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相助
「你真夠有本事的!」玄燁終於開口,他來到少女面前,冷聲道:「琅如月,朕是該感激你捨命相救朕的兒子,還是該罰你欺君瞞上?!」
如月不敢答話隻是叩首。安靜的屋內除了鐘錶的滴答聲,就是她的額頭撞擊金磚的聲音。帝王冷哼聲繼續道:「病好了多久了,說實話!」
如月這時才敢開口:「回萬歲爺,奴才在康熙年月醒過來,調養了個多月,月自行出去散心,隻留了話給幾個人,他們怕被我母親責罰不敢對任何人說。隻好佯裝奴才在養病。奴才在月底來到天津,本想進京看望母親和哥哥,可怕見之下就有了羈絆不能再次外出。所以便狠心沒有進京又南下隨意遊玩起來。」
「什麼叫有了羈絆不能再次外出。你就是個不孝的東西,枉你的親人還日日期盼你的病快點好,居然還遊玩起來!還是說你不想進宮想出逃?!」
如月又叩首回話道:「奴才豈敢不願進宮,更沒有出逃的心思。今年沒有選秀……奴才又躺了太久,很想去外面走走。大夫也說常年沒有見陽光對身體非常不好。於是奴才就想玩過後再按照規矩該如何便如何。可沒料到後來竟會遇到了那麼大的件事。」
康熙瞪著她,「生事跳脫的性子果然從沒變過啊,般人遭逢大難重獲新生後本該循規蹈矩,你居然還沒想著收斂些。此事朕定會詳查,若有半點隱匿,哼!後來怎麼又遇到阿哥了。你且細細說來!」
如月稱是,於是就將和胤禛對好的台詞詳細說了,所言大多是實情,從道觀避雨到偶遇王柏,從截殺開始到路逃亡,從無意中救下胤禛到後來共同對敵,如月講的活靈活現,場生死之戰段皿雨腥風被她娓娓講來就算是康熙聽了也覺得驚心動魄。事情經過跟胤禛和江南暗哨所查基本屬實。不過就是如月講的生動,奏摺寫得直敘,胤禛說的簡單,特別是傷情這裡胤禛就是句兒臣遇襲受傷帶過,原來竟傷成那樣!
康熙知道這個兒子向不願邀功。又想起胤禛方才的臉色和被自己斥責時的誠惶誠恐,他為了查貪污竟遭是舍了生死。自己還責備他急於求成……帝王為人父的心頓時軟了。他嘆了聲溫和道:「你和阿哥能逃出來確實不易,那麼之後呢?」
如月心說果然將傷情說的嚴重他心疼了。重點來了,定要表演好!如月忽然換上了扭捏之色,她在康熙的追問下含羞帶怯的說了再次遇到皇子後人的心路歷程,這頓說就從年的北京講了起來。幾次偶遇,雷擊時的相救,這次太湖的同生共死,阿哥對如月不同,如月更是仰慕皇子風範,於是便在回程的船上許下山盟海誓,又無法控制感情的發生了些不該做的事,胤禛稱必對自己負責,自己也非他不嫁。
康熙聽罷冷笑道:「你還真是厲害,朕的這個兒子朕最是清楚,極是看重規矩,他竟能跟你做出這種事來!到底是他動了真心還是你去引誘他的?」
如月瞪大眼看著玄燁,眼裡蓄著淚,臉上卻滿滿顯出了悲涼之意,「萬歲爺英明,的確是如月先喜歡的阿哥,我……奴才雖出身商家,之前又是那樣,可心氣兒向很高,奴才知道這份高實在是沒有什麼底氣,但還是想找到屬意的男子再嫁。阿哥他……從外面看著很冷但他的心很熱,他為國為民赴湯蹈火,雖是皇子卻能冒此大險,面對威脅沒有退縮,跟敵人周旋時又那麼睿智,還那麼護著我……奴才……他就是我心裡的英雄。我……」
「所以你就誘惑他?」
「在太湖的時候,奴才和他……為情勢所迫有過……接觸,他說,說會……負責任……奴才便當真了。後來在回京的船上奴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就有了退縮,阿哥卻說他說出的話定作數,奴才就說隻願當他的侍女侍奉終身就可以了,其他的絕不敢奢求。爺就親自教奴才整理書房,還教奴才習字,後來……」說到這裡她的臉紅若彤雲,其實如月是真的想到那次迷糊的接觸。康熙見她眼波若絲,面上帶著初經人事的羞澀,哪裡還看不出此女真的是深陷情中,又想起方才胤禛的情狀康熙不禁暗嘆聲,但面上卻依舊嚴厲,「你先起吧。」如月叩首謝恩,見她起來的艱難,康熙才想起她為了救兒子也是負了傷的,心中暗道:琅如月還真的是愛新覺羅家的吉星,這段奇緣難道是上天註定麼,就像……自己和佟佳慧。
如月半晌沒聽到康熙出聲,便大著膽子偷偷去看,隻見這位帝王正面無表情的看著門外,但那裡什麼也沒有,燈火之下的門外隻有通向大殿的段不長的路,他在看什麼呢?又在想什麼?不曉得自己是否已經過關了,情意綿綿的說著如何愛個不喜歡的人還真艱難啊。
康熙帝沉聲道:「你救下阿哥又助他剷除了江南的匪幫確實有功,可以抵過病情隱瞞之罪,功過相抵朕不賞也不罰,你覺得可公平?」
如月大喜過望立時感激涕的跪下謝恩,口稱萬歲爺洪恩浩蕩,歌功頌德了番後康熙才讓她起來。女子又驚又喜的神色落入帝王的眼,他此時卻不想再見她也不欲論此事,於是就讓太監李德全帶如月去寧壽宮,意料之中又見到對方膽戰心驚起來。
待人出去後康熙閉目想著琅如月方才那些話是否有漏洞,想了圈似乎沒有什麼不妥,隻要和探子回報的相符那就可以姑且信之了。可難道就將琅如月這麼嫁給胤禛?那如此原本的計劃就得改,本想讓她伺候蘇麻拉姑的,也想請她調教下這個野性的丫頭,然後看情況再做安排,幾年後的情形會更明了。現在情況變了,雖說她是胤禛的人了也可以先進宮……正想著梁功來稟告阿哥求見。
康熙見老太監顯出了忐忑的神色就能想這個兒子現下的樣子,這個時候來是不知道規矩嗎!隻怕還是為了琅如月吧。帝王的眉再次皺了起來,暗道怎忘了還有這檔子事兒!他讓高傳話不見,攆他回永和宮去,又言不準提琅如月去寧壽宮之事。高得令去了。康熙嘆了口氣,琅如月要是久居慈寧宮,這紫禁城定然被這小子攪得不得寧日,可是要是將她嫁給阿哥……兄弟人本就是表面和氣裡面生疏,為了個女人再鬧起來……康熙覺得甚煩,處理公務都沒覺得那麼麻煩,自家兒子的婚事如此讓人頭痛!於是他決定先放下。
玄燁走到桌案前,拿過那本賬薄細細看了起來。滿腦子立刻又開始想如何處置江南的官員,如何解決虧空掉的銀子……最要緊的卻是德州的事,康熙慢慢放下冊子坐下來,他回憶起還是少年的他和索額圖如何共度風雨,帝王猶豫的臉上浮現出對往事的悵惘溫柔,很快他斂了神色重新堅定起來,不論如何此人絕不能再留了!他提筆開始寫詔書。那是殺人的命令,個毓慶宮安置自己身旁的眼線全部秘密處死。燈影憧憧,翻開的冊子擱置在旁,若是如月看到這賬薄定會大為驚訝,因為上面的數字花名概未變,而每頁上的線條完全沒有了。
如月提心弔膽的跟著李德全向寧壽宮走去。兩盞宮燈在前開路,幾名宮女在後面壓陣,她走在冷寂的紫禁城心中萬分忐忑,在乾清宮沒有定論難道會在寧壽宮被下最後通牒?蕭殺的風吹的她瑟瑟發抖,呼出的氣都有了白霧,如月隻覺冷入心肺,兇口又開始發痛,壓力和疲憊讓她腳下軟打了個趔趄。李德全扶了她下。
「李公公,多謝您。」
「格格,可是不適,是否要歇歇。」
「沒什麼的。咱們還是趕緊去覲見太後。」李德全沒有強求,他撤了手。如月努力讓自己堅持住,黑暗裡她擡頭看著似乎走不到頭的路。暗道不論怎麼樣都要挺過去!
寧壽宮的主人並沒有讓如月多等,通傳過後就令她進去。出迎的人竟是訥敏!這可算是故人了,甚至可以說是如月在宮裡最熟悉的人,此刻再次相見,如月的心情分複雜,她立即行大禮見過,訥敏雙手去扶,「奴才不敢當。格格請起。」
「姑姑……對不起。」她低低的說,訥敏低頭看她,幽暗燈影下年輕美麗的面上滿是憂愁之色。已經聽說了救人受傷的事,訥敏心裡對她滿是感激和憐惜,於是相扶時極小聲的在如月耳邊道:「是奴才該多謝您。謝您捨命相救阿哥。」她聲音雖小情意卻分真摯,如月自然是不知原委,隻當她是例行公事的道謝,就道:「不敢當謝。」
訥敏扶她起來,微笑道:「太後等你多時,大姑姑也很想見你。」
聞言如月愣了,怎麼,蘇麻拉姑也在?!在她發獃的時候李德全告退了,訥敏送了兩步,回首再看著如月,她發現兩年不見的少女長高了,即使沒有穿花盆底竟也跟自己差不多了,還是簡單幹凈的打扮。以前的琅如月是很像太後年輕的時候,現在瘦了許多,臉上的官變的明朗起來就有差異,倒顯得更秀美了……這個孩子再次救了阿哥,而他們居然又違背規矩的暗定終身,想到這裡訥敏對如月就有說不出的感覺,好像這樣了她就成了自家人。訥敏不敢久待立時斂了悵然的神色,上前步道:「琅格格,隨奴才進去吧。」
如月跟著訥敏進門就見太後博爾濟吉特氏坐在上位,下首坐著另個滿頭白髮的老年旗裝女子,她飛快的瞥了眼也沒看清長的什麼樣,就立刻跪下行大禮。太後沒讓她起來,而是用滿語問道:「琅格格,兩年沒見了,你大好了。」
如月聽語氣便知她在生氣,曾聽訥敏提過太後為了自己的病常常向神靈祈福,年那會兒如月也知道太後關心自己常遣人探問病情,可以想這兩年她定也少不了時時牽挂自己,欺君如月直沒覺得沒有什麼,可瞞著老太後卻是問心有愧的。於是如月便叩首用蹩腳的滿語道:「如月罪該萬死,讓太後掛心了。」
「你這個丫頭呀,讓哀家說你什麼好?玩心怎麼這麼重,哀家這個外人隻要想起你的事就難過,時時還會為你念念經,可以想你母親該有多擔憂。你竟……」
如月半真半假流淚哽咽道:「如月知錯了。隻請太後責罰,不論如何都是我做錯了,對不起萬歲爺,對不起您,對不起母親。」說著她隻是叩首,太後見她哭得可憐額前紅腫又思及往日情分心就軟了,嘆息聲擡手道:「你且起來吧。」
如月隻道不敢,頓首不起。太後皺眉道:「難道你要哀家親手扶你不成?」如月忙道不敢,她起的急了剛站起來隻覺眼前發黑,兇口陣劇痛,人就倒了下去,訥敏反應快把摟住她,太後見狀大驚忙傳太醫又讓宮女扶她去內室躺下。
待太醫來到號過了脈又重新看過了傷口,親自敷藥再進行包紮。之後回話說琅格格暈倒是因傷勢未愈憂懼疲勞才會如此,需安心靜養方能康復。太醫在診治過程中太後也在旁,先見如月兇口的傷又見到背後的燒傷舊痕,老人家念著阿彌陀佛眼淚就下來了,她傷心的對蘇麻拉姑道:「老姐姐,你看這孩子可是受大苦了。」
直沉默旁觀的蘇麻拉姑見了那些傷亦是動容。但她很快鎮定下來安撫太後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她能有您這樣的大貴人祈福已是常人不能想之大福分了。」
太後憂愁道:「說來這丫頭真是愛新覺羅家的吉星,可自己卻沒享什麼福啊。」
蘇麻拉姑知太後對琅如月向甚有好感便不想在這個時候說她不愛聽的話,心中暗道:有這樣的女子在,是福還是禍還是兩可,就像佟佳氏還有更早的董鄂氏,能撼動帝王心的女子實在不應該存在。如今這個琅如月竟能得阿哥的眼,之前有阿哥對其念念不忘,阿哥對她也甚有好感。這要是為了她再起波瀾……其實還是紅顏薄命更好些,死了封再多的名號都行,對他人而言就隻會成個惦念,活著免不得會惹出場兄弟相爭的慘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