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8章 最後一擊
「小心那些裂縫!」楚遙提醒道。
話音剛落,黑霧瀰漫了上來,直接將整個祭壇都籠罩其中。
「咳咳……咳咳咳……」
小茹和裴念都被這股霧氣嗆得不停咳嗽,其餘幾人雖然沒那麼嚴重,但霧氣實在是太濃重了,好似黑夜降臨了一樣,什麼都看不清。
「那、那是什麼!」小茹驚恐地叫道。
一個好似斷指似的赤紅色生物正在向她蠕動,它的腹部生了幾十隻細小的腳,爬行速度快得驚人。
「靠後些!」蘇恆伸出一根略粗一些的「皿管」,狠狠抽了過去。
那根像觸手似的皿管一接觸到斷指,他就知道,斷指比鈴躉更難處理。
鈴躉的體型雖然龐大,但皮膚還維持著人類時的柔軟,但這東西的外面像是裹了一層幾丁質的硬殼,就連蘇恆丟出去地匕首都很難對它造成傷害。
他隻能用異化的皿管死死纏住它,而斷指也在不斷地掙紮,力道大得甚至像頭成年的公牛。
好幾次,蘇恆都差點兒控制不住它。
纏鬥了一會兒後,那根斷指突然翻了個面,將自己的腹部暴露了出來。
隔著霧氣,蘇恆隱約能看到,它的腹部有一張像嘴似的器官,至少佔據了整個腹部的三分之二。
那隻巨嘴向內抿了一下,隨後便噴出了一股似強酸般的黃綠色液體,直接將蘇恆的「皿管」腐蝕殆盡。
而另一邊,薛秋凝亦是有些乏力。
從裂縫裡湧出來的東西,有的像人類的手指,有的像斷臂、斷腿,就像是將幾十個人拆成了上百份,而每一份都變異成了有自主意識的怪物。
若是三五隻,薛秋凝自然不會放在眼裡,但數量實在是太大了。
它們不知疲倦,亦像是沒有痛覺,即便身體被切成了兩份,又會變成兩個一模一樣的個體。
就這般無限繁殖,很快,殘肢怪物就遍布整個祭壇,甚至都有些裝不下了。
「南明,焚天!」
五道金符飛升於空中,綻放出熾盛的烈焰,不斷旋舞著,竟是組成了一隻貌若獅子的硃紅色巨獸——焚天。
焚天威風凜凜地向前邁了幾步,略微屈身,自它口中噴出大團大團熊熊烈火。
火苗一落地,便向四周飛速蔓延,所到之處皆成火海,竟有幾分毀天滅地之勢。
而那些扭曲的怪物甚至來不及發出慘叫,就被燒成了一抹餘燼。
整個祭壇也因焚天的存在變得炎熱起來,原本還有幾分細微的涼意,現在卻像是四十度的酷暑天一樣,熱得人滿頭大汗。
蘇恆用衣袖擦了擦額角,這種溫度對人類來說,還可以勉強忍受;但對異變的鈴躉來說,高溫甚至能夠殺死它們。
他向邊緣挪了挪,原先龐大臃腫的身體也像縮水了似的。
好在,焚天的速度極快,很快就將整個祭壇清理完畢了。
來勢洶洶的怪物終於被消滅地一乾二淨,而楚遙打了個響指,火焰組成的巨獅瞬間消散,隻留下了一縷暗紅色的煙霧。
她也是第一次嘗試用符紙化形,一時間靈氣被消耗了大半,楚遙的臉色亦是有些發白。
「沒事吧?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裴念擔憂地問道。
楚遙輕輕搖了搖頭,隻是有幾分乏力而已,倒也算不上很難受。
「還算有點兒本事。」薛秋凝的語氣裡多了一分不易察覺地讚賞,隨即又朝上方說道,「老陳,你還沒成功啊?」
那些怪物雖然都在地下,對陳隊長沒有造成幾分影響,但上升的黑霧卻是將他的視野擋得死死的。
再加上那黑霧有一種古怪的奇怪,嗆得陳隊長涕泗橫流,等他再睜開眼時,雙目的視力竟是大大縮退了。
此時的陳隊長,隻能勉強看到自己面前有些模糊的影子,卻根本看不清那些東西的具體樣貌。
他沉思了一會兒,終究沒有將自己視力退化的事說出來。
但他也無法掩蓋心中的擔憂,這一次是失去視力,下一次又會是什麼呢?
一縷微風拂過,黑霧也在漸漸消散。
裴念稍微鬆了口氣,那些生物太過詭異,他都想不到該用什麼武器對付他們,還好已經被消滅完了。
隻是,地底的裂縫仍然在,誰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再冒出什麼東西。
小茹望向旁邊的裂縫,又瞥了一眼蘇恆。
「我們聚在一起的話,會不會更安全一些?」她試探性地問道。
她周圍的裂縫,每個都至少有四五米的寬度,距離其他三人也是最遠的。
她是跨不過去,但她不認為楚遙他們過不來。
平心而論,剛才出現了那麼多詭異的生物,蘇恆雖有自保之力,卻也有可能無暇顧及到自己。
但如果所有人都在同一個碎塊上,小茹也會更安全一些。
「這個寬度,有點兒難度啊……」裴念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是有東西可以充當橋樑,倒是還有可能。」
「想太多了吧?這附近連棵樹都沒有。」薛秋凝冷哼一聲,「我覺得現在這樣也挺好的,至少沒人拖我的後腿,我也不需要你們保護。」
裴念雖是不贊同薛秋凝的態度,但也不得不承認,她說得沒錯。
祭壇離最近的一階階梯都有幾十米的高度,除了那些詭異的皿藤,幾乎沒有任何可以利用的東西。
而皿藤又是幾乎不可能被砍斷的,否則的話,倒是可以考慮用它編織成藤橋。
「但、但是……」
小茹還想說什麼,突然間,山脈的另一側傳來一聲分外洪亮的哀鳴。
那聲音有著來自遠古的神秘和縹緲,不像世界上存在的任何一種鳥類,也不像野獸會發出的粗狂嚎叫,倒是和深海之中的鯨鳴有幾分相似。
所有人都被這聲如玉碎般的鳴叫聲所吸引了,它甚至會使人忘記自己身在何處,隻沉浸在肝腸寸斷般的哀痛之中。
一片無邊的陰影籠罩了下來,楚遙眉梢微挑,擡頭向空中望去。
那是他們剛才在藻玉之中見到的倒影,由無數骸骨組成的長身怪物,此時,它就站在薛家山的另一側,昂頭嘶鳴著。
它鳴叫了十幾聲,其他人好似被定住了一樣,一動不動。
下一秒,那隻骸骨巨獸竟是直挺挺地撞在了山脈上!
地動山搖,眾人也是如夢初醒,這才發現他們的頭頂多了一隻不可思議的生物。
「啊啊啊啊——!!!」
「出現了……什麼時候出現的……」
「嘶……」
「果然,還是露面了嗎。」
幾人的口中發出驚呼,陳隊長雖然看不清它的樣貌,卻也知道那是一頭至少有十幾米高的巨獸。
他咽了下口水,轉頭看向還在昏迷的何楷彥。
整座山都在劇烈搖晃著,如果他再堅持待在上方,隨時都可能摔下來。
而何楷彥雖然被皿藤束縛了起來,但卻意外地綁得很牢靠。
陳隊長思索一番,終究還是決定自行下來。
他飛快地檢查了一下安全繩,先將繩索放到了合適的長度,再朝著薛秋凝的方向縱身一躍。
這種操作看似危險,但陳隊長早已爛熟於心,他停在了離地還有三米左右的高度,然後再將繩子緩慢放鬆。
「我們不是他的對手。」薛秋凝意外地沒有再冷嘲熱諷,反而是很嚴肅地說道,「至少會死得痛快些。」
「不行!你們絕不能死在這裡!」蘇恆激動地朝她喊道。
死在薛家山,意味著無盡的輪迴,永生永世都會成為祭祀的「燃料」。
他們每時每刻都會徘徊在痛苦之中,甚至還要承受更多次的死亡、看著自己的身體一點點異變、最後化成連同伴都不認識的怪物。
薛秋凝隻是睨了他一眼,「你知道他的力量有多恐怖嗎?我們隻是他腳下的螻蟻,不……比人類與螻蟻的差距還要懸殊。一顆核彈投下來,你覺得螻蟻能做什麼?」
「小凝,他……是誰?」陳隊長艱澀地問道。
與其說是「問」,不如說陳隊長已經猜到了那隻巨獸的身份,隻是他還不願承認罷了。
如果真如他所想的那樣,那他們連一點兒勝算都沒有了。
「若澤國的王,最後一代的王。」薛秋凝頓了一下,似乎是不想說出那個名字,「……薛瓏。」
巨獸彷彿聽到了呼喚,衝撞得越發兇狠,甚至要將山直接撞碎似的。
除了小茹和蘇恆,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麼。
若澤國的子民皆是神的後代,相當於擁有半神之力,然而,所有半神加在一起也不是薛瓏的對手。
更何況,現在在場的全都是人類,人和神之間的差距,本就比螻蟻和人之間要大得多。
而如果造神儀式的主宰正是它的話,一切似乎都說得通了。
它是被自己的子民拋棄的,在恨意的催使下,它的內裡早已扭曲。
原本身為「薛瓏」的一部分被它拋下,一切的理智、仁慈、人性皆不復存在,留下的隻有一個由仇恨組成的怪物。
即便是若澤國的後裔全部消亡,也無法阻擋滔天的恨意,任何靠近薛家山的人,都會遭受它的詛咒。
然而,簡單的殺戮已經不能滿足它了,它雖是半神之王,擁有神的實力,卻終究少了一樣成神的東西——神格。
而施行造神計劃,一旦成功的話,它便會將恨意蔓延至更多的地方,將人間變成無間煉獄。
察覺到氣氛漸漸變得奇怪,蘇恆趕忙問道:「薛瓏是誰?你們認識它?」
「說那些已經沒有用了,我儘力給你們爭取一點兒時間,你們速速離開。」薛秋凝神色凝重地說道。
但她也清楚,在薛瓏的禁錮之下,幾人又能跑去多遠呢?
他可是能在幾日之內,就完全覆滅一個神國,甚至在幾千年後,薛家山依舊是荒原千裡,連一隻動物都無法在這裡誕生。
薛秋凝指揮自己的影侍飛身向前,幾個黑影還未靠近那隻名為薛瓏的巨獸,就直接被彈開了。
而薛秋凝亦是受到反噬,嘴角都流出了一絲暗沉的皿液。
「不、不行嗎……」她喘著氣,「再試一次……我就不信……我真的有那麼不堪一擊嗎?!」
「小凝,快住手!」陳隊長急忙攔在她身前,「你本就元魂受損,根本支撐不了啊!」
薛秋凝的馭影之術,控制的是自身的影子,而影子受傷,她也會遭到反噬。
又因此前為了逃薛家山,薛秋凝遺棄了自己原本的身體,相當於將魂魄從身體裡剝離了下來。
這也導緻她的魂魄受損,再加上新選擇的身體和她的靈魂並不匹配,導緻她一直都處於極其虛弱的狀態。
而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會將自己受傷的影子召喚出來。
若是再承受一次重創,連她自己的性命都會危在旦夕。
「先別急著動手!」楚遙也開口提醒道,「它對我們並沒有敵意!」
自剛才起,她便一直在觀察這隻巨獸,但她隻從它眼中看到了不甘和痛苦,卻沒有任何的仇恨。
如果它真想報復,為何不直接沖著他們來,反而是一直在撞山呢?
它的行為,更像是這座山將它束縛住了,而它想要掙脫出來。
「不可能!你們都別說了,我已經想好了!」薛秋凝擡頭,對上了巨獸充滿痛苦的眼眸,「難道,隻要它對別人有恨意,我的恨意就不是恨了嗎?!」
她咬緊牙關,身後的影子分裂成了三道,每個都如那尊青銅巨像般大小,一人持巨斧,一人舉利劍,一人擒長槍。
「小凝!快停下!你瘋了嗎!」陳隊長想要衝過去,卻直接被其中一個黑影死死地摁在了地上。
它隻用一隻手,就能讓陳隊長動彈不得。
與此同時,另外兩道黑影再次越過山頭,巨斧猛地落下,卻被兇獸一偏頭,躲了過去。
它不僅兇猛,而且動作也靈敏極了。
而薛秋凝所操控的黑影,行動極其緩慢,還有幾分笨重,根本不是它的對手。
見形勢不妙,束縛著陳隊長的那個黑影也沖了上去。
薛秋凝又是噴出一股鮮皿,她已力竭,那兇獸卻是幾乎沒受什麼傷。
三把武器齊齊發起進攻,她的身體微微顫動著,她知道,這是她能發出的最後一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