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最後的紅色
楚明佑打開手機,再一次確認了時間。
九點四十七分。
為什麼伯爵沒有出現?
自從他們訂下契約,伯爵從來不會延誤,他對時間地掌控非常精準。
他消失了嗎?
是因為找到了新的宿主,所以離開了自己?
一瞬間,楚明佑心跳如鼓,突如其來的恐慌包圍了他。
「你不是讀了心理學的博士麼?」楚遙開口問道,「假如你的患者向你表述了這些問題,你認為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他獃獃地看向楚遙,好幾次想要開口,又把話咽了下去。
如果有一個患者,描述自己感覺身體被另一個人佔據,兩人可以溝通,但不共享記憶,很有可能是多重人格的癥狀,又稱解離型人格障礙。
「伯爵……是我自己?」楚明佑喃喃自語。
怎麼可能,他一直厭恨又羨慕的人,是他自己?
「不對,不對……」他抱住自己的腦袋,「他是邪祟,他會的那些東西,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他還帶著我去了楚家,把監控錄像調出來給我看,所以我才知道……」
楚明佑忽然感覺兇口一震,像是有人將他積鬱已久的一口濁氣拍了出來。
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身上被貼上了一張黃色的紙張,上面還畫著一些他看不懂的紋樣。
「你先冷靜一下,好好想想發生過的事。」楚遙邊說著,邊開始在地上貼符。
可楚明佑卻感覺自己的頭腦清明了起來,一些陌生又熟悉的記憶漸漸浮現。
他看到自己對著鏡子自言自語,臉上的表情不斷切換,一會兒絕望,一會兒癲狂。
楚家別墅賣出去的那天,大哥通知他回家來收拾東西,他看到洗衣機裡摻雜了艾草汁,而他發現那段監控,也是因為發現家裡的WIFI多了幾個連接設備,一時好奇,才去查看了楚家的監控錄像。
從來沒有另一個靈魂的存在,隻有他自己。
因為無法承受幼年的心理創傷和對妹妹的負罪感,他分裂出了和自己完全相反的人格,然後做了許多他以前不敢想、不敢做的事。
既然如此,為什麼消失的是伯爵呢?
他才是最該消失的人吧。
「怎麼樣,你搞清楚了嗎?」楚遙站起身子,拍了拍手,對自己布下的法陣很滿意。
地下的煞氣過多,引發了楚明佑的負面情緒,不過這會兒應該是恢復正常了吧?
楚明佑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像是一條被抽走靈魂的鹹魚一樣。
嘶,看來還是有點兒難辦。
楚遙將他從地上拽了起來,問道:「正事要緊,你要是還有想不開的,就找你認識的心理醫生聊會兒天。我先問你,你家有沒有什麼地方可能通往地下室?」
他沉吟了一會兒,苦笑著說道:「抱歉,我是個廢物。」
忽然,大腦裡一道靈光閃過,他快步走到門口,拿起剪刀,劃破了快遞的包裝。
楚明佑之前一直想不通,伯爵放在家裡的畫作起碼有幾十幅,他都把畫藏在了哪裡?
現在想來,就在那個神秘的地下室!
而這幅畫是他和伯爵唯一的聯繫,他有種預感,伯爵肯定知道自己會消失,所以故意留了一幅畫給他。
他到底在地下室隱藏了什麼樣的秘密,以至於他每天都在為達成目的而忙碌著。
每個小時,每一分鐘,不吃不睡,隻為了作畫。
楚明佑有些焦躁,奈何快遞包裹得很嚴實,他又不敢傷到裡面至關重要的畫。
「去。」楚遙輕聲命令道,符紙驟然變得比刀還要鋒利,輕鬆地劃開了塑料泡沫。
一張照片飄了出來,楚明佑難以置信,地下室的入口居然在廚房的櫥櫃裡。
照片的背後,還有伯爵的留言,「不知道你那顆愚笨的腦袋有沒有清醒過來,無所謂,我相信你不至於不會擰螺絲吧?」
「這是我留給『她』的禮物,請確保在『她』的生日(四十八天以後)時,以完整姿態獻上。」
「沒有機會見面了,代我祝她生日快樂。」
楚明佑用手機日曆算了一下時間,驚愕地看向楚遙。
四十八天以後,五月末,正是楚遙的生日。
「你找到入口了?」楚遙被他看得毛骨悚然,於是便抽走了他手裡的照片。
幾秒後,她問道:「你家有十字螺絲刀吧?以及這個東西。」
她指向那幅畫,繼續說道:「我們是不是應該一起帶下去?」
「為、為什麼?」楚明佑感覺自己已經跟不上楚遙的思路了,畫是她的生日禮物,為什麼要帶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蠢到了,他看到楚遙的臉上明晃晃地寫著「無語」兩個大字。
但她依舊耐心地解釋道:「如果不需要把畫帶下去,你的另個人格就不會給你留鑰匙了,明白嗎?」
「有道理喔。」楚明佑將畫抽了出來,「但是畫的大小,會……」
等一下,這不就是他當初傾家蕩產拍賣得來的那副朝隱的大作——《漢宮春夜圖》嗎?
他拿著這幅《漢宮春夜圖》去換了風水師的八卦鏡,遭到楚遙拒絕後,又將八卦鏡轉手賣了出去。
最後這幅畫又回到了他的手裡。
「嗯?」楚遙同樣有些驚訝,居然是她自己的畫。
不過,好在沒有裱框,她將畫軸利落地卷了起來,這樣,就可以通過櫥櫃的入口了。
「你……」楚明佑心痛不已,她知不知道自己手裡拿著的是誰的畫啊?
別人平時參觀都得隔著一層玻璃,哪有人敢不戴手套,直接上手去摸朝隱的畫作?
真是暴殄天物!
卸下櫥櫃的兩塊地闆,一個深不見底的入口出現在了他們的面前。
楚明用手電筒照了照,似乎是一段很長的階梯。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縱使他再害怕,此時也由不得他露怯了。
兩人穿過狹窄逼仄的道路後,地下室裡真正的房間反而是亮著的。
牆上掛滿了百餘幅畫作,有大有小,每幅畫上都有一抹鮮紅的痕迹,或深或淺,即將拼成一個詭異的花紋。
正中的位置什麼都沒有,白得刺眼,它一直在等待著最後一點紅色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