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D國某碼頭。

　　鹹濕的海風卷著魚腥味撲面而來，陸青山癱坐在一艘漁船的甲闆上。

　　新買的花襯衣裹著嶙峋的骨架，肥大的沙灘褲松垮地垂在胯骨上，露出布滿針孔的小腿。

　　他哆嗦著摸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最後一根煙叼在嘴角。

　　「嗤——」廉價打火機擦出的火星在風裡搖曳，劣質煙絲燃燒時騰起刺鼻的焦糊味。

　　陸青山猛地深吸一口，嗆人的煙霧直衝肺管，他劇烈地咳嗽起來。

　　指節抵著凹陷的兇口，彷彿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咳咳……」他弓著背緩了好一會兒，又狠狠吸了一大口。

　　煙頭在指間燒到通紅，燙得指腹發顫，才戀戀不捨地彈進泛著油污的海面。

　　十二小時的睡眠像場奢侈的夢，可怪博士給的三個月期限，就像懸在頭頂的鍘刀，讓他一刻也不敢放鬆。

　　「媽的。」陸青山沙啞地咒罵了一聲，伸手摸向後腦勺。

　　那裡本該長著頭髮的位置，如今覆蓋著一塊冰冷的不鏽鋼闆，邊緣與皮肉縫合處泛著暗紅的疤痕。

　　記憶瞬間翻湧——兩年前那個皿腥的下午，怪博士戴著橡膠手套，骨鋸撕開他頭骨的瞬間，他連慘叫都被麻痹劑掐在喉嚨裡。

　　「陸先生……」帶著南亞口音的英語突然響起，打斷了陸青山的思緒。

　　他猛地擡頭，看見滿臉絡腮鬍的船老闆阿米特倚在艙門邊。

　　這人總愛用渾濁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嘴角掛著油膩的笑，露出兩顆鑲金的犬齒。

　　這一會兒看著他的眼神兒也透著詭異。

　　陸青山瞥了他一眼，厭惡的收回視線，「什麼時候發船？」

　　「急什麼？潮水還沒漲呢。

　　我今天在岸上新買了一罐芬尼酒，來喝一杯。」

　　陸青山被他那滿臉的壞笑看的氣憤，聲音提高了一些，「錢都給你了！再不走，老子讓博士的人砸了你的船。」

　　陸青山猛地拍了下滿是水漬的甲闆，金屬闆硌得掌心生疼。

　　「喲，脾氣不小啊。」怪博士的跟班阿虎晃了過來，蛇形刺青在小臂上扭曲著。

　　他剛才就站在甲闆的另一側。

　　走過來後，伸手搭住阿米特的肩膀，兩人用YD語低聲嘀咕起來，不時發出淫邪的笑聲。

　　陸青山攥緊拳頭。

　　怪博士的跟班兒阿虎和阿豹從在京城把他抓走，這兩年多就一直跟在他身邊。

　　名義上是「保護」，實則是監視。

　　他清楚地記得，上周在果裡街頭，阿虎故意撞翻他手裡的粥碗，看著他蹲在地上撿拾灑在牛糞讓的米粒，笑得直不起腰。

　　「阿三哥可不像你們華國人。」阿虎突然轉頭，用帶著鐵鏽味的中文說道：「在他們這兒，隻要是個活物……」

　　他故意拖長尾音，目光掃過陸青山單薄的兇膛，「不論公母，他們都樂意，哈哈哈……」

　　隨著阿虎的笑聲，阿米特壞笑著突然伸手揪住陸青山的衣領，不顧他的掙紮，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拖進了一旁狹小的艙室。

　　隨著花襯衣的紐扣崩落，鹹腥的汗味也撲面而來。

　　陸青山用力的掙紮卻被阿米特一拳揍在腦袋上，腦後的金屬闆磕在艙壁上發出悶響。

　　陸青山恍惚間看到實驗室裡那些被解剖的小白鼠——它們瀕死的抽搐、空洞的眼珠，此刻都成了他的倒影。

　　「放開我！」陸青山徒勞地踢打，卻被對方粗壯的手臂死死壓制。

　　鹹澀的海風從舷窗灌進來，阿米特獰笑一聲，「老實點兒……」

　　皮帶扣的金屬撞擊聲格外刺耳。

　　陸青山的反抗漸漸無力，他盯著天花闆發黴的水漬，任由粗暴的力道撕開襯衫。

　　冰涼的金屬闆貼著艙壁，讓他想起怪博士用鑷子夾取腦組織時的觸感。

　　不知過了多久，阿米特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沒過多一會兒，艙門再次被踹開。

　　阿虎倚在門框上，嘴裡嚼著檳榔：「裝什麼清高？

　　在實驗室裡，你連條狗都不如。」

　　陸青山像條死魚般癱在床上，眼神空洞地望著頭頂搖晃的燈泡。

　　「三個月。」阿虎突然湊近，濕熱的氣息噴在他臉上，「要是找不到新的『樣品』，博士說了，下次就從你剩下的半塊頭骨下手。」

　　陸青山瞳孔微縮，人像是緩了過來，失去了焦距的眼神望向阿虎。

　　阿虎朝他啐了一口，罵罵咧咧的離開了。

　　漁船終於在暮色中啟航。

　　陸青山蜷縮在甲闆角落，望著逐漸縮小的碼頭，任由鹹澀的海水濺在臉上，混著未乾的淚痕。

　　「在想什麼？」沙啞的女聲突然響起。

　　陸青山渾身一僵。

　　月光下，一個裹著黑紗的女人不知何時坐到了他身旁。

　　她戴著銀質面具，隻露出一雙貓眼般的綠眼睛：「聽說你在找重生者？」

　　「你是誰？」陸青山猛地後退，後腦勺撞上桅杆，金屬闆的涼意順著脊椎蔓延。

　　女人輕笑一聲，從袖中掏出一張泛黃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年輕的林言心梳著兩條大麻花辮子，穿著粗布方格衣服，黑色褲子，站在桃花樹下，笑容燦爛。

　　陸青山的瞳孔猛的收縮。

　　這張照片他在前世見過無數次，是林言心還沒有來京城認親的時候，在顧家村兒拍攝的唯一的一張照片。

　　林言心很愛惜這張照片，時不時的就會拿出來看上兩眼。

　　在一次爭吵後，林言心又拿出這張照片看了起來，邊看邊抹眼淚。

　　那時的陸青山對林言心厭惡至極，上去就把照片奪了過來，撕的粉碎。

　　為了這件事兒，林言心第一次和他爭吵還用力的推了他。

　　他更是一氣之下將林言心鎖在卧室裡，足足餓了三天才把她放出來。

　　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見過那張照片。

　　可前世的照片怎麼會完好無損的出現在這女人手中呢？

　　那女人迎著陸青山疑惑的視線笑了，笑容有些刺眼：「我叫夜鶯。

　　或許，我們可以做筆交易。」

　　說著將照片遞到了陸青山的手裡。

　　陸青山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過來。

　　而此刻，這張照片卻像枚定時炸彈，在他掌心發燙。

　　「你怎麼會有這個？」他的聲音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