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我在閣下的眼裡，是三頭六臂？還是長著毛茸茸的九尾？」楚遙調笑道。

　　顯然，他並沒有被楚遙的玩笑敷衍過去，而是很認真的、像是在講課一樣地說道：「人類，都是有慾望的。」

　　楚遙眸光流轉，又說道：「你怎麼知道我沒有慾望呢？隻是我所追求之物，不是那麼常見的東西罷了。」

　　「不，那不一樣……從某種角度來說，你和那個人追求的是同一樣東西，但他的慾望很沉重，而你身上……我看不到類似的東西。」

　　「那個人？」楚遙故意問道，「我不知道你在說誰。」

　　「你知道的。」他很堅定，「你早就知道了的，不然你也不會……」

　　笑意漸斂，楚遙毫不留情地問道：「我想不明白，同為半神的資質，你應該遠在他之上。為何閣下會被一個半路出家的半妖奪取了身份？」

　　「半神之上，還有神隻，神隻之上，還有天道。半神和神的差距，神與天道的差距，不是你我可以想象的。」他嘆了口氣，「那個人……曾經承受過來自龍脈的恩惠。」

　　天道的壓制力，不必多說，即便那僅僅是非常微弱的一絲恩惠，也足以改變全局。

　　隻要那個人將恩惠留作殺手鐧，無論是誰，都拿它沒有辦法。

　　這也是為什麼楚遙想要斬斷他的命數時，那一絲龍脈的氣息會出來庇護他。

　　身著華袍的男人難得用上了懇求似的語氣，「和我說說吧，你所看到的『真相』，從進入這座山開始，從那三柱香開始。」

　　嚴格來說，楚遙所看到的「真相」要比進山之前更早一些，不過，現在討論那些事也沒有什麼意義。

　　「作為若澤國最後的一任王，你明明文武雙全、精通六藝，卻因為閣山偷走了你的身份，從此歷史被改寫。你成了那個無用且暴虐的王上，而他成為了推翻你暴政的年輕人。」

　　「此後數千年，你的子民及山外的百姓將你視作不祥之物，以為災害都是你帶來的。他們恐懼你、憎惡你、又不得不祭祀你，而你的神格卻被封在一座破爛不堪的廟宇之中。」

　　「世人每多一分誤解，你的神力就會削弱一分。起初你還可以庇佑那些異化的子民，到後來，隻有為你上香的人，才能獲得你的祝福，順利離開薛家山。」

　　「我說的，沒錯吧？」

　　聽到自己的過往從楚遙的口中說出，他以為自己會悲痛不已，卻發現往事如同一縷清風而過，掀不起他心中的任何波瀾。

　　原來自己的過往，就是如此一段不堪的故事啊。

　　身上的詛咒忽然像是被解開了一樣，他再也不是喘不上氣的神像，而像是歸於林間的一隻自由自在的白鹿。

　　而楚遙也在暗自感慨，不愧是擁有過神格的半神，經歷此等風霜，也不見他被仇恨蒙蔽雙眼，反而依舊清澈明凈。

　　僅是這一點，就是閣山無論如何都偷不走的東西。

　　「多謝你，你的香打破了神像上的污穢詛咒。」他溫和地笑著，「也使得我看到一絲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