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赤冷眼一望,那姑娘被綁在朱紅柱子之上已是良久,那熾烈的太陽如此灼燒着,姑娘的臉上汗漬連連,嘴唇幾近于與白紙同色,顯然是撐不大久了。
無奈之下,淩赤隻好說道:“既是如此,還不趕快将姑娘放下來。若是她再稍有差池,我淩赤定不會放過你們所有人!”
妖羽立刻笑了起來,臉上皺紋全都堆積到了一處,連連答應道:“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說罷,妖羽又立刻吩咐起來:“妖刀門下弟子何在?還不趕快将這個姑娘放下來?好生打扮,隻等淩赤少俠晚間過來喝喜酒了!”
那姑娘直到被放下來的時候,依舊是神智未清。淩赤眉毛緊皺,知道今晚又必定是一場皿雨腥風。
妖羽似乎又是另有盤算,笑道:“既然如此安排下去了,那麼這徐府也應當好好裝飾一番。淩赤少俠隻管回去,新郎官當然是要等到晚上再出來的。”
淩赤猶豫再三,可如今姑娘已經落到了三大門派的手上去,無論如何也都是不能夠貿然行事的。
隻見得淩赤大吼一聲:“好,那我現在就去了。若是晚上見不到這姑娘,你們所有人都洗幹淨脖子給我等着吧!”
淩赤說罷,立刻是翻身上馬,飄然而去。
剩下了三大門派的人都在徐府之中靜靜地站着,兇中無限話語,卻是無從出口。
“皿面鬼”洪太龍倒是冷嘲熱諷了起來:“沒想到啊沒想到,妖刀門與我大漠皿刃幫平起平坐,如今卻要對着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如此低頭哈腰。不知道一向要強的妖石前輩是如何吞得下這麼一口氣的?”
妖石隻是冷哼一聲,并不答話。而妖羽卻是一笑:“咱們妖刀門、大漠皿刃幫和赤兔馬場三大門派已然明裡暗裡相鬥多時,如今借着這個機會好好聯絡一番感情,各自休整,也不見得是一件壞事吧?”
雖然大漠皿刃幫、赤兔馬場和妖刀門這三大門派的确是明争暗鬥相戰良久,可對于“皿面鬼”洪太龍、“平原虎”呂方和妖羽這些首領而言,這些話自然是不能夠搬到台面上來講的。而妖羽此番一席話,似乎又是别有深意。
一時間衆人都是不知道如何是好,相互看了一眼,或許站在自己身側的人便是前不久大打出手的對手,而今卻又要同坐一席吃上喜酒了?
這一變化,自然是所有人都難以接受的。但是事到如今卻也不得不這樣幹下去了。
而縱馬而走的淩赤心中也是意念萬千,不知道妖羽此舉又是為了做什麼?方才他本想要以擂台取勝的方式來救走那位姑娘,可不曾想妖羽竟然就如此認輸投降,将這個姑娘拱手相送。
這中間定然又是帶着爾虞我詐,妖羽究竟是想要借助淩赤的手除去其餘兩大門派嗎?但淩赤的本事,又怎麼可能呢?難不成是要借助其餘兩大門派來鏟除淩赤嗎?可兩大門派卻又才是妖刀門的首敵。
這似乎顯得是多麼的奇詭,可淩赤卻如何都想不明白。
淩赤極快回到了溪流橋洞之下,劉老二等人都在那裡等候着。淩赤簡明扼要将如今的局勢告訴了衆人,衆人都是微微一愣,不知道這妖羽打的究竟是什麼算盤。
而淩赤則是沉沉地望着東流的溪水,堅決道:“不管妖羽打着怎樣的如意算盤,今晚都是一定要去的。”
是的,妖羽手中的那個姑娘,淩赤一定要救回來;而妖石手中的“黑鵬寶刀”,淩赤自然也是要取回來的。
“黑鵬寶刀”陪伴淩赤不知多少光陰,沒有了“黑鵬寶刀”,淩赤便真就是失去了雙手一般,不僅是武力不如從前,就連心中的慰藉也少上了不少。
且聽劉老二說道:“既然要去娶新娘子,那麼咱們自然不能夠空手而歸。走,咱們還是好好打扮一番,到時候不管妖羽那群家夥出什麼鬼主意,都是要有所準備才可以。”
淩赤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卻見得遠處一陣黃煙飄起。淩赤站上石橋,雖然他目力了得,可也的确看不清遠處的究竟是什麼東西。
隻等那一陣黃煙靠近,可是卻見得竿城之内又是一陣馬嘶長鳴之聲,淩赤回頭一看,又是好一行馬隊往外而去,正是朝着黃煙飄起的地方行進。
淩赤嘴中喃喃道:“那邊究竟是什麼東西?”
淩赤還未想透,卻見得劉老二等人已經催促起淩赤先走了。
不錯,如今救出那位姑娘才是首要的大事。淩赤也是跨上了棗紅烈馬,再一次飄然而去。
竿城最美的莫過于黃昏之時,夕陽西頹,往溪流源頭處落下。太陽落入溪水之中,陽光延伸開來,緩緩又往東方流去。如此循環往複,倒又是一處壯烈美景。
做好萬全準備的淩赤站在石橋上,輕輕拍着馬兒的鬃毛,溫柔道:“好朋友,今晚又是一場鴻門宴。若是有危險,我讓你跑,你可千萬要聽話呀。”
馬兒吐出舌頭舔了舔淩赤的臉頰,不知道是心疼還是喜愛。但馬兒的眼中,那一抹夕陽卻是深紅色的,好像是下定了決心,要與淩赤一起共同進退。
“時間不多了,好朋友,咱們走吧。”
淩赤翻身上馬,緩緩朝着徐府的方向走了去。不知何時開始,淩赤越來越喜歡同馬兒說話,就像大漠之時,突破蒙古的蜘蛛網軍陣之時,就像與蒙古海德國師交戰之時。馬兒們不會回答,但卻比任何人都能夠理解淩赤的心,那沉重的痛苦的心。
徐府此刻果然是一片歌舞升平,雖然沒有奏樂,也沒有起舞,但是雄壯的漢子酒過三巡免不了的豪情四射,高歌一曲,嘈雜一片。
此時的淩赤剛走到徐府的大門口,妖羽等人已是恭候多時,見淩赤來了,更是趕上前來,道:“新郎官既然來了,就往裡面請吧。”
說着,隻見得妖刀門下一個弟子便要過來牽淩赤手中的缰繩。淩赤并未将缰繩交給他,隻是淡淡開口道:“我的馬兒不喜歡被束縛住,就讓它在這裡等着吧。”
那妖刀門下弟子一臉茫然,妖羽笑了笑:“果然是少年英雄,就連坐騎都是那麼放蕩不羁。也好,這好馬兒可千萬關不得,就讓馬兒留在這裡,我叫人來喂吧!”
淩赤走進了徐府之内,三大門派的人見淩赤走進來,各式各樣的目光都是迎了上來。有畏懼、有懷疑、有戲谑、有好奇……
淩赤沒有迎合上任何一個人的目光,等到坐上席位,這才道:“我的那位姑娘呢?”
妖羽嘿嘿笑道:“新郎官何必着急?既然是你的人,不管如何都會是你的人的。你活着,那姑娘會陪着你,你死了,那姑娘也自然會做鬼拉住你的。”
又是笑裡藏刀!
妖羽此話竟然直接威脅淩赤,淩赤面色不改,他受到過的威脅自然不少,這區區話語,何足道哉?
妖羽說着,跟着其他幾個當家的也都舉起了酒杯,道:“既然是喜酒,當然還是要喝得盡興過後,才能夠見新娘子的。”
淩赤也跟着舉起了酒杯,目光下沉,這酒是否有毒?這的确是叫人擔心,或許妖石專門想要下毒以獲得開元宗的秘籍呢?
但淩赤不過三息之後,也是依舊将酒一口入喉。
人生就是一場賭約,他必須要敢賭。
“好酒量!”妖羽撫掌大笑,“果然是個少年英雄,敢問我們草原還有幾個少年能與淩赤少俠鬥酒?”
“我!”
隻見得突然一張桌子旁站了一個面色凝重冷酷的少年,這少年腰間挂了兩柄短刀,一見便是妖刀門的弟子。
妖羽面露欣慰地笑了笑:“不錯,既然這是淩赤少俠大喜的日子,那你就跟淩赤少俠好好鬥酒一回!”
那少年話不多說,立馬從地上撿起一壇酒便往嘴裡灌。淩赤微微點首,不知道這妖羽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且看那少年咕噜咕噜喝了半壇,然後又将酒壇子放在了桌上,道:“淩赤少俠,如果你怕下毒的話,那麼我喝半壇,你喝半壇,如何?”
“如此甚好!”
淩赤反扣壇沿,仰首一灌,那剩下的半壇酒也跟着入了淩赤的喉嚨。
淩赤這才喝完半壇,那個少年卻又喝了半壇酒,剩下半壇放在了桌上。淩赤依舊是面不改色,接過便喝。兩人如此喝過了七壇酒,依舊是面容冷漠,毫無醉酒的模樣。
等那個少年又将第八壇酒放在桌面上的時候,淩赤卻沒有急着接過酒,而是問道:“這酒喝得不算多,可也不算少。但那姑娘,我至今都還沒有見着。”
妖羽嘿嘿一笑:“該你看到的,自然是會讓你看到的。這酒既然還不夠盡興,那麼要麼繼續喝,要麼換個法子盡興。”
“哦?”淩赤挑起了眉毛,“如何換個法子盡興?”
妖羽沉沉一笑:“比武之人,當然是要論武功盡興了。不知道淩赤少俠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