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3 決然
胤禛不知道為什麼會發生昨夜的事,因為夢魘而去尋找答案,可是對往事過多的回憶讓他心情愈發煩躁,反而更讓他難以做出決定。在宋暮雲這裡坐了很久,直到聽到門外蘇培盛的聲音,他在和李瑤的嬤嬤說話。胤禛這才想起今日是要留宿在側福晉那裡的,但他心煩所以立刻開門對那嬤嬤道:「今日我有要事,你回去給你家主子說不用準備了。」
嬤嬤腆著臉道:「已經都準備好了,側福晉可是望穿秋水的等您去呢,您就……」
「滾!」他冷喝道。
見主子動了怒,那嬤嬤嚇的跪下叩首,胤禛瞧見愈發煩躁,蘇培盛忙讓她趕緊走。戶外的冷風和雪讓胤禛稍微冷靜了下,讓蘇培盛去拿酒過來,後者多嘴勸說了幾句立刻被踹了腳。之後他就隻能忍著痛句話不敢多說的去拿酒了。家裡的存酒不多,蘇培盛隻能撿著有的拿了壇,偏偏這壇還是如月存在酒窖裡的紅梅酒。最後變成那樣的局面讓胤禛懊悔已極。宋暮雲與其說是府邸的格格,不若說是佟佳慧留給他的人,為他生下弘暉的女人,對她的感情就像家人,也很尊重她居士的生活狀態。可偏偏是自己打破了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
竹苑裡胤禛直呆坐著,文覺和伍弦進來了他似都沒有察覺,和尚很久都沒有見過皇子有這麼失魂落魄的樣子,他也不說話給胤禛各倒了杯熱茶,「黃泉結的調查有了些眉目。施法者用的不是曼陀羅花,而是這個。」
胤禛瞥了眼,文覺的手上有塊殘破的東西,他看不出是什麼,和尚解釋道:「這是用很多罌粟提煉出來的晶塊。當然還夾雜了許多巫祝材料。皆是能讓人產生幻覺的東西。」
「知道是什麼人了?」胤禛的注意力被吸引了過來,他捏起那個碎塊湊到近前嗅了嗅,已經沒有什麼味道了。
「不。但是罌粟的種植隻能是在濕熱的地方。」
胤禛點頭道:「我會讓人去查。那黃泉之水也不是尋常物,我可不信真的有人去地府拿了這東西到了人間作亂,有這上天入地的本事何須布希麼結界?」
「貧僧正想說這件事,那不是正經的黃泉之水,是配出來的。所以效果差了很多。嗯,還是讓伍大人來說吧。」
伍弦直在觀察胤禛的神色,此刻他小意道:「最近有人上報說郊縣的義莊少了很多屍體。」
胤禛揚眉頗有些意外,伍弦繼續道:「不止義莊,還有家墳也是。而且失竊的都是枉死之人。之後屬下又在距西頂對面的個山頂上發現了被焚毀的這些失蹤屍體,有村民說夜裡見過幾個穿黑衣的人出沒,說他們都是惡魔。」
「惡魔?」胤禛冷笑道:「無稽之談!定是有人偽裝。」
「主子英明,後來按著個孩子說的畫了圖。」說著伍弦拿出張紙,胤禛打開看了,「面具。」
「是。那孩子說見到他們飛,屬下覺得可能是有輕功的江湖人。」
胤禛沉吟片刻問道:「這種法術什麼人會?文覺你會嗎?」
「是會而不能做的事,這種法術有很強的反噬效果,驅魂奪生人的命絕對不是那麼簡單的,有絲錯誤就會屍骨無存,但在較量法術的時候,那人雖受傷了卻好像沒有受到反噬,這樣的結果隻能說明那人手段極高,至少要像嘉大喇嘛那般的。要麼他本就是亡靈。但這兩種都不可能。」
伍弦繼續道:「屬下擔心這次他用的是屍體和罌粟,要是下次再用些其他妖術,隻怕更難對付。」
「那種陣法不是短時間能布好的,那人雖然沒有被反噬肉體多少也會受傷,近期可以無憂。貧僧會在府邸和戶部周圍布上結界,有異動也能警示和拖延。」
胤禛聽到這裡撫著手腕似是陷入了深思。
如月的新年是在彷徨裡度過的,從理智上說胤禛不來雨桐院是件讓好事,可她知道自己其實是希望他能來的,至少得看看自己刻的印有麼有進步吧?如月偷偷刻了個送胤禛的印,又覺得不合適而把它藏在了抽屜的最裡面。來做客的烏姜敏銳的發現了好友的異常,如月搪塞的理由就是大病初癒人沒精神,可當烏姜說到新年宮裡的活動時,如月聽著突然開心起來,是啊,這可是新年!忙是定的!她剛舒了口氣,烏姜又道昨日胤禛留宿自己那裡時問過如月康復的情況,她聽到這些又發起了呆,暗道果然是不想來這裡嗎,可為什麼還問自己的情況呢?見如月忽喜忽悲的,烏姜很是擔憂,她岔過話題問道:「生日想怎麼過呢?」
如月恍然發現真的是時間如流水,元宵都過去很長時間了,明日就月初了,還有日就該自己的生日了。「你是怎麼了,生日都提不起興緻嗎?我可都把禮物給你準備好了呢。」
如月哈哈笑道:「這可是歲的生日,是大日子,我是該高興的,那麼就做個雙層蛋糕,再來個牛排和紅酒,還有燭光和音樂,這音樂的事我不在行,全靠你啦,我要聽那個高山流水。」
烏姜也笑了,「這樣子才像你麼。不過你這個蛋糕可得做的大些,阿哥、大格格定會來的,側福晉也會帶著阿哥起來吧,那天可也是他的生日。人多著呢。」如月笑著心裡卻還是提不起精神。
轉眼就到了月,早春裡常開的是迎春和春梅,因為是花神節各個院子裡的花瓶花觚裡都插滿了鮮花,不論是姑娘家還是婦人們都把心願寫成小紙條用紅繩系在花樹上,因為這日是雨桐院是最熱鬧的,因為人多如月弄了個自助餐性質的飯局,這讓伊爾木新奇極了,她端著盤子去舀各種吃食,剛學會走路的弘時跌跌撞撞的跟在姐姐後面,查嬤嬤小心的扶著小主子,李瑤烏姜和如月說著閑話,小米滿院子的撒歡兒跑著,胤禛來的時候就見到其樂融融的場景。見到貝勒爺來到全院子的人都行禮,時間雨桐院鴉雀無聲。
「爺,今日回來的真早。」如月聽到李瑤這麼問,她有點恨自己的不鎮定,什麼都沒有發生有什麼好緊張的?
「嗯。戶部漏水在翻修,我帶公文回來處理。怎麼今日是你生日?」
如月應道:「回爺的話,是的。」
「你弄的這些?」
「好玩才弄得。」如月補充解釋道:「今兒不也是阿哥的生日麼,就起過了,呃,有孩子們在,他們會高興的。」
「是他們過生日還是你過生日?」胤禛的話聽不出是否在生氣,「哦,他們都送你東西啦?」
如月忙上前道:「是,嗯,這是側福晉送的枕屏,這是烏姜搜羅的食譜,這個帕子是大格格親自繡的。」
說著她偷偷看了胤禛眼,正好和他的目光遇到,如月的臉不爭氣的紅了,胤禛隻覺得心情很好,他從腰上解下枚玉佩遞給如月,「既然來者都有隨禮,那麼這個就當做給你慶生的吧。」
玉煙和蘇培盛都意外的看向胤禛,他們都知道這塊玉佩的來歷,如月雖不清楚但也常見他佩戴,知道是常年隨身之物,當她猶豫的時候就聽門外有人道:「如月格格這裡好熱鬧。」
來者正是非印,她領著的弘昀,身後跟著碧璽和水晶,福晉的眼落在那塊玉佩上,她什麼也沒說而是笑盈盈的上前,拉住如月的手道:「這是我送格格的禮物。」說著後面跟著的兩個太監將尊玉觀音放在了桌上,「不是說妹妹要以身侍佛麼,這是我從觀音廟求來的呢。」如月忙謝過了,非印親熱的扶起如月道:「本該早些來的,不過有事耽擱了,而且這還是件大喜事呢。」說著她放開手向胤禛福了個禮道:「賀喜爺,宋格格有喜啦。」
宋暮雲有身孕的消息實在是讓所有人震驚,現場諸人的表情正在非印的意料之中,她覺得整個新年再也沒有比這件事更讓自己開懷的了。最先回過神來的是胤禛,他看了眼發獃的如月隻說了句我去看看就匆匆離去了,非印並沒有跟上去,她望著胤禛的背影自語道:「宋格格年紀可是不小了,這次有了身孕可得好好保胎,哦,對了,」她回身又看著如月道:「宋格格性子冷清,與人並不愛交往,加上去年又生了場大病,我看她也就是對如月你分喜愛,不若你就常去照料下吧,上次你就做的很好啊。」
如月茫然極了,隻有個聲音在腦中無力的回蕩:暮雲懷孕了?懷孕了!!但是她怎麼可能懷孕呢!除夕探望宋暮雲的時候,她才說過自己的打算,修行修心,忘記仇恨心向佛,這樣的人居然在個月後有了身孕!這也就是為什麼後來去探望她拒而不見的原因嗎?已經知道自己有身孕了?
「如月,我在跟你說話你聽到了嗎?」
如月這時才看到非印站在自己面前用詢問的眼光看著自己,「你很吃驚啊。」她微笑著說,如月茫然,李瑤卻插話道:「說來這驚卻是大於喜的。宋格格怎麼就突然懷孕了,這也太奇怪了!」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倒很是為她高興。」非印由衷道,「要知道宋格格可是在長春宮時就照顧爺的,他們的感情很是深厚,也許連我也比不上吧。」她嘆息了聲,餘光已經看到李瑤不服氣的模樣,烏姜凝神聽著,如月依舊茫然,「並不是說有孩子的才得寵,是那種放在心裡的才是最受寵的。爺看著冷,其實是重情的人,隻看他怎麼對那些曾在長春宮做事的人就知道了呀,不管是謝嬤嬤還是伍侍衛,更何況曾經給他生過孩子的暮雲呢,可憐那孩子出生就死了,若是能活著……」說著非印擦了擦眼淚,「真是老天可憐讓她又有了孩子,這是多好的事兒啊,爺定高興極了呢。這樣的話宋格格也有個寄託,不要將輩子陪在青燈古佛身旁了。所以呢,如月。這年要多靠你幫助了。好嗎?」
如月看著非印點點頭,非印感動的笑了,「我就知道,暮雲要是有你陪著她也定會很開心的!」
如月眼見到宋暮雲的時候就知道她很不開心,絕望的表情和空洞的眼神實在讓人揪心。旁的大夫在號脈。胤禛並沒有在,據說昨日夜他都留在這裡的。那大夫咳嗽了聲道:「格格的身子無礙,就是憂思過重,這樣可是對腹中嬰兒極為不利的,而且受孕之初最易出現小產,您需放寬了心思,多進補。」說完他又寫了方子交給了如月,如月看過,見都是安胎寧神性情溫和的補藥。「其他還有什麼要注意的嗎?」
「格格常年茹素。現下既有了身孕就得改改習慣了,多少得吃些葷腥,羊奶也是要的。明白嗎?哦。這些昨日我也同貝勒爺講過了。」
大夫又再交待了些孕婦注意事項這才離去了。如月上前去和宋暮雲說話,怎奈這位是點反應都沒有,如月沒有法子隻好讓流蘇和玉煙幫著收拾房子,她自己則負責去煎藥,等到該吃藥的時候又遇到了麻煩,宋暮雲連動都不動下,如月好話說盡也沒有作用,這時玉煙開口了,「不管宋格格想怎麼樣,這孩子都得生下來。這是愛新覺羅家的阿哥。」她的語氣讓如月很吃驚,宋暮雲冷冷的看著她,「你還真是他的好心腹。」
「奴婢也是為您著想,因為在奴婢看來您像是在尋短見,這絕對不是個好主意。您這麼做貝勒爺可是會傷心的。」
「呵呵,傷心?」暮雲搖了搖頭。「他會嗎?」
如月道:「不管怎麼樣姐姐先吃了葯吧。」
「我不吃!」宋暮雲推開如月的手,「我壓根就沒有想再要孩子,你難道不知!!」
如月平衡了下才沒有讓碗裡的葯灑出來,暮雲看著變了臉色的如月,眼淚流下來,「我隻想要修行,我不想要孩子,他為什麼非要讓我生下來呢?孩子不可能屬於我,他不是送給旁人就是會死。難道就為了他夜沒有感情的歡愉就不負責任的讓這個孩子出生嗎,不論我還是他,誰都沒有期待過會有個孩子,註定不會幸福的。」暮雲痛哭又詞不達意的說著,如月看著她怔在當場,壓抑了晚的情緒突然爆發出來!
「我出去下。」如月說完這句話也沒有管玉煙和流蘇,快步走了出去,她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