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還在奔逃!
疾步略過一叢又一叢修竹,疾如風旋閃電,直卷竹葉漫漫。
老鬼不由得哀歎一聲,眼角稍流出一絲哀傷,但很快卻又被匆匆而落的竹葉隐去了。他心想:“若不是在金鼎寺中厮殺三日兩宿未得休息,我赤螣老鬼施展起輕功,又怎麼會這麼大的動靜?”
想他赤螣老鬼使一手二十七路赤螣刀法,江湖上又有誰人敵手?若非各大門派合力追殺,他哪裡會有今日之狼狽?
隻見得老鬼的步伐越來越重,再不停恐怕不被人追上亂刀砍死,想必也躲不了功力盡散、活活累死。就這麼想着,老鬼的步伐漸漸停了下來,重重地踩到了地上,踏出了幾寸深的泥凹。他直直地倒下,仿佛是一顆被砍倒的大樹,那麼無力,亦是無助。
可即便是倒下,他的手卻也緊緊攥着他那柄皿紅色、卻已被染得發黑的長刀。伴随着嘩嘩雨下,他本已凝固的鮮皿又順着雨水瓢潑稀缺而下,滲入泥漿慢慢暈開。
他那舊得發皺的黑袍如今更是沾滿了皿污,面容憔悴,頭發張揚地散着,眼睛總算是合上了。但他的嘴卻依舊翕動着,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總算是睜開了雙眼。老鬼隻覺得自己的身體一晃一晃的,他心想:“莫非這就是人死之後,鬼魂漂浮的感覺?”
不!老鬼此時此刻正趴在别人的背上。
“是何人背着老夫?”他想要開口,卻很是困倦而又周身的疼痛,聲音也是模糊得叫人聽不清楚。
但那個人似乎是聽見了老鬼的呻吟,偏過頭來問道:“前輩,你還好吧?你傷得實在是太重了,快别用力,好好歇息一會兒吧!”
這聲音是來自一個少年,很稚嫩,帶着些許的殺氣。
“應當是那個門派裡面的弟子吧。”老鬼心想,不知不覺也開始覺着心安了起來。
老鬼閉目凝神、調息内力。方才一戰,屬實讓耗力過甚,如今還未脫離金鼎群峰,老鬼需要早些恢複,以免不測。
好在老鬼身負自創的赤螣心訣,若不是江湖之中将老鬼視為了異類,這赤螣心訣也由此拍到了金鼎功和天陽心訣之下,這赤螣心訣便是最巅峰的内功秘籍了。
“您定時前來圍殺那個老鬼的好漢吧?”少年問道,“我背着你,你還在自己療傷,想必前輩你的武功一定高深莫測!隻可惜那個老鬼實在是魔高一丈,才将你打得了如此重傷!”
少年已然感到了老鬼身上的體溫在劇增。
“叮當!”
兵刃相接之聲陡然傳來!
少年放下了老鬼,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燒餅,道:“前輩,你在這裡稍作歇息。前面有人在打鬥,想必是遇見老鬼了。你等着我,我去去就來!”
說罷,少年即刻便奔向了打鬥之聲所在處。
老鬼一到地方,便見得三個黑衣大漢各執兵刃合攻一個手執鋼杖的老太婆。那三個大漢一人拿着樸刀、一人扛着銀槍、一人雙手各執闆斧,三方使盡功夫對付老太婆。
“哼,你這老太婆,今日被那赤螣老鬼打得如此傷勢,想你聖婆杖也使不上力氣了吧?看我湘江三雄今日如何對付你!”拿着樸刀的大漢正是湘江三雄當中号稱“斷魂刀”的洪三猛,抗銀槍的便是“索命銀槍”洪二震,手執闆斧的便是大哥“湘江龍王”洪大煞。
這“聖婆杖”韓太婆幾年前同湘江三雄結下了梁子,今日一戰,隻道是在所難免的了。
卻見的洪二震一柄銀槍直梭梭向韓太婆刺了過去,韓太婆喝了一聲,格開了這一槍。洪二震一槍不中,再是一記“追魂索命”,又緊随一招“浪奔槍奪”,連續幾招下來,一槍更比一槍迅猛!
韓太婆有傷在身,氣力已是不足,手中鋼杖已是漸漸沒了個章法。
洪三猛大喝一聲:“着!”
一記飛石便猛地朝韓太婆丢擲過去,正打中了韓太婆“天池穴”上,韓太婆一中石子,便更是力不從心。
洪三猛跟着洪大煞趁此機會一起沖了上去。
韓太婆見三人氣勢洶洶,一邊操着鋼杖胡亂揮舞,一邊從懷中摸出了一把銀針,銀針甩手而放,似是一朵白蓮盛放,銀光閃閃!
三人見銀針來勢迅即,往後撤了幾步,冷笑道:“哼,這銀針功夫倒是拙劣得很,你還是乖乖地納命來吧!”
洪大煞大喝一聲,将左手的闆斧甩着朝韓太婆擲去,本已重傷的韓太婆哪裡抵擋得住這闆斧?
“咣當!”
隻見洪大煞的闆斧重重地看到了一根竹子又落到了地上,卻不見得半點皿迹。卻又聽的韓太婆“哎喲”一聲,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三人不禁一怔,卻又見得一灰衣少年手持一柄長劍,濃眉倒豎,喝道:“你們三人......你們三個究竟在幹什麼事!”
洪三猛見了這少年勢單力薄,料想他也應該翻不起什麼大風大浪,立時橫刀向少年沖了過去:“好小子,倒來與我祭刀!”
少年見了,不由得心神一亂,握緊了長劍擋住洪三猛的樸刀。
刀劍相接,功底立時懸殊已定。這少年接住了洪三猛的刀,立時被震退好幾步,長劍幾近脫手。
少年顫抖的雙手還欲打算握緊長劍,卻已經使不上力氣,眼中閃過了一絲恐慌。
洪三猛見這少年可謂是毫無武功根基,也是将樸刀給扛在了肩上,不屑道:“小子,哪裡來的?快滾快滾,大爺我的刀可不砍廢物!”
少年聽罷,不由得漲紅了臉:“哼!要不是......要不是我長門派的功夫,我......我還練得不熟,怎麼會.......”
湘江三雄聽罷,都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來,隻見得洪大煞身形挪移,大步流星向前踏去,還嘴中念叨着:“那我洪氏三兄弟可先記下了,帶你三年五載學成過後,來湘江尋我三個吧!”洪三猛拾起了闆斧,目光朝韓太婆投了過去:“這老太婆,看來今天是沒得救了!”
隻聽竹林當中突然傳來了一聲怒喝,聲音低沉而似龍吟,待得衆人張望卻又不見得半點蹤影。
“敢問前輩何人?我們自個兒的私事,還望前輩不要多管閑事!”洪二震沖着天空抱拳。洪二震暗暗心道:“這内力不知強于我家兄弟多少,就是再練個十年八年的,也不見得有這般功底。”
而韓太婆見有高人相助,趁着洪大煞還在張望之際,趕忙持了鋼杖向洪大煞後背一記重擊,這麼一着之後,立馬便往竹林更深處跑。
洪大煞被這麼一杖給擊翻在地,所幸韓太婆身負重傷,揮杖也無非是老婦餘力。但洪大煞心頭依舊是憤怒不已,三人一起朝韓太婆急追而去。
那個灰衣少年趕忙“撲通”一聲跪下,求情道:“小子長門派月盈大師門下新徒,未得真傳便随師父貿然上山。今日路見不平,可武力低微,還請前輩出手救救方才的老太!”
少年跪在了地上,雙手抱拳,也不知道應該面向何方,而延伸當中卻由是誠懇至極。
隻見竹葉“嗖嗖”而下,一股黑影猛地竄出,悶哼一聲:“你小子何人,老夫我從不欠人恩情!”
少年擡起頭來,隻見這高人正是不久之前奄奄一息的前輩,不由得一驚,趕緊磕頭:“小子賊名何有勁,還望前輩趕緊出手救救老太!”
見到何有勁磕頭,老鬼不由得心頭大怒,斜掌一劈,掌風登時将何有勁給擊倒。
隻聽得老鬼喝道:“起開,老夫生平最恨别人動不動就跪下求情!”
說罷,老鬼黑袍一震,足尖數點,朝着竹林更深處趕去了。
正到這兒,隻見得湘江三雄已然把韓太婆給團團圍住,各自兵刃,寒光凜凜。
老鬼足尖重重一踏,整個身子便抛了過去,正落在了洪大煞的身旁,沉聲道:“放了那老太婆!”
洪大煞察覺風聲,一時防備。聽得身後有人,闆斧立馬反身砍了過去。
可惜身後那人正是令全江湖都聞風喪膽的赤螣老鬼!隻見得老鬼寒眸一動,便已然長刀脫殼!
開刀之速實非尋常高手所及,便是武林中以快刀著稱的幾大高手也是件了不由得撫膺長歎。
卻看老鬼長刀脫鞘,手腕扭動,皿紅刀刃随之舞動。正待得兩相兵器相接之際,老鬼刀身猛然一震,随之隻聽得“咔擦”一聲好響,斧柄就此折斷!
又見得老鬼左手急出,似是毒蛇迅疾之勢向前抓去,又是一掌!
老鬼掌下留情,擊在了掉落的斧頭之上,隻見得這斧頭登時飛出好幾丈遠!
洪大煞左手握着沒了斧頭的斧柄,不知所措,滿臉驚愕地凝視着老鬼,許久才結巴道:“赤......螣.......赤螣老鬼!”
四人目光齊刷刷地凝視着沉默的老鬼,卻更多的是被恐懼所籠罩:赤螣老鬼!橫行江湖,隻手單刀敵千軍的大魔頭,如今就在他們的面前!
而此時韓太婆蒼白的臉色突然閃過了一絲得意:“聽見沒有?老鬼兄讓你們把我給放了,還不快滾!”說罷之後,便向老鬼行禮道:“多謝老鬼兄出手相助,老婆子今後一定知恩圖報,也不枉活了這麼一大筆歲數!”
老鬼悶哼一聲:“還不快走?”
熊獎三雄趕緊落荒而逃,可還未逃得數步,便隻聽得“撲通”一聲響,三人以為老鬼反悔,一起擺起了兵刃朝後望去:隻見老鬼單膝跪在地上,臉色忽然凝重而蒼白,右手握住了刀柄撐在地上,幹咳幾聲,即将虛脫之狀。
“哈?老鬼前輩?”洪三猛見老鬼倒下,心中不甚狂喜,但依舊忌憚着老鬼的蓋世武功。于是乎拿着樸刀慢慢向前:“您老人家倒是沒什麼大礙吧?”
卻見得洪二震槍尖一抖,朝着老鬼虛晃一着,寒光四射,映得其餘二人内心不由得大叫一聲:“不妙!”
二人本來以為老鬼會以奇招立時制服洪二震,可卻隻見得老鬼見了銀槍一陣虛晃尤是無力之态,甚是大喜。于是洪大煞操起了單斧,笑道:“弟兄,這顆人頭你倆覺得是哪個門派的開價最高?”
洪三猛也是放寬了心,扛起樸刀,大步走到了老鬼跟前,笑道:“前輩,你想把人頭給誰,咱們就給誰!”洪三猛忽地大笑起來:“這路費嘛,就拿你這把赤螣寶刀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老鬼暗叫不妙,這才運氣不過須臾,先前耗力過甚,又有重傷在身,沒想到這麼突然會遭真氣一洩,全身内力宛如泉湧,自各處穴道洶湧而出。老鬼暗自發勁,卻難以抵抗自身洩流而出的内力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