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澈此時的狀态,可以說既驚且懵。
在數年之前,冰凰少女便告訴他繼承邪神神力的同時,也承載了他遺留下的使命。
而這個“使命”是什麼,他有過諸多的設想,在今日入天池之前,也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
什麼獻祭皿脈,獻祭玄脈,甚至獻祭生命,他都有想過。
怎麼都沒想到,得到的答案居然是……勸阻!
讓繼承邪神神力的自己,作為邪神的化身,去平複劫天魔帝的憤怒、怨恨與戾氣,讓她不要降禍世間……因為如今這個脆弱的混沌世界,根本承受不了劫天魔帝和諸魔的憤怒和力量。
也就意味着,那一天真正到來時,他必須去……親自面對一個上古魔帝!
“劫天魔帝之可怕,絕非你所能想象。
”冰凰少女道:“外混沌世界的幾百萬年,或許會造成她力量的衰弱,但哪怕隻餘半分魔力,要覆滅整個神界,都不過是覆手之間。
”
雲澈:“……”
冰凰少女駭人的話語,卻是毫無誇張……因為那是魔帝!
魔中之帝!
如神中創世神!
“唯有你,唯有你有可能勸阻住她。
”冰凰少女柔軟的聲音中帶着近乎乞求的色彩:“邪神是一個無比偉大的神靈,你所繼承的一切,是他留給後世的希望。
他的意志裡,定包含着對混沌萬靈的慈愛與守護。
隻有你,可以将這個意志傳達給劫天魔帝,化解她的憤怒與怨恨。
”
“而最好的結果,是她成為混沌的主宰,同時也成為混沌世界的守護者……而她身為劫天魔族的魔帝,衆魔皆聽從她的号令,隻要她可以如此,那麼其他魔神也唯有服從,不會未為禍世間。
”
“……”雲澈臉上劇烈動容,依舊沒有言語。
親自去面對一個上古魔帝……他實在無法想象那會是怎樣的情景與畫面。
上古魔帝……一個眼神,一次吐息,都可以毀滅他千萬次的恐怖存在。
他擡起手來,感受着身上湧動的邪神神力,沉默許久後,他忽然說道:“冰凰神靈,你當年讀取過我的記憶,也該知道我曾因仇恨而變成一個喪失人性的魔鬼,所以,我很清楚仇恨是多麼可怕的東西。
”
“無論誅天神帝末厄是出于什麼正當的目的,但他的确是算計了劫天魔帝,手段還是最卑劣的那種。
”
雲澈終歸不是諸神時代的人,對于創世神之首的誅天神帝并沒有冰凰少女的那種敬畏:“而遭此暗算的劫天魔帝和所有劫天魔神,他們必定憤怒、怨恨到極點。
”
“外混沌是死亡與毀滅的世界,他們就算依靠乾坤刺生存下來,也必定是無比艱難的苟活……整整幾百萬年。
積累的,也是幾百萬年的怨怒與仇恨,讓他們堅持這麼多年,并終于找到歸來方法的,也是這些怨怒與仇恨……”
“幾百萬年的恨啊……”雲澈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他着實無法想象這股恨意會可怕到何種程度,一萬個“恨滿乾坤”都不足以形容:“單憑邪神與劫天魔帝曾經的夫妻之情,真的有可能化解嗎?
”
幾百萬年的煉獄與仇恨,他們終于歸來,他們急欲做的,必定是将這些仇恨盡情的釋放發洩……在滄雲大陸那一世,雲澈親身經曆過這種感覺。
而劫天魔帝與她麾下的魔神,隻會比他當年要強烈億萬倍。
何況,他是人,而他們是魔!
負面情緒本就無比強烈的魔!
而更可怕的是,這麼多年的仇與恨,絕對足以扭曲任何生靈的靈魂。
其他魔暫且不論,如今的劫天魔帝……真的還是當年的劫天魔帝嗎?
冰凰少女感受的到雲澈的擔憂,實則……她亦毫無信心。
雲澈是唯一希望的同時,亦隻是一抹極其渺茫的希望。
全族被算計,放逐入外混沌空間……幾百萬年的仇與恨……當真是沒有任何人,任何生靈,哪怕真神真魔,都無法想象他們歸來時會帶着怎樣的恨戾。
“雲澈,”冰凰少女輕輕說道:“對于魔,對于黑暗玄力,無論是遠古,還是現在,都有着很大的偏見和扭曲的認知。
”
“……”這一點,身具黑暗玄力的雲澈深以為然。
“劫天魔帝雖為魔神之帝,但,她或許并沒有你想的那麼可怕。
否則,偉大、正道、仁愛如邪神,也不會傾情于她,并與她結為夫妻。
至少,在我的遠古記憶與認知中,從未有過劫天魔帝兇殘暴戾的傳聞。
”
“整個神族,對劫天魔族都知之甚少,除了知道那是一個如劍靈神族一樣可以化劍的帝王魔族,其他都少有所知。
”
雲澈:“……”
“邪神顯然對劫天魔帝用情至深,否則,也不會甘願将乾坤刺送予她。
能得邪神如此之情,劫天魔帝對邪神也定感情深重,對于邪神遺留的力量和意志,她斷不會毫無動容。
”
“另外,數百萬年,對如今的生靈而言,是一段極其漫長的時間,但對于魔帝,卻并非太長的歲月。
且以魔帝之強大,不至于被歲月和仇恨扭曲靈魂。
”
“如果能讓她真切感受到邪神所留下,‘守護後世’的意志,說不定,會有那麼些許的希望……她會願意順從邪神所留的意志。
何況,劫天魔帝能夠存活至今,皆因邪神送給了她乾坤刺,夫妻之情之外,還有恩情。
”
“雖然,我從未沾染過男女之情,但亦深深知道,這個世上,無論何種次元,何種位面,唯有‘情’之一字,可跨越一切。
”
冰凰少女用不同的言語給予着雲澈勸慰、鼓勵和希望,或許有着刻意,或許有些強行。
但,雲澈真的就是唯一的希望,她必須給予着雲澈足夠的信念。
“你說的沒錯。
”雲澈如此說着,但神情毫無輕松:“但問題是,我畢竟不是邪神,僅僅隻是繼承了他的力量。
她對邪神的感情,和她對邪神力量繼承者的感情……這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概念。
而‘邪神意志’這種東西又太過虛無缥缈,就算她真的能感受的到……呼。
”
若邪神依然在世,有很大可能化解、撫下劫天魔帝的怨恨,但雲澈……終究不是邪神。
這種事情,換成誰,都無法保有樂觀。
“我明白你的擔憂。
”冰凰少女道:“邪神的意志,與真正的邪神,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不過,你也無需如此悲觀,因為你的身上除了邪神的傳承和意志,還有另外一個助力……而這個助力,或許還要勝過……遠勝邪神的傳承與意志。
”
“額?
”雲澈愕然:“是什麼?
”
冰凰少女講述道:“誅天神帝末厄大人在放逐劫天魔族後,邪神與他進行了一場惡戰,那場創世神之間的曠世大戰震動了整個混沌,哪怕在當世,都有着詳細的記載。
而那場惡戰的起因……在上古時代的認知,和如今的記載中,都是認為邪神不齒于末厄大人的暗算之行,不配創世神之名,因而與之一戰。
”
雲澈點頭。
邪神與劫天魔帝是一對夫妻,在上古時代,都是隻有創世神才知道的秘密。
“而你可還記得,我上次告訴過你,邪神之所以與末厄大人一戰,不僅是因他放逐劫天魔帝之怒,亦……決定了他和劫天魔帝所生後代的命運。
而這,是我當年無意間從黎娑大人那裡得來的秘密。
”
雲澈再次點頭,當初冰凰少女向他陳述的話每一句都格外震撼,他當然記得清清楚楚。
“末厄大人與邪神一戰,誰勝誰敗,當年無人知曉,就連夕柯和黎娑大人都毫無所知,知道最終結果的,應該就隻有末厄大人和邪神,我當然更無所知……但,我當年讀取了你的記憶,我的認知,結合你的記憶,卻讓我看到了許多早已被曆史塵封的秘密與真相,其中,就包括末厄大人與邪神一戰的戰果。
”
“以及,邪神和劫天魔帝所生後代的最終命運。
”
“我?
你說……我的記憶?
”雲澈愣了,他所有關于諸神時代的認知,都是聽來的,或者是茉莉告訴他,或者是金烏魂靈告訴他,而最多的,便是冰凰少女告訴他的,但他自己,對那個神的時代根本就一無所知。
冰凰少女卻說從他的記憶中……知道了連遠古時代的諸神,乃至創世神都不知道的真相!
?
這不扯淡麼!
我咋不知道!
?
“對。
”冰凰少女沒有解釋從他的記憶力看到了什麼,繼續說道:“末厄大人與邪神的那一戰,從【結果】上看來,是邪神先勝後敗。
”
雲澈:“?
?
?
”(先勝……後敗?
)
“我曾和你說過……當世也一定有着記載,誅天神帝末厄大人雖是四大創世神之首,但卻又是最早亡去的創世神,在那場神魔惡戰尚未真正爆發前便已離世。
”
“他的離世非受傷,非意外,而是壽元耗盡的壽終正寝。
”
“作為神力最為強大的創世神,末厄大人的壽元無疑為萬靈之巅,卻無比之早的燃盡壽元,唯一的原因,便是過度使用誅天始祖劍,這一點當世萬靈皆知。
”
“但,黎娑大人曾告訴過我,在千萬年的歲月之中,末厄大人隻動用一次始祖劍之力……便是破開混沌之壁,将劫天魔族放逐。
他雖會因此壽元大減,但斷不至于衰減到那般程度。
”
“而……若是他在短時間内,連續兩次動用始祖劍之力,他會如此之快的燃盡壽元,便變得尤為可能。
”
雲澈目光一凝:“你是說……”
“這第二次,極有可能,便是在和邪神交戰之時!
”
雲澈:“……”
“那一戰,将決定邪神與劫天魔帝後代的命運。
而他們的後代,無疑是半人半魔。
末厄大人性情無比的剛正嫉惡,他絕不會容許這樣一個後代……還是創世神的後代留于神族。
所以,那一戰,他絕不會容許自己敗。
”
“但,結果,應該并沒有如他所願。
黎娑大人亦曾說過,邪神的力量,很有可能已經超越了末厄大人。
那一戰,應該是末厄大人敗了……但他不甘敗,亦絕不容許敗的後果,于是,他動用了始祖劍之力。
”
“始祖劍之力下……邪神敗了。
”
“那個時候,距離末厄大人動用始祖劍之力轟開混沌之壁,才過去了極短的時間。
”
“短時間内兩次動用始祖劍之力,對末厄大人的壽元折損絕非兩次疊加那麼簡單,也導緻了末厄大人之後的早夭……而後果,末厄大人一定清清楚楚,但,他的性情就是如此,身為神族最高帝王,創世神之首,他的眼裡容不得一粒沙塵……尤其涉及神族的底線與尊嚴。
”
雲澈開口道:“所以,邪神和劫天魔帝的後代……就此被抹殺了?
”
“不,”冰凰少女卻給了雲澈一個意外的回答:“并沒有被抹殺,而是被……【分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