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母聞聲，踮著腳尖往院外張望，聽這動靜，汽車似乎在她院子外面停下了。

　　她家也不認識什麼有錢到能開起汽車的人，所以胡母並未多想，端著菜往屋裡走。

　　這時，一個身著工整的軍裝，面目威嚴的男人邁著急促的步伐走進了胡家院子。

　　來人正是顧長軍的警衛小王同志。

　　小王開車從市區趕過來，繞了一大圈，才打聽到這裡。

　　生怕人跑了，顧司令怪罪，小王很是心急如焚，還好在村民的帶領下，他總算找到了什麼胡大柱家。

　　胡母端著菜，剛要邁步進屋，看到進來一個當兵的，她心生畏懼，弱弱的問，「同志，你找誰？」

　　小王打量著端菜的女人，看她的模樣，並不像他要找的人。

　　電話裡，顧夫人給他描述過那個中年婦女的相貌，微胖，短髮，大餅臉，還帶著個年輕姑娘。

　　眼前這婦女，骨瘦如柴，面黃肌瘦，顯然不是什麼叫王琴的。

　　「這裡是不是胡大柱的家？」小王問。

　　胡母瞅著眼前威武霸氣的軍人，頓時心裡有些害怕，莫不是她家大柱在外面惹事了？

　　不然，當兵的怎麼都找上門來了？

　　胡母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王從婦女的眼底看到了懼色，他意識到也許是自己太過嚴肅，嚇著人了。

　　小王面上扯出一抹禮貌的微笑，語氣輕緩地說道，「大姐，不用害怕，我不是壞人，隻是過來找個人。你隻需如實回答我就是。」

　　胡母看著解放軍同志面善了許多，便放鬆了警惕，「哦，這是胡大柱的家。」

　　「那今天有沒有一個叫王琴的中年婦女帶著自己的女兒來你家鬧事？」小王在技校打探情況時，可是聽那些同學七嘴八舌的說什麼沈琳懷孕，王琴帶著她去胡大柱家討公道了。

　　「王琴？」胡母一愣，這個名字她沒聽說過，不過，東屋炕上倒是躺著倆女人……

　　「沒錯，我過來是找王琴的，大姐，如果你知道情況，請如實告知我，我時間緊迫，耽誤不得！」

　　胡母猶猶豫豫的說道，「家裡倒是來了倆女的，但她們是我家大柱在外面找的對象和她媽。至於親家母叫什麼，我也不知道……」

　　小王急切的打斷她，「那就是她們沒錯，她們人現在在哪？」

　　小王一著急，嗓音就有些大，嚇的胡母身子一抖，手指顫抖著指了指東屋方向，「在……在那屋睡覺……」

　　小王立刻小跑向東屋，一把推開門。

　　果然，炕上兩個女人正呼呼大睡。

　　小王開前管一個同志要了副手銬，反正顧司令說了，不用客氣，找到人直接給他抓回來。

　　他怕對方反抗，所以做了萬全準備。

　　就這樣，王琴在睡夢中被人帶上了手銬。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驚恐的掙紮，「你是什麼人？要做什麼？」

　　「不做什麼，這位女同志，跟我走就是了。」

　　這時，沈琳也醒了，她反應比王琴還大，嚇的直接尖叫著縮到炕角。

　　「還有你，舉起手來，下炕！」小王厲聲命令。

　　王琴雖然心裡早有思想準備，但還是明知故問，裝糊塗，「解放軍同志，你到底找我們做什麼？我們不認識你啊。」

　　「廢話少說，跟我走就是了。」

　　「那個，有什麼事你沖我來，我女兒她還小，又懷著身孕，別把孩子嚇著，就讓孩子留在這把，我跟你走。」

　　王琴知道躲不過去，隻好儘力保住沈琳，讓她出去給顧雪傳話。

　　「懷孕了腿總沒事吧。別磨嘰，快走。」

　　胡母這會嚇的在外面趕緊將胡父喊了過來。

　　王琴和沈琳從屋裡被小王押了出來，王琴看到胡大柱的父母，趕緊求救，「親家，親家母，你們快給說說好話，讓這位同志放過沈琳，她還懷著你們胡家的孩子呢，可不能有一絲閃失啊，我不在的這些天，麻煩你們好好照顧沈琳！」

　　胡母聽聞，面色糾結猶豫著，剛想張開說求情，結果胡父大力的將她扯到身後，然後義正辭嚴的對小王說道，「這位同志，我們不認識這倆女的，他們招搖撞騙的跑來說我兒子搞大了她家姑娘的肚子，所以我們才收留了她們，我們沒想到她們是逃犯啊，這件事跟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你快把她們帶走吧，千萬不能相信什麼鬼話，我們對政府的工作全力配合，我們可是良民啊，跟他們絕對不是一夥的。」

　　胡父一番深明大義的坦白，徹底堵死了沈琳的後路。

　　王琴不死心的繼續求他，「親家，你們別害怕，我們真的不是壞人，也沒有犯法，我也不知道這位同志找我做什麼，你們相信我，沈琳真是你家大柱的對象，她肚子裡可有大柱的孩子，求你們留下她……」

　　「啥親家？亂叫什麼？我們可不認識你，解放軍同志，你快帶走她們把。」

　　胡父生怕惹上麻煩，迫不及待的跟自己撇清了一切關係。

　　最終，王琴和沈琳被帶上了吉普車。

　　一個半小時以後，吉普車在軍區大院不遠的一個偏僻的廠房外面停下。

　　隨後，顧長軍接到了小王的彙報電話，說人已帶到，請顧司令過去。

　　掛了電話，顧長軍銳利的眸子冒著寒光，他高大的身軀自椅子上起身。

　　他朝孫茹說道，「小茹，人帶到了，走，過去看看。」

　　「小王將人帶哪了？不會帶大院裡了吧？」孫茹擔憂的問。

　　「不，在外面！帶大院裡讓人看笑話嗎？」

　　孫茹穿了外套，和顧長軍匆匆出了門。

　　被鎖進小黑屋的王琴和沈琳，此時抱緊一團，王琴悄悄安慰著沈琳，「琳琳，別怕，有任何事，媽擔著呢。你一會千萬不要吭聲，所有事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他們不會為難你，你隻需記住我之前叮囑你的話，出去以後，去帝都大學找顧雪，將我的話轉達給她……」

　　沈琳嚇的瑟瑟發抖著，「媽，我害怕，到底是什麼人抓我們啊，為什麼要抓我們？是不是你換了人家的孩子，所以人家找上門來了？是不是沈玥派人抓的我們？」

　　「別怕，一切有我。」

　　母女倆正嘀咕著，小黑屋的門被人從外面打開……

　　然後，就看到一隻穿著黑色皮鞋的大腳先邁了進來，順著腳一路往上看去，身著黑褲，皮夾克的中年男人，面色森冷，他周身散發著可怖的氣場。

　　男人身後跟著一個身穿黑色呢子大衣的中年女人，同樣臉色陰沉可怕。

　　王琴仰著頭，看到進來的兩人的樣貌，嚇的縮著身子，抱緊了沈琳。

　　雖然過去了二十年，但是眼前的倆人，似乎都保養的很好，面貌幾乎沒有太大變化，隻是看起來，比以前更加威嚴，氣場更加強大。

　　顧長軍黑沉著臉，居高臨下的睨著縮在地上的女人。

　　他邁步過去，直接一腳踢在她身上，「你就是當年孫家那個傭人？嗯？」

　　王琴這個時候知道自己根本躲不過去，除了承認，別無他法，她聲音顫顫巍巍，「顧營長……好……好久不見……」

　　二十年前，王琴在孫家當保姆時，顧長軍還是偵查營營長。

　　王琴又戰戰兢兢的餘光看了眼顧長軍身後的女人，弱弱的跟她打招呼，「孫小姐……」

　　孫茹走到王琴面前，目光淩厲，「王琴，你這個畜生！你當年居然偷抱走了我的孩子，你簡直沒人性！」

　　孫茹看到王琴這張臉，憤怒的面目扭曲，上去一手扯住她的衣領，一手直接幾個巴掌扇在了她的肉臉上。

　　孫茹平時溫婉賢淑，但王琴的行為已經讓她失去理智，她發起狠來，可怖，滲人。

　　王琴被打的眼前冒金星。

　　嘴角都浸出了皿。

　　「顧營長。孫小姐，我不是故意的。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事到如今，還想狡辯？」顧長軍憤怒的一腳又踢向了王琴。

　　王琴死死護著懷裡的沈琳，生怕殃及到她。

　　感受著臉上以及身上火辣辣的疼痛，這一刻，王琴才真正感受到了懼怕，絕望！

　　她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承受這樣的後果。

　　她這些年一心按照孫傑的吩咐，換孩子，虐待沈玥……

　　她滿心等待孫傑歸來，在他面前邀功，然後和他在一起……

　　她以為自己死守住那個秘密，就會天衣無縫，顧家人絕對有任何察覺！

　　可是，此刻，她不得不承認，一切都泡湯了！

　　顧長軍是怎樣的鐵面無私，冷酷無情，她是見識過的。

　　當年，孫傑少爺作為他的小舅子，他都能毫不顧及親情，將人送進監獄，而她，在他面前，又能算什麼？況且自己還做了那麼天理難容的事。

　　他不會放過她的！

　　王琴內心千迴百轉，實在不行，她隻能搬出孫傑少爺了。

　　不管怎樣，暫時先保住命重要。

　　「顧營長息怒，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您大人有大量，饒了我吧，我好歹養大了沈玥！」

　　不提沈玥還好，她一提沈玥，瞬間勾起了孫茹的怒火，她又扯住王琴的頭髮，「你還有臉提沈玥？你這些年把我女兒虐待成了什麼樣？啊？你怎麼那麼狠的心啊？對一個孩子下手！我們給你養著女兒，拿她當祖宗一樣供著。你呢！偷抱走我的孩子不說，還讓她吃盡了苦。受盡了折磨……」

　　孫茹越說情緒越失控，一手直接掐住了王琴的脖子。

　　王琴手上還帶著手銬，身子還護著沈琳，她脖子被掐住，氣都上不來，她驚恐的睜大著眼睛，感覺自己的生命真的在慢慢流失……

　　顧長軍看著孫茹失控的想弄死這個女人，他上前趕緊拉開了她。

　　在家時，孫茹還叮囑他，不可為了這種人渣，將自己搭進去，可她，看到這個女人，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作為一個母親，自己的孩子被一個保姆抱走，虐待……她真的是無論如何，都承受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

　　「小茹，冷靜點，別髒了你的手，你站到身後，我來審問她。」

　　孫茹被顧長軍一拉，才漸漸有了理智，鬆開了掐著王琴脖子的手。

　　孫茹一鬆手，王琴被憋的立馬大咳起來，剛才，差一點……差一點，她的命就沒了！

　　太可怕了，她印象中的孫茹，那麼溫柔，手無縛雞之力，可她剛才，居然毫不猶豫的要掐死她！

　　王琴終於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泯滅人性。

　　可是，她也不想的啊！她一開始根本沒有這種賊膽包天的想法啊！

　　再說，凡事有因有果，造成今天的局面，還不都是顧長軍自己造的孽！

　　顧長軍將孫茹的情緒安撫穩定，然後……他目光狠厲的睨著王琴，冷聲質問，「如果不想死的話，就給老子交代清楚，為什麼要換走我的女兒？誰指使你的？同夥是誰？你們當年是如何作案的？」

　　孫茹當年是在醫院生的孩子，雖然顧長軍作為軍人，妻子生產的時候沒能在身邊照顧，但至少還有其他人，她一個保姆若沒有同夥，絕不可能那麼準確無誤，神不知鬼不覺的抱走孩子。

　　他沒記錯的話，孫茹生孩子那會，這女人早就離開了孫家！

　　難道她一直在暗中，其實並未回老家？

　　不管真相如何，今天他必須撬開她的嘴。

　　「顧司令，我說，我全都說，但是您得答應我一件事！」王琴試圖跟他講條件。

　　顧長軍怒火中燒，「你還敢跟老子討價還價？不想活了？」

　　「我不是討價還價，顧司令，您息怒我是想求您，放過我的小女兒，她是無辜的，她什麼都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錯，跟孩子沒關係，她還懷著身孕，現在已經受到了驚嚇……我求求您，放了她，所有的一切我都招……」

　　王琴說著，直接跪到了地上，一個勁的給顧長軍夫婦磕著頭，「求求你們，放了她，她是無辜的，她肚子裡還有孩子……」

　　顧長軍銳利的眸子掃了沈琳一眼，沈琳此時早就被嚇傻了，目光獃滯著，愣愣的縮在一旁，瑟瑟發抖。

　　顧長軍投給孫茹一個詢問的眼神，想問她是否該放人。

　　孫茹視線落到沈琳身上，她嘆了口氣，有氣無力的說道，「放了她吧，不要牽扯無辜！」

　　因為王琴那句她肚子裡還懷著孩子，孫茹到底還是心軟了，示意顧長軍放人。

　　顧長軍目光冷冷的落到沈琳身上，「快滾！」

　　被嚇傻的沈琳恍若未聞，縮著沒動。

　　王琴趕緊拉扯了她一把，「琳琳，快走。顧司令放了你了，快回去，記住我說的話，還有，保護好自己的肚子。」

　　沈琳被王琴大力一拉，才反應過來，她聲音哆嗦著，「媽，那你呢？你怎麼辦啊？我一個害怕。」

　　「別怕，媽沒事，記住媽的話，快走。」王琴連推帶搡，沈琳終於站起身，看了王琴一眼，然後趕緊跑出了小黑屋。

　　沈琳一走，王琴終於深吸了口氣，至少她還有後路。

　　顧長軍不耐煩的低吼，「好了，快給老子交代。」

　　王琴眼底閃過一抹決絕的光，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她隻能出賣孫傑少爺了，反正早晚，他們都得知道這個事實。

　　王琴冷冷一笑，「顧司令，我換了你們的孩子不假，但是那並不是我的本意，是有人吩咐我做的。」

　　「誰？」顧長軍咬牙切齒。

　　「不知道顧司令還記得將自己的大舅子親手送進監獄的事嗎？這些年，司令可有後悔過？」王琴語氣嘲弄。

　　顧長軍幾乎已經耐心告竭，「給老子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是奉孫傑少爺行事，也是給他報仇。顧司令既然能不顧任何親情，將孫傑少爺送進監獄，那麼，就必須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王琴說的理直氣壯，根本毫無悔意。

　　「你……你說什麼？」顧長軍不可置信的指著跪在地上的王琴，語氣顫抖著。

　　身後的孫茹也被王琴的話驚的腦子嗡的一聲，她驟然變的臉色慘白。

　　「兩位沒聽錯，不止是偷抱你們的孩子，還是虐待她，通通都是孫傑少爺的意思。

　　我這輩子，所有的心思都在孫傑少爺身上，為了他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辭，當年，你知道你那麼冷酷的將警察帶進孫家去抓人，我的心都碎了，我恨不得替他去坐牢！

　　換孩子算什麼？沒掐死她已經算我仁慈了。」

　　王琴跪在地上，提起孫傑，她的臉上滿是愛戀，疼惜。

　　「不，你這個女人，一定是在胡說八道，是在給自己開脫，孫傑他怎麼可能？我可是他的親妹妹……」孫茹整個人身子顫抖著，腿一軟，蹲在了地上。

　　這樣殘忍的真相，叫她如何接受？

　　不可能，這一定是這個保姆在為自己開脫，找替罪羊！

　　「孫小姐，你是孫少爺的妹妹沒錯，可少爺他還是顧司令的小舅子呢，他當年又做了什麼？若不是他，少爺怎麼可能在裡面關二十年還回不了家？啊？」

　　王琴此時情緒也激動起來，撕心裂肺的吼道。

　　顧長軍怒斥，「他是罪有應得，他觸犯了法律，就應該受到法律的制裁，因為這個原因，他居然報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