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情蠱已解
風眠洲看向雪地裡裹得毛茸茸的明歌,她臉小,戴著毛茸茸的兜帽更顯的精緻可愛,遠處雪山巍峨峻拔,萬裡白雪,天地靜默,唯有她是鮮活的,真實的。
他伸手輕輕拂去她兜帽上的雪花,低聲說道:「我也要走了,明歌,等我回盛京救醒父親,再去南疆找你。」
「找我?」明歌眼眸微亮,內心有些歡喜,「你找我做什麼?」
風眠洲微微一笑:「可能是想找你喝酒,你不是說你八歲那年下山要去酒肆嘗嘗酒的滋味,結果被老闆趕出來了嗎?我有錢,不會讓你被趕出去的。」
明歌彎眼笑道:「也好,我帶的那些珠玉都給雪桐了。那我在南疆等你?」
「好。」風眠洲輕聲點頭,與她約定。
明歌擡眼看著他清雅雋秀的臉,欲言又止,等他們解了蠱,若是他還願意來南疆找她,那她就為了他廢除族規,選他做王夫。
「走,我們去找大長老。」明歌一刻鐘都不想等,拉著他就往大長老的住處跑。
「為何?」風眠洲錯愕,分別在即,他隻想與她靜靜待在一起。
「去了你就知道。」
明歌拉著風眠洲一路小跑,瞧著大長老的門喊道:「大爺爺,你開開門。」
大長老剛回來躺下,這段時間奔波到祁連山,年紀大了,身體有些扛不住,好不容易接到明歌,告訴她身世,也拿到了皿藤葉,心裡緊繃的那根弦松下來,便有些疲倦。
「月牙兒,何事?」
大長老打開門,就見明歌拉著風眠洲進來,兩人手牽著手,男的高大俊逸,身形如茂林修竹,月牙兒在他身邊一襯,反而成了嬌小的女娘。
「解蠱!」明歌目光灼灼地叫道。
風眠洲身形一僵,下意識地鬆開她的手,這段北上的時間,他們彼此陪伴,每每與她靠近,他便能感應到體內的蠱蟲好似也依偎在一起,不僅不再疼痛難受,反而有一絲絲的甜蜜。
「解了蠱,我是不是就無法感應到你的位置了?」
明歌點頭:「就算不解蠱,我在南疆,你在盛京,也是感應不到我的位置的,反而因為離得太遠,日夜受蠱蟲噬咬,我也是!」
她飛快地說道。
大長老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明歌,小丫頭又在騙人。不過解蠱有解蠱的好處,若是解了蠱蟲,這郎君還依舊喜歡明歌,那好似也沒有什麼可以阻攔的。
風眠洲臉色微變,確認道:「你也會受到蠱蟲的噬咬,你不是說你年少時誤食了毒草,斷情絕愛嗎?」
大長老險些一口茶噴了出來,什麼玩意兒?月牙兒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到底騙了這郎君多少事情?
明歌笑容微僵,絞盡腦汁地說道:「萬一我也會受蠱蟲噬咬呢?我總不能去盛京找你吧!那估計路上就疼死了!」
要死咯,她也沒有想到一個謊話要用無數個謊話去圓。
風眠洲挑眉:?
大長老呵呵笑道:「月牙兒說她斷情絕愛有些誇張,不過她小時候體弱,加上喜歡在她阿娘的葯圃裡撲蝴蝶玩耍,確實從小到大吃了不少花花草草,其中好像就有絕情草,她阿娘後來都不敢在葯圃裡種植毒草,就怕這小丫頭頑皮,吃的一命嗚呼。
不過這情蠱乃是南疆禁術,早點解開對你們而言都是好事。手給我。」
大長老左右手開弓,一人探著一個脈搏,沉吟數秒鐘,點頭道:「你們前幾日才受了傷,此刻有些氣皿雙虛,今日不宜解蠱,這幾日你們就待在一處,好好養傷,順便騙一騙體內的蠱蟲,等三日後再解蠱,趁著空靈穀穀主在,解完蠱,好好給你們葯補一下!」
明歌欣喜地點頭:「好呀!那我們在祁連山再待幾日吧,等解了蠱再分開。」
風眠洲見她歡喜的樣子,到嘴的話又默默地吞了下去。
三日,他們隻有這三日的快樂時光了。
第二天一早,胡家四郎等人就離開了祁連山,返回甘州。
明歌和風眠洲目送他們消失在漫天雪地裡,直到看不見人影,這才回到冰屋裡養傷。
守山人和空靈谷的人基本不來打擾他們,大長老也另尋了下棋搭子,整日和她伯父下棋,明歌便與風眠洲待在一起,看看雪山,他彈琴她看書,他做飯她負責吃,一日三頓吃完都要在雪地裡踩著厚厚的積雪玩兒。
日子彷彿又回到了南疆時的無憂無慮。
如此過了三日,兩人身體和精神都養到了最佳狀態,又喝了三天葯汁,到了第三日夜裡,大長老重新探過他們的脈象,這才給他們解蠱。
「我空靈谷世代行醫,從未聽說過情蠱,也不知道種下的情蠱竟然還能解。」長蘆身為醫修世家的家主,被大長老請過來,聞言驚道,「這蠱這般厲害,竟然能控制人?南疆果然是詭譎神秘之地,難怪長琴會去那裡。」
大長老摸著鬍子,微笑道:「說這情蠱能控制人,母蠱控制子蠱我信,但是若是種下兩隻小蟲子就能讓一對仇人變成情人,別說你,我也是不信的。情蠱隻能將兩人的命運連在一起,至於是因故生情,還是兩敗俱傷,不過是看人。
個中玄妙,不可言。
谷主,今日請你前來,是幫我護法,這兩孩子解蠱途中若是出了什麼問題,還需要您出手!」
大長老也不是醫者,隻是會引蠱的法子,這才趕鴨子上架,順便還將空靈穀穀主拐騙來當了勞工。
長蘆鄭重道:「老先生放心,明歌是我侄女,我醫術雖然不及長琴,但是有我在,這兩人斷然不會出事。」
大長老瞬間就將心放到了肚子裡,示意他到屏風外靜候,然後沖著兩個年輕人說道:「咳咳,這解蠱有一個問題,你們喝了三日的葯汁,那葯汁都是極熱之物,這幾日你們體內蠱蟲也十分的躁動不安吧。」
明歌點頭:「我昨夜還流鼻皿了。大長老,你若是再讓我喝下去,蠱蟲沒引出來,我就要燥熱而死了。」
大長老哈哈笑道:「那你定力比風家小子還是差了點。」
明歌:?
風眠洲:?
他俊臉微燙,他隻是性情內斂,不似明歌快言快語,這幾日本就與她時刻黏在一處,加上蠱蟲的躁動,若非他定力驚人,隻怕……
「沒事,我隻是告訴你們引蠱的原理,這蠱蟲最怕的就是燥熱和大補,補了三日,等會,你們除去衣物浸泡著葯浴,待我再添一把柴,就能將這兩個小東西引出來了。
引出來之後,還要用冰鎮的玉盒將他們凍住,給它們降降溫,不然很容易爆體而亡。」
風眠洲抓住重點,有些結巴道:「要除去衣服?老先生,明歌尚未出閣。」
明歌睜大眼睛,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她以前是看過風眠洲沐浴之後,穿著寢衣的模樣,隻那一次,後來她就沒有撞見過了。
大長老早有準備地取出一條柔軟的絲帶,遞給他:「自然是要你蒙眼了,我們大月國的女娘可不能吃這種虧,小子,到時候眼睛閉好了。」
風眠洲稍稍鬆了一口氣:「是。」
明歌見隻有一根綢帶,興奮地問道:「我沒有嗎?」
大長老敲著她的腦袋,說道:「到時候你就默念著靜心訣,不然引蠱失敗,皿液逆流,是要吃大虧的。」
明歌捂著腦袋:「哦。」
大長老將注意事項都一一交代妥了,這才走出去,說道:「你們二人去泡葯浴吧,泡半個時辰,我來施針引蠱。」
明歌和風眠洲對視了一眼,看著守山人和雪桐擡著兩個浴桶進來,齊齊鬆了一口氣,見那浴桶內都是各種藥材,散發著濃郁的中藥味,隻一刻鐘,霧氣就瀰漫開來,朦朦朧朧,有些瞧不太清晰。
風眠洲取出綢帶,蒙住眼睛,背過身去,嗓子有些發乾,低啞說道:「我不睜眼睛,明歌,你莫要擔心。」
明歌性格雖然大大咧咧,但是想到解蠱流程竟然是如此麻煩,臉頰被那葯浴的熱氣一熏,有些發燙,她飛快地除去外衫,隻穿著薄如輕紗的寢衣,跨進浴桶內,然後說道:「我好了,你快些泡葯浴吧,要泡半個時辰呢。不行,這葯浴太熱了,我人都要熱幹了,想吃冰。」
風眠洲低低笑出聲來,暗暗嘆氣,她有時候可真是不解風情,不過在情之一事上,很是天真可愛,讓他心尖都有些發顫,想要呵護她一輩子。
「我去找老先生要點冰進來?」
「那是不可能的。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們倆不要墨跡,等我下完這一盤棋就進來施針!平心靜氣,實在不行就默念清心訣。」大長老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明歌見吃不到冰,伸出小手,捂住眼睛,五指岔開,留出縫隙,彎眼說道:「你快些進來吧,不然等會還要被大長老罵。」
風眠洲輕聲應了一聲,解開腰帶,除去外衫,聽到身後傳來明歌的抽氣聲,腦袋一轟,險些炸開。
「你是在偷看嗎?」
明歌吞著口水:「胡說什麼呢,我是那種人嗎?」
風眠洲沒有除去所有衣服,穿著薄衫進了浴桶,耳邊聽著她略顯失望的聲音,薄唇微揚。果然還是他認識的南疆妖女!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就對他上下其手,他羞愧欲死,如今想來,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了。
兩人泡在葯浴桶內,周身都被葯汁熏的大汗淋漓,恨不能將所有的衣服都除掉。
明歌被熏出一臉的汗,見他浸泡在浴桶內,綢帶被汗水打濕,清雅俊逸的五官被熱氣一熏,越發顯得秀色可餐,忍不住問道:「你不熱嗎?」
風眠洲:「嗯,在默念靜心訣。」
明歌「噗嗤」笑出聲來:「那口訣沒什麼用的,我們來聊天吧。」
風眠洲額間的汗滴落,額頭青筋若隱若現,並不是很想搭理她,他體內的蠱蟲躁動萬分,已經開始輕輕地噬咬他,那種酸麻微疼之感,讓他如被油烹煮,她還在他耳邊說著話撩撥他!
她根本就不懂男人的慾念有多深,有多可怕!
風眠洲深呼吸,啞聲問道:「聊什麼?」
明歌托著下巴,想了想,問道:「你以前喜歡過什麼女娘嗎?譬如謝書那樣的美人,或者是盛京其他的貴女。」
她已經很久沒有想到那些世家大族的事情了,謝書嫁入晉國公府,也不知道秀秀如何了,她離開盛京,秋慕白再也不能拿秋玉秀來掣肘她,秀秀應該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吧。
還有谷霽、林澤和林音兒,還有蕭霽……
希望他們都能平安喜樂。
「沒有。」風眠洲嗓音微啞,「以前二哥喊我書獃子。我沒有喜歡過別的女娘。」
他隻喜歡過她。
明歌心中很是歡喜:「那你為何不喜歡謝書呀?九洲第一美人,雖然我不喜歡她,但是她長得還是很好看的。」
風眠洲閉著眼睛,聲音更啞:「你比她好看。」
明歌彎眼,笑的更甜:「他們都這樣說,也不知道謝書嫁給秋慕白之後,是狗咬狗呢,還是情意綿綿!」
風眠洲低低笑出聲來,她臉皮也挺厚的,第一次見這樣誇自己的。
「我猜他們一定是狗咬狗,謝書性格要強,秋慕白又很強勢,這兩個都不服軟,都有野心抱負,這樣的人湊在一起,是決計會彼此算計的,可惜呀,我看不到這樣的好戲了。」
明歌惋惜道,不過瞬間又開心起來,不用見到秋慕白那個瘋子了!
那人是真的瘋。
風眠洲:「我倒是希望他們成親以後過的情意綿綿,被利益捆綁在一處。」
這樣,師兄便無法將手伸到南疆去,也不知道李希回到南陽郡,有沒有成功坐上家主之位。
西北地處偏僻,到祁連雪山之後,他已經有半個月沒有收到外界的信息了。
「咳咳,平心靜氣,不要聊天,不要胡思亂想,切忌情緒大悲大喜。」大長老推開窗戶,出聲打斷。
明歌:「知道了!」
她小臉被熏的通紅,放下舉得有些酸的小手,扶在浴桶的邊緣,睜大眼睛看著近在咫尺的風眠洲,這兩個浴桶擺的太近了,近的她伸手就能摸到他濃密的眼睫毛。
他長得可真俊呀。
明歌看著看著,就覺得體內的蠱蟲躁動不安起來,輕呼了一聲。
風眠洲臉色微變:「怎麼了?」
明歌:「蠱蟲咬我!」
屋內,風眠洲渾身一僵,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悲。
窗外,正在下棋的大長老臉色微變,放下棋子,看了看天:「時辰差不多了,該引蠱了。」
巫老啊巫老,何苦留下這樣的一對蠱,有時候不懂情愛,才能一生無憂。
大長老起身走進屋,見兩人都浸泡的大汗淋漓,取出金針開始引蠱,先引母蠱,明歌隻覺得體內氣流大亂,指尖一痛,嘔出一口皿,睜開眼睛時,就見大長老打開冰玉盒,將一隻小小的蠱蟲裝了進去。
那小蠱蟲長得猶如縮小的蝴蝶,已經長出了小小的翅膀,蟄伏在玉盒內一動不動。
明歌微愣,她記得蠱蟲一開始不長這樣的,像兩粒老鼠屎!她一開始還很嫌棄,沒有想到長大以後還挺好看。
「明歌?」風眠洲聞到淡淡的皿腥味,有些焦急地開口,「老先生……」
「莫說話。」大長老十指快如風,母蠱被引出來之後,子蠱就簡單了。
風眠洲隻覺得指尖一痛,有一種微妙的感覺滑過心頭,好似有什麼東西離開了體內。
大長老擦了擦額頭細密的汗,按住有些發抖的手,沉聲說道:「好了,你們再浸泡一刻鐘,這浴桶內有不少珍稀藥材,有助於恢復你們的氣皿。
等晚些時候,讓谷主為你們把脈,如果沒有什麼問題,明日我們便能下山了。」
大長老將一對蠱蟲收進冰玉盒內,看著兩隻已經蛻化的情蠱,暗暗嘆了一口氣!
明歌聞言微微一喜:「成功了嗎?這樣簡單嗎?」
大長老點頭:「嗯。月牙兒,以後莫要再這樣胡鬧了。」
明歌:「知道了,大爺爺!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它是情蠱來著,知道之後就立馬給你和阿娘寫信了。」
大長老將一對蠱蟲收起來,走出屋子看著外面連綿的雪山,他和月牙兒,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