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村裡那些命不久矣的老人，蛇妖的情況或許要更嚴重一些。

　　他每日都躺在床上，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也不進食，隻讓王氏夫婦將熬好的葯湯端給他喝。

　　王家女也曾偷偷去看過一眼，他喝下藥湯以後，整個人就會蜷縮成一團，脖頸上的青筋暴起，發出低沉的陣陣嗚咽。

　　他的身體本能地排斥著葯湯，蛇妖卻不得不逼自己將藥性完全吸收。

　　不到半刻鐘，蛇妖的衣衫就會被冷汗浸透，他也如同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我當時被嚇壞了，還以為他隻是生了重病，又害怕吃苦藥。有一回，我趁爹給林叔換完衣服，悄悄溜了進去……」

　　女孩睜著懵懂的雙眼，悄悄往蛇妖的手中塞了一顆飴糖。

　　她自己身子不好，爹娘幾乎不許她亂吃東西，這顆飴糖還是過年時親戚給她的。

　　她一直捨不得吃，想等到自己最難受的時候，把它作為一個小小的獎勵。

　　但當她看到蛇妖時，心頭卻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感，就好像在病床上飽受煎熬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那時的她還不懂，這份情感名為「憐憫」。

　　蛇妖茫然地擡起頭，在看到她時，露出一個極為蒼白的笑容。

　　他微微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頭顱，但他已經沒有半分力氣了。

　　「你說的草藥，可還記得是什麼樣子？」楚遙斟酌著問道。

　　想要壓制蛇妖的妖氣，楚遙自己知道的，就有七八種草藥，但每一種的功效都不太一樣。

　　按照王家女所說，蛇妖服下湯藥後，就會疼痛難耐，倒是更像是一味名為「噬心幽曇」的草藥。

　　此葯狀若曇花，隻會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開花時玲瓏剔透，好似白玉，花落時會瞬間轉為薄如輕紗的墨色。

　　噬心幽曇最能壓制住至陰的妖氣，尤其是蛇妖，但效果極其猛烈。

　　就像是它的名字那樣，吃下這朵毒花，會有噬心般的疼痛。

　　「像花，但花瓣細細的，有許多枚。一朵花足有人的拳頭那麼大，最奇怪的是，那花是黑色，花心倒是赤紅色的。」王家女慢慢悠悠地說著，「那花有一股香味，我從來聞過那麼好聞的味道，比蓮香多了幾分甘甜，又比桃香多了幾分清冽……」

　　待到她回過神來，縈繞在鼻尖的，卻是一抹憂愁的悲苦。

　　「不過，不是每日的材料都是那朵黑花，有時裡面還會混一些其他的草藥，像是樹枝切成的小白片和一些我沒怎麼見過的、野草似的玩意兒……」王家女又補充道。

　　楚遙皺起眉，噬心幽曇不需要其他的輔料，加了別的藥材反而會導緻藥性相衝。

　　這一點，蛇妖不可能不清楚。

　　她心裡隱約有了個猜測，便問道：「每一日的葯湯都是你的父母或是大哥端過去的麼？有沒有別人碰過那些草藥。」

　　女人先是搖了搖頭，隨即，腦海裡又閃過一個人影。

　　對了，她送給林叔飴糖的那天，還有一個人也從他的房間裡出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