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山茶花
翌日便是開庭之日。
楚明承昨天難得睡了個好覺,起床時神清氣爽,他還特意申請颳了個鬍子,盡量讓自己保持一個整潔的形象。
他堅信妹妹一定為了自己請了一位頂級律師,讓他能少受幾年牢獄之苦。
然而,看守所的民警卻通知他,因檢察院收到了新的犯罪證據,導緻開庭期限延期了。
直到被帶到審訊室時,楚明承還是懵的。
「你看一下這幾張照片,熟悉嗎?」警察面若冰霜,他從警二十餘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兇殘的人。
看著是個斯斯文文的小夥子,背地裡做的事卻令人髮指。
宋蘭若縱火案因主犯重病,導緻審判不斷延期,警察也沒有想到,這個「重病」竟然是楚家故意為之,就是想趁她在醫院治療時虐待她。
「這是……」楚明承看向桌上的照片,瘦弱的少女遍體鱗傷,全身上下沒有一塊完好的皮膚。
這不是他當時虐待宋蘭若後,發給楚婉盈的照片嗎?
這些照片怎麼會到警察的手裡?
「她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你應該很清楚吧?講講。」警察嚴厲地問道。
「我……」楚明承沉吟了一會兒,決定裝傻,「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警察冷哼一聲,「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總知道吧?你還是沒搞清楚形勢,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很充分,照片、視頻和作案工具都有。讓你交代清楚,是為了你好!」
楚明承一下慌了神,支支吾吾半天,才說了一句,「不是我要這麼乾的,是別人指使我,就是我妹妹楚婉盈,她……」
「看來你還是不配合。我們給過你機會了,你可不要後悔啊。」警察搖了搖頭,「非法拘禁、虐待、緻人死亡,你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明白這些詞的意思吧?」
「什麼……緻人死亡?」楚明承目瞪口呆,誰死了,宋蘭若?
「不是,誤會,我沒殺她啊!別的我可能參與過,但上次我去看她的時候,她還活得好好的。我怎麼敢殺人呢,兇手肯定不是我!」楚明承慌亂地辯解著。
「你還好意思說?你以為現在的醫術真有那麼高超,能把一個人從瀕死狀態救活三四次?你簡直是喪心病狂!就算她犯了法,也該由法院來定罪,而不是任由你折磨!」警察厲聲斥責道,「一個才十六歲的小女孩,特重級燒傷,被你虐待了兩個月,她有幾條命啊?」
楚明承抓起桌上散亂的照片,快速地翻找著。
「不是這張,也不是這張,去哪了,我剛才明明看到過……」
終於,楚明承找到了他想要的那張照片,他的手指顫抖著,指著宋蘭若緊閉的眼睛,「你看,這張照片拍攝的時候,她已經去世了。」
「所以呢?」警察不耐煩地問道。
「但我入獄前她還活著,說明她死的時候我在監獄裡,所以我不是殺她的兇手啊!我不是殺人兇手!」他激動地解釋著,但警察臉上全都是無奈。
「楚明承,她是死於大面積感染和器官衰竭,這些是因為你虐待而造成的,你懂了嗎?」警察語氣平靜地說道。
「我……」楚明承一時語塞,他茫然地看向照片,又茫然地看向警察,「我沒想殺她,我真的沒想殺她,我隻是想幫我妹妹報仇,是她先欺負我妹妹的,而且那些折磨的手段都是楚婉盈想的,是她讓我乾的……」
他不停地重複著「我沒殺人」、「都是她的錯」、「我不是殺人兇手」,一遍又一遍,像是一個壞了的錄音機。
警察「嘖」了一聲,將他帶回了宿舍。
看到他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張照片,警察扯了一下,卻隻撕下來個角。
「算了,一張照片而已,留給他吧。」警察這樣想著。
楚明承獃獃地凝視著手裡的照片,宋蘭若死的時候沒有躺在床上,而是蜷縮在一個角落裡,她用右手緊緊抱住了自己,左手無力地搭在牆上,使得雪白的牆面多了幾個鮮紅的小點。
楚明承越看那幾個紅點,越像是一行字,他將照片湊到了眼前,仔細地辨認著。
皿跡的顏色深淺不一,導緻字跡非常模糊,或許她今天寫了兩筆,就因為疼痛失去了意識,隻能明天再補上三筆。
縱使每日清醒的時間都不多,但她還是堅持著,在自己去世前寫完了這句話。
楚明承清楚宋蘭若的身世,她無父無母,相依為命的姐姐也去世了,她到底是想留下什麼呢?
是對楚家的詛咒,亦或是對姐姐的思念?
但她寫的卻是,「哥,山茶花開了」。
剎那間,楚明承隻覺得有人給了自己當頭一棒,震得他的整具身體都有一種觸電的麻痹感,與此同時,他的耳邊也迴響起少女甜美的聲音。
山茶花開於冬春交際的時候,人們的喜愛多分給了傲雪淩霜的寒梅,或者初春開得紛繁嬌艷的桃花,但楚婉盈卻偏愛山茶花。
她鮮少提起自己喜歡山茶,楚明承還是偶然看到她在山茶花前駐足,才知道這件事。
「山茶的花語是謙遜高潔,別人知道我喜歡山茶,肯定會笑話我的。」楚婉盈難為情地說道。
山茶花是隻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為什麼宋蘭若會知道?
再想到縱火案後性情大變的「楚婉盈」,答案呼之欲出。
經受他慘無人道的折磨的那個人,才是真正的楚婉盈,讓他拍下虐待照片,又把照片交給警察的人,是宋蘭若。
宋蘭若怎麼會為自己請什麼頂尖律師,她隻想看自己滿心歡喜地活在期待中,再將自己推下深淵。
直到這一刻,楚明承才發現,他錯了,他們都錯了。
仗著自己有一個好的身世,罔顧司法,甚至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地傷害別人,最後隻會落得自食其果的下場。
當晚,楚明承故意洗了個冷水澡。
幾個小時後,他用手背試了試額頭的溫度,喊住了值班的獄警:「管教,我有點兒不舒服,好像發燒了。」
獄警懷疑地掃視了他一眼,見他的臉都燒得通紅,便批準他去了醫務室。
醫生諮詢了一下他的癥狀,說道:「體溫計夾在腋下,五分鐘後給我。」
水盆裡用酒精浸泡著四支體溫計,楚明承將體溫計全部塞入嘴中,咬破了最前端的水銀柱。
0.2g的汞就能達到緻死量,四支加起來早已超過1g,他必死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