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9章 相認
外面一片烏煙瘴氣,衡音這邊卻歲月靜好。
暴雨越來越大,下三村被淹掉之後,她和澤越,跟著村民一起上了附近的小青山,在山上一間廢棄的寺廟湊合過一夜,等待救援。
寺廟是廢棄的,神佛的石像都結滿了蜘蛛網,好在還有油燈可以用。
澤越在寺廟後院撿了一些乾柴火,在殿內燃起了一堆篝火,衡音和十幾個來不及轉移的村民就擠在殿內烤著火,把身上濕透的衣服烤乾。
澤越不知道從哪裡抱來一些被褥,給衡音鋪了兩床,餘下都分給了村民。
「這間寺廟荒廢已久,隻能找到這些物資,今晚過夜是沒問題的。」澤越脫下濕漉漉的外套,放在篝火的架子上烤火,從背包裡取出超薄的帳篷內膽,遞給衡音,「這內膽是新的,你鋪在被褥上睡。」
他出門時該帶的裝備都帶齊了,但是沒有想到會多一個衡音,現在背包裡的那些物資就明顯不夠看。他一個男人怎麼樣都無所謂,但是小姑娘不能跟著他吃苦。
衡音看了看滿是黴味的被褥,沒有矯情,直接接過內膽鋪在上面,說道:「這裡好像沒信號,我試著聯繫一下長歌姐。」
澤越:「我聯繫過了,沒聯繫上。」
衡音微愣,焦急道:「姐姐不會出事吧?」
澤越微微一笑,安撫道:「不會,南方暴雨,帝都安全的很,除非他們來南方。」
澤越說完,黑眸陡然一深。如果這場天災早就在秋長歌的預料之中,那麼帝都那邊必有部署,衡音在這裡出不去,以明歌的性格必然是來千裡奔赴而來,救自己妹妹的。
他調查過秋長歌和衡音的關係,三年前相識於綜藝,一開始關係不算好,後來感情日漸深厚,不是親姐妹勝似親姐妹,秋長歌甚至為了衡音請動西南軍區的救援隊。
如果秋長歌親至南方……
澤越呼吸微窒,身體因為緊張而微微緊繃,如果她親至南方,那是不是意味著,秋長歌也同樣擁有前世的記憶?
「澤越,你怎麼了?」衡音見他神情有些異常,周身都散發著迫人的氣息,下意識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臂。
澤越回過神來,說道:「沒事,你先烤烤火,我出去一趟。」
澤越說完,看了一眼村民們,見都是老弱病殘,稍稍放心,轉身出了廢棄的寺廟,投入了暴雨中。
衡音見他走了,又見村民們貌似都挺怕澤越,從背包裡取出牛肉乾、巧克力之類的食物分享給他們。
當地人知道她是來這裡錄製綜藝的大明星,又見她笑眯眯的,一點架子都沒有,頓時熱情地拿出自己從家裡帶出來的食物。
不一會兒功夫,衡音面前就堆滿了一堆的農家土特產,曬乾的牛肉、溫熱的紅薯、洗的乾淨的枇杷……
衡音覺得屍體暖暖的,覺得她和澤越的付出都有了回報。
沒一會兒功夫,澤越就冒雨回來,手上拎著一隻野雞,懷裡還掏出好幾顆鳥蛋,衡音眼睛一亮,「哇」的一聲,忘了自己還被暴雨困在不知名的山裡,隻覺得這樣可怕的夜晚似乎變成了春遊一樣,驚險有趣。
澤越從寺廟的後院拿出一個小鐵鍋,一邊燒著熱水煮鳥蛋,一邊將野雞處理乾淨,將山裡的各種香料塞進野雞肚子裡,用荷葉包好,放進火堆裡做叫花雞。
衡音見他像是有一個百寶囊一樣,什麼都能掏出來,眼睛都亮了,原來野外生存才能體現澤越的實力。
他怎麼跟長歌姐一樣厲害,什麼都能變廢為寶。
「澤越,你好厲害。」
澤越見她眼睛亮晶晶的,微微笑道:「不過是正好擅長這些,衡音,你也有你擅長的領域。」
她無論身處什麼處境都能樂觀向上,這就是她最大的優點。
十幾分鐘之後,小鍋裡的水煮沸了,澤越取出水壺,接了熱水,遞給她,將煮好的鳥蛋放在乾淨的荷葉上,給她剝開。
衡音見他動作生疏,笑盈盈道:「澤教授,你就沒有給女孩剝過雞蛋嗎?聽說米國民風開放……你長得這麼帥,一定有不少前女友吧?也是,沒準都是前女友照顧你……」
澤越垂眸,低聲說道:「沒有。」
他沒有給女生剝過雞蛋,沒有那些所謂的前女友,前面三十年他一心撲在事業上,醉心於學術研究,無心男女情事,後來年歲到了,父母催促,他便將結婚一事提上日程,如同完成任務一般地選了一個門當戶對的女生。
他和那個準備結婚的女生總共隻見過兩次,第一次見面相親,第二次雙方父母見面,沒有第三次,因為雙方父母十分滿意準備他們的婚事時,他突然之間對眼前的一切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彷彿他這些年來所過的生活都是副本一樣。
他如同一個被編輯好的程序,一直在朝著副本的方向走。覺醒隻是一瞬間的事情,他意識到自己丟失的記憶,看清了自己的來路,也知道了他要走的路。
「澤教授,不會吧,你沒有暗戀過人嗎?沒有追過女生?」衡音吃驚地捂起小嘴,她高中時就有暗戀的人耶,澤越都三十齣頭了,就一次戀愛都沒有談過嗎?
澤越剝鳥蛋的動作一頓,將滾燙的鳥蛋放在荷葉上,見她促狹的目光,眼底閃過一絲複雜的暗光。
「有過,不過對方已經有了生死相許的郎君,我便祝福了他們,後來……」
後來呢,後來他沉迷劍術,走了一條極緻孤獨的路,所以從來不曾回頭看看身邊的人,直到她死的時候,都不曾明白她的心意,也沒有給過任何的回應。
這何嘗不是一種虧欠。
「那你還是挺紳士的,沒有去強取豪奪。」
澤越聽著她的用詞,微微一笑:「強取豪奪對於強者來說,無用。有些人像是九天之月,誰又能上九天攬月?」
衡音皺著鼻子說道:「那還是澤教授性格善良的緣故,願意成人之美。不過你這樣的,容易吃虧,小說裡永遠隻能當男二,混不到男主。
像陸總那樣的,妥妥的霸總,傅哥看著溫潤如玉,骨子裡對長歌姐佔有慾可強了,最會扮豬吃老虎,也能當男主……」
衡音頭頭是道地評論了一番,最後得出一個結論,不強勢的男人,都無法抱得美人歸。
澤越唇角微微上揚,她是小說看多了吧!不過她如今這樣天真爛漫,和前世未出嫁時一模一樣,如果,沒有後來發生的那些事情……
澤越心情陡然一沉,將思緒拉回來。
「叫花雞要好了,山上的香料不多,我走的時候隻帶了一些花椒和胡椒粉,味道可能有些寡淡。」
衡音見他從火堆裡扒拉出包裹的完完整整的叫花雞,興奮地搓著小手說道:「帶鹽了嗎?」
澤越從背包裡取出一小罐海鹽。
衡音興奮地歡呼一聲:「澤教授,你簡直是我的神!」
什麼人會隨身攜帶鹽巴啊?
澤越笑而不語,他隻是以防萬一才帶了調料品,這算是劍客的本能吧,四海漂泊,喜歡將能帶的東西都帶上,沒有想到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澤越打開荷葉,一股清香瀰漫在廢棄的寺廟裡。
衡音:「澤教授,我們在寺廟裡吃叫花雞,佛祖會不會不高興呀?雖然這裡已經荒廢很多年了,但是到底是寺廟耶。」
澤越:「不會,佛渡世人。」
澤越將撕下來的雞腿遞給她。
衡音興奮地接過來,小口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好吃耶。」
「嗯。」澤越細細地將叫花雞撕開,用荷葉包著,遞給她,見衡音吃的眼睛彎彎的,比自己吃還要高興。
「澤教授,你也吃呀,你以後的女朋友一定會很幸福吧。」
衡音內心嚶嚶嚶,澤越現在在她心目中已經是超越宋哥的存在,澤越簡直是十八般武藝全能,樣樣都會,外表看著那麼冷,那麼不容易接近的人,沒有想到私底下這麼溫柔。
武俠小說裡,澤教授這樣的就是那種冷若冰霜,實則擁有一顆金子般內心的俠客吧!
澤越吃了幾口,補充了一些體能就不再吃,餘下的都留給了衡音。
等吃完飯,濕透的衣服烤的又幹又暖和,破舊的寺廟也遮擋住了外面的暴風雨,衡音伸了個懶腰,打著哈欠說道:「也不知道我爸媽和長歌姐會不會為我著急。
好希望明天一早睜開眼睛,就能看到他們。」
「累了就睡,我守在旁邊。」
衡音點頭,累的往睡袋內膽上一躺,就打著小呼嚕,睡著了。
澤越看著她被火烤的紅撲撲的小臉,臉上髒兮兮的還有著泥巴,頓時微微一笑,從背包裡找出乾淨的毛巾,用熱水沾濕,一點點地擦拭著她的小臉和手腳。
旁邊的大媽見他這樣細緻地照顧,八卦地說道:「小夥子,你們倆是在處對象吧?這小姑娘人好,你人也不錯。」
澤越手中動作一頓,下意識地縮回手,許久用低的隻有自己能聽到的聲音說道:「不是,她是我妹妹。」
「小夥子,騙騙大媽我就算了,別騙了自己。」
大媽吃完瓜,心滿意足地翻身去睡覺了。
荒廢破舊的寺廟裡,佛像無悲無喜地俯視眾生,村民們窩在破舊發黴的棉被上囫圇地對付一夜。
澤越拽下架子上烤乾的外套,蓋在衡音身上,許久低聲說道:「睡吧,衡音。」
人生來無記憶,不記得前塵往事,是諸神的仁慈。他希望她永遠隻做快樂無憂的衡音,不做前世的小草。
手機「嗡嗡嗡」地震動起來。
澤越拿過衡音的衛星電話,走到寺廟門口,看著外面的暴雨聲,接聽。
「衡音?」電話那頭,傳來秋長歌清冷的聲音。
「秋老師,我是澤越。衡音平安無事。」
電話那頭,秋長歌剛落地,看著外面烏雲壓境,暴雨連連的城市,頓了頓,清冷開口:「澤教授,你脫離隊伍了。」
方震給她打了電話,說了澤越的事情,秋長歌也從各方信息中了解澤越並不是一個普通的大學教授。
現在種種跡象都表明,他可能就是謝景煥。
事到如今,秋長歌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世界,因為她的緣故,跟她羈絆極深的故人一一意識覺醒,想起了前世的記憶。
長歌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
如果澤越真的就是謝景煥,那麼第一世的記憶,唯有他們兩人知曉。
澤越聲音放的極輕:「抱歉,我沒有想到衡音會中途回來找我,這邊暴雨已經釀成了天災,如果不提醒當地的百姓,會有很多人在暴雨中喪生。
無論如何,我會平安將衡音送回帝都去。」
他剛回國,國內根基淺,沒有秋長歌和傅懷瑾的人脈權勢,但是他也有他的鈔能力和關係。最遲明天,等到大家都意識到這場暴雨乃是天災的開始,他就帶著衡音離開此地。
秋長歌沉默了一下,認真地說道:「澤教授,這一次的天災僅僅隻是開始,現在受災最嚴重的華中地區已經開始轉移民眾,你和衡音改變不了局面。
趁著災情沒有惡化之前,你帶著衡音過來跟我們匯合。需要我派人去接你們嗎?」
澤越瞳孔一縮:「不用。」
即使劍道不復存在,他一個人也能護住衡音。
澤越看著猩紅閃電劈開厚重的雲層,一字一頓地問道:「秋老師,這一次的天災是不是在您的預料之中?」
她到底是不是明歌?是否擁有前世的記憶?
秋長歌聽著他試探之語,見傅懷瑾取過披肩,披在她身上,垂眸說道:「是。澤越,保護好衡音,我把匯合點發給你,隨時保持通話暢通。」
澤越瞳孔一縮,大手緊緊地攥住電話,許久露出一個久違的酸澀中帶著些微欣喜悵然的笑容,低聲說道:「好的,長歌。」
秋長歌聽出那聲音中說不盡的情緒,幽幽嘆了一口氣,掛了電話。沒有相認,卻認出了彼此。
傅懷瑾見她掛了電話,扶著她坐下來,溫潤說道:「你眼睛剛恢復視力不久,不能太勞累。既然你擔心衡音的安危,為什麼不讓人去接她,反而要澤越護送她來與我們匯合?」
如今災情還沒有擴散開來,加上早期他們做了諸多的準備,現在去接衡音和那位澤教授完全來得及。
長歌搖頭,淡淡說道:「他們的事情隻能他們自己解決。」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她很確定,澤越不是沖著她來的,前世在她死後,泉城謝氏,謝景煥和小草之間定然發生了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