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強一聽林言心支持自己，又聽她這麼問，頓時激動起來，臉上泛著紅光：「有，當然有！

　　這段時間，我和朋友從廠裡進了些尾貨來賣。」

　　說著，他拍了拍腿上的喇叭腿牛仔褲，「這就是我進的尾貨。

　　那些廠子完成訂單銷售後，倉庫裡還積壓著一些貨，扔了可惜，廠家又不想佔用倉庫空間，就低價處理。

　　我和朋友把貨買下來，然後去擺地攤。

　　雖說目前掙得不多，但能維持吃喝，好歹不用伸手向家裡要錢。」

　　李強說這話時，得意地瞥了一眼李參謀，眼神中帶著一絲挑釁。

　　李參謀冷哼一聲，手指著李強的褲子，滿臉不屑：「就這破褲子，白給老子都不穿！

　　上邊兒窄得像束腿，下邊兒寬得離譜，跟個掃帚似的，流裡流氣的。

　　還說這是跑業務？

　　你這就是小商小販！

　　也就是現在島城放開了，允許自由擺攤，放在以前，你這就是投機倒把，得被拉去批判！」

　　李強一聽這話，不樂意了，脖子一梗，臉漲得通紅：「我怎麼投機倒把了？

　　我是憑自己本事掙錢！每一分錢都來得光明正大。」

　　說著，他從兜裡掏出一把零票，最大面額是兩塊，大多是幾毛的，由於掏得太急，幾張零錢還飄落在地上。

　　他彎腰撿起錢，用力拍在桌子上，「瞧見了嗎？這是我一天掙的，比你每天掙得多吧！」

　　李參謀掃了一眼桌上的錢，沉著臉，「你能拿你的投機倒把和我的工作比嗎？

　　我是人民子弟兵，肩負著保衛國家和人民的神聖使命。

　　這麼神聖光榮的職業你不稀罕，偏要幹這種上不了檯面的行當！簡直是糊塗！」

　　兩人說著，又要爭吵起來，氣氛劍拔弩張。

　　林言心連忙擡手制止，聲音提高了幾分：「好了好了，都別激動，先坐下。

　　再這麼吵下去，能解決問題嗎？」

　　她發現，李參謀和李強一激動就站起來，互相橫眉冷對，像兩隻對峙的公牛。

　　這次，林言心沒站起來，直接制止了他們，兩人這才又坐了下來，不過眼神中依舊充滿了火藥味。

　　林言心把桌上的錢拿起來，仔細數了一遍：「一共15塊2毛6，對吧！」

　　李強點點頭，兇脯挺得高高的：「對，這是我今天一天掙的。

　　要是每天都這麼幹，一個月能掙小500塊呢！

　　說不定以後還能掙得更多。」

　　他聲音裡透著驕傲和自得，彷彿已經看到了自己發家緻富的樣子。

　　林言心點了點頭：「不錯，數學算得挺好。

　　可你說每天都能這樣，就沒想過會颳風下雨，人會生病。

　　出攤時被工商管理部門抓住，要罰款怎麼辦？

　　還有進貨的企業要是沒尾貨了呢？

　　這些現實問題你都考慮過嗎？」

　　李強被問得啞口無言。

　　吭哧了兩聲，點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窘迫：「確實遇到過這些情況。

　　有次下雨，貨都被淋濕了，損失了不少。

　　還有一回，被工商部門查了，罰了好幾十塊。」

　　「那你這段時間早出晚歸，一個月下來能掙多少錢？」

　　李強挺了挺兇膛，語氣中帶著一絲自豪：「反正夠我個人吃喝開銷，偶爾還能和朋友下頓館子。」

　　林言心笑著繼續問：「隻夠你個人吃喝？

　　那你要是談戀愛、結婚，買房、買車呢？

　　這些錢夠嗎？

　　你總不能讓未來的另一半跟著你吃苦吧。」

　　李強愣了一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肯定不夠，我這隻是小打小鬧。

　　要是你們都支持我，我媽能給我2000塊投資，我就能把那牛仔褲長整個倉庫的尾貨包下來。

　　這樣至少幾個月內不怕斷貨。

　　這2000塊用好了，一個月掙五六百塊沒問題。

　　一個月五六百，一年下來差不多7000塊呢。

　　兩年就能成萬元戶。」

　　李參謀在一旁又不屑的哼了一聲，「說來說去又惦記上老子的錢了。還想讓老子給你拿2000塊錢，做夢呢！」

　　林言心掃了他一眼。

　　李參謀倒是老老實實的又閉上了嘴。

　　她又望向李強，「拋去吃喝花銷，你一年能存下多少錢？」

　　李強認真地掰著手指頭算起來，眉頭時而緊皺，時而舒展。

　　最後肯定地說：「除去租房、吃喝、交通費用，再把我媽那2000塊錢還給她。

　　存2000塊絕對沒問題！」

　　林言心再次點頭：「嗯，還算不少。

　　那你覺得，這2000塊，在省城要多久才能買套房子、買輛車？

　　省城的房價和車價可不便宜，你得有個清醒的認識。」

　　李強又被問住了。

　　他雖然不清楚省城的房價和車價，但知道就憑自己現在這樣，短期內根本實現不了。

　　原本高昂的氣勢一下子萎靡了，肩膀也耷拉了下去，臉上露出失落的神情。

　　李參謀撇著嘴嘲諷道：「不能了吧？還兩年就成萬元戶，你怎麼不兩年成百萬富翁呢？」

　　張素芬擡手給了李參謀手臂上一巴掌，「你就不能消停會兒？

　　不說話也沒人把你當啞巴！」

　　李參謀呲著牙揉了揉手臂，還真就不再說話了。

　　林言心拍了拍李強的肩膀，「彆氣餒，能自力更生已經很不錯了。

　　但你現在做的隻能算零售，和你認為的像建設那樣跑業務根本不是一碼事。

　　我剛才不是給你解釋過銷售的定義了嗎？

　　當然，要是能吃苦，從小生意做起，將來也能積累原始資金。

　　可這和你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馳了。

　　所以，你真的想做銷售跑業務嗎？

　　要不要再慎重考慮一下？」

　　李強被問得一時語塞，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迷茫，他低下頭，陷入了沉思。

　　林言心不再追問，輕聲說：「當初建設辭掉工作想做業務時，張政委和吳萍嫂子去我家徵詢我和我父親的意見。

　　那時候，我給了他幾本書，讓他拿回家學習。

　　現在書已經還給我了。

　　要不你跟我回家一趟，我把書借給你。

　　你系統學習一下什麼是銷售，再決定要不要跑業務。

　　要是你還是願意，我支持你去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