:“别人找不到,但我……一定可以!
”
夏傾月看他一眼,若有所思,随之輕語道:“看來,你和她的關系,有着别人無法理解的微妙。
若你當真能找到她,對你而言,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相比于我為你找的護身符,她……才是你在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可靠的護身符。
”
“畢竟,魔帝之力雖可為你所依,卻不可為你所控。
而她,卻可以為你付諸一切!
”
“另外,魔帝臨世,魔神将歸,這對本為萬靈所不容的她而言,又何嘗不是一個莫大的契機。
”
夏傾月的話語格外平靜,隻是在無比淡然的陳述着一件事,感覺不到任何情緒的變化和情感的動蕩。
雲澈看着她,皺了皺眉,忽然道:“你……不恨她?
”
“恨她?
”夏傾月反問:“我為何要恨她?
”
“她畢竟殺了月無涯……你的義父,更是對你恩重如山的人。
”雲澈神情複雜。
夏傾月明眸如星,淡淡而語:“當年,義父他錯認為我母親是為星神界所害,憤怒失智之下,逼死了她的生母,也将她逼成了天殺星神。
她為母複仇,天經地義!
我義父死在她手上,也算死得其所,仇怨兩清,我又憑何去恨她?
”
“……”雲澈立于那裡,久久無言。
“是不是覺得,我有些過于理性?
”她忽然問。
“不……”雲澈搖頭:“你理智的……有些可怕。
”
對于雲澈的這個評價,夏傾月付之冷淡一笑:“我再說一次。
如今的我,不僅是夏傾月,更是月神帝!
”
這時,夏傾月的身前月芒一閃,一個藍衣少女盈盈拜下:“主人,梵帝神女求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