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6 憂慮
「啊……這樣。可這樣不就害了女兒嗎,她再不出色,隨便嫁個人也比進貝勒府強吧,她去了得不了好,還要被福晉管著,這,這也太……」
「你別忘了自家還有個兒子呢!投靠上了這座大山,別說你兒子就是你說不準都能連升級!到時咱家可就風光啦!而且咱丫頭你還不知道,身子好,定能生養的,要是老天開眼生個兒子,嘿,那定會母以子榮啦!」
張之碧聽著在理,頻頻點頭,又讓福晉去給女兒說說,讓她做好準備。是夜,薩察氏和顏悅色帶著討好的給女兒說了此事,出於意料的脾氣不好的女兒竟然沒有反對,沉默就應該表示同意了吧,也是啊,貝勒爺那是什麼樣的人物,多少女孩兒想嫁呢,自家丫頭絕沒可能不同意的。薩察氏樂呵呵的走了,並沒有見到女兒的臉從平靜變得陰鬱起來。
張舜華煩躁的趕走了伺候的丫頭們,她獨自人坐在昏暗的燈火下,挑剔的看著銅鏡裡自己的臉。即使打扮的再精緻也不過是中人之姿,加上銅鏡的失真就更顯的不好看了。張舜華怔愣許久後無奈苦笑起來,她對著鏡中人道:「我難道就擺脫不了命運嗎?為什麼又是他呢?」
鏡子裡的無奈苦笑的人突然變了神色,嫵媚的撫著臉道:「因為你不甘心,所以老天就給你這個機會。」
這詭異的幕並沒有讓歲的少女恐懼,她反而狠狠質問道:「你又出來了!想幹什麼!」
鏡中人道:「這麼關鍵的時候,我自然要出來。就跟上次樣來幫你的。」
「幫我?你到底想幹嘛!」
「嫁給胤禩。」
「不,我不嫁,我不喜歡他,也不想跟著個失敗者起送命。」
「可你不想報仇了嗎,曼珠?」
「我都已經淪落成這樣了,還能幹什麼,去看著胤禩跟朱赫恩恩愛愛嗎,自己就是個掩人耳目的擺設?我不要這樣!」
「錯。你不是擺設,本該是你嫁給胤禛了,可惜有人暗中使詐換了運道,讓琅如月嫁了。你不恨嗎?」
「恨又怎麼樣,能換運道的人是我對付的了的嗎?你忘了我是怎麼死的,我是不甘心,可不甘心歸不甘心,琅如月和曼玠都有能人保護,我根本奪舍不了,若不是你幫忙,我連活都活不了,定會魂飛魄散的。我……」
「不,這次不同,因為我會全力幫你的。」
「你到底是誰?又有什麼本事能跟幫我?」
「我就是你,或者說是你本體,雖然不完整但多少還有些能力。這個世界已經亂了,咱們不如就讓它更亂些。最好能幫助到胤禩奪位成功,那麼主人就會贏了。」
「世界亂了?主人又是誰?」
「……我不記得了……」
「可是歷史上不是胤禛當上皇帝的嗎?」
「本來是的。可現在……」鏡中人做了個深呼吸,「這世界味道不對,感覺也變了。歷史在變,所以最終勝負還不知道呢。怎麼樣,你決定了嗎?」
張舜華沉默下來,「可是就算贏了,又能怎麼樣?」
「你會得到最高的地位,能擁有無數的金銀,還有生殺予奪的權力。這些不都是你最愛的嗎?」
「原來是。可現在不樣了,我隻想報仇,讓那些傷害過我的人付出代價!」
「很好,我們各有所需,正好聯手。那麼我就等著你的答案咯。」鏡中人輕鬆的笑了,瞬間鏡子又恢復了原狀,裡面印出的是張舜華沉思的臉,銅鏡扭曲了她的表情,看上去詭異無比。
北京暮春的夜裡飄散著丁香花殘留的香味,朦朧的半月在雲後隱隱藏藏,夜禁的內城除了巡邏官兵淩亂的步伐就隻有打更人的梆子聲。這夜的品典儀鈕鈷祿淩柱的府邸燈火通明,被紅色妝點的各外喜慶,下人們都沒有按規矩安睡,他們還在整理盤點擺放在後罩房裡的待嫁之物,興奮的討論著新婚種種。
鴉看出鑲玉又次在發獃,就提醒道:「別發怔了,可得快著點拾掇了。要是漏了少了,福晉不責罵才怪。」
鑲玉有氣無力的嗯了聲,她不知幾次嘟噥著:「為什麼不帶我去呢。」
鴉搖頭嘆息,旁的小桃將最後頁單子清點完畢,起身對鴉復命道:「姐姐,我這裡已經對過了,沒有問題。」
鴉見她精神煥發便微笑道:「本不該勞動你的,辛苦了。」
「怎麼能說辛苦,格格也是奴婢的主子呀,能嫁進貝勒府大家可都高興極了呢。這是多大的榮光!嗯,您看連奴婢的主子不都從寺裡回來啦,格格是個大好人,又得宮裡貴人的青眼,她定能得到好福報的!」
鴉嘆道:「我的心可總是慌著,不知道格格能不能應付皇家規矩。你看著才幾個月啊,光是應付那位方嬤嬤姑娘都瘦了好多。真的要去那地方了可怎麼辦。」
湊過來聽的華鋌笑道:「你呀,還真是瞎操心,福晉可都布置好了的,有珍珠在你還怕?那位可是有能耐的,何況咱家姑娘又不是軟弱可欺的,和貝勒爺的情分也不同啊。再看著今兒送過去的嫁妝,哪裡是嫁過去當格格的,依我看都能去做福晉了。」
鴉瞪了她眼:「少口沒遮攔的,又不是才來府裡的怎麼就這麼多話?」
「我又沒說錯!」華鋌翻了個白眼道:「咱家姑娘那可是太太調教出來的,該爭的定會去爭。格格這算什麼有身份呀,要是生不齣兒子連玉牒都進不了呢。我瞧還是福晉最明白,就是該先用財給自己爭點底氣,過幾年生了兒子說不定就能升成側福晉啦!」
鴉真恨不得拿布塞住她的嘴。鑲玉插話道:「你們不覺得人手少嗎,真不曉得為什麼會讓珍珠去,杜嬤嬤不過是個做飯的,流蘇又是個面性子的,怎麼著也該讓澄心跟著去的嘛。」
華鋌嗤笑道:「你呀就別指望著能去伺候格格啦,誰讓你是個蠢的,福晉看不上呢。人家澄心到底是姨太太帶出來的人。且不說她的心都在爺身上,就說能不能盡心都不好說呢。杜嬤嬤看著不管事可是個內裡有數的,在江寧時就和格格要好,而且有我們鴉姐在這兒主事,好事能不落在她身上嗎。流蘇,呵呵。誰都知道是格格調教出來的人,最是乖覺聽話的,這些人你能比嗎?」
鑲玉被噎的說不出話,心情更為沮喪,鴉戳了華鋌腦門子下道:「你呀,嘴太利,嫁了人都改不過來!」原來前年華鋌已經由甄氏安排配給盤金了,她現下完全是個少婦的打扮。但行事作風還是跟以前樣。
華鋌揉著頭瞪著眼道:「也就是你了,放做其他人看我怎麼教訓他!」
鴉懶得理她,她心裡憂愁的很。年的選秀定在月開春,其他的秀女都去了宮裡待選,唯獨自家的姑娘隻是在禮部都統衙門各處備了個案而已。姑娘失身在前即使有這裡紅妝也隻能花轎後門進,沒有冊封更無盛大儀式。說的好聽是聖眷照拂,太後垂憐。可這冰冷的婚嫁真的看不出和達官貴人家的納妾有什麼不同。禮數是虛的,可也是女人的門臉,本來家裡就比人低等,現在可不就更沒地位了嗎?要是靠貝勒恩寵能早早生兒育女擡成側福晉也還可以,可貝勒是個怎麼樣的人她可是早有耳聞,最煩規矩的姑娘的隻怕就是貝勒的時之好,而且姑娘的性子能和那個皇室家庭磨合好嗎?即使有珍珠在幫襯鴉也覺得各種不安,再想起那個深宅大院裡還有個耿烏姜在,這心就更忐忑了。老天爺,您可定要保佑我家姑娘能得到貝勒的長年恩寵,早日得到名分呀。
被鴉擔憂的如月此時正坐在墩子上拉著甄氏的手說著體己話兒,旁的紮琴不停的在抹著眼淚,曼玠撚著佛珠看著她。甄氏到此刻把能叮囑的都叮囑到了,要緊的話都不知道說了多少遍,她這會兒竟不曉得還能再說什麼,安靜的閨閣裡氣氛很是壓抑。
如月強笑道:「你們都放心,我是什麼性子你們都知道的,定不會吃虧,又有武藝在身誰也別想欺負到我頭上。何況福晉和我還是有交情的,有她照應著沒事的。而且不是還有烏姜姐姐在……」她見紮琴的眼淚又多了起來話便說不下去了。
緇衣的曼玠輕聲安慰道:「別哭了,小心傷了身子。佛家講緣,能再次遇到這就是如月和令姐的緣法,他們這是善緣,定會有善報,你就放心吧。」
紮琴邊哭邊道:「他們結的是善緣,可我……我很久都沒見過她了,她寫信回來也總是平平的問幾句而已,定還是恨我的,這回如月嫁過去了,我的心裡……好難受啊。如月,等你見到姐姐定要……」
如月過來坐在她旁邊道:「我明白的。你放心。我還是那句話依著烏姜的性子她不會恨你的,也不會想不開的。」
甄氏看著寬慰媳婦的女兒,真真不曉得是個什麼心情!歲如月正是碧玉年華,但見她稚嫩清麗的臉上顯現出的不是這個年紀該有的鎮定,即使過去那麼久女兒還是明顯有著和其他女子不同的氣質,有行走江湖久了的瀟灑也有屬於另個時代的獨立。甄氏知道如月的心絕不會被內宅的規矩束縛,當觸到底線她定會去反抗,也會爭取自己想要的。那麼勢必就有矛盾,解決的方法隻能方妥協。貝勒、福晉、側福晉……誰會輕易退讓?甄氏深知在那樣的皇族家庭爭取到權力該有多難!而且貝勒能守承諾嗎?甄氏是不信的。她覺得這個未來的帝王定在謀算著什麼,如月對其有利所以胤禛才冒大不韙的娶她入府,感情,那人會有麼?他們倆又和常人不同,不是遇神就是撞鬼,實在太不尋常。真不知道最後會有怎麼樣的結果。老天,你若是有憐惜,就讓如月平安吧。
貝勒府。正屋寢室。
福晉坐在燈下拿著禮單在看,她的病才好氣色並不佳,泛紫的嘴唇抿得緊緊的。範嬤嬤站在她身後看著紙上的條目心裡暗驚,琅家今日送過來「過櫃箱」著實豐厚,而這些日子陸陸續續收到的禮更是數目甚大,幾乎所有的成年皇子都送了禮,此外還有裕親王府安親王府遠在江南的個織造府。除了東西宮甚至還有寧壽宮和慈寧宮,雖說萬歲爺沒有賜下貴重的東西,但就這些足以讓人震驚了!這個琅格格果然是不能小覷,雖是格格,自己還是得好好瞧瞧後再決定如何相處。
旁的方嬤嬤實在沉不住氣的咳嗽了聲問道:「主子,明日……是按什麼制式走呢?」
「嬤嬤以為呢?」福晉放下禮單。揉了揉太陽穴,她擡眼微笑的看著方嬤嬤,「自然是按納格格的規矩走了。我想咱們府上誰也不想讓這次事鬧得太出格,爺也該是這樣想的吧。」
「可是……」方嬤嬤踟躕道:「雖然說規矩是規矩,可這陣仗也太大了些,而且來的客也多,明的是納格格,可實際上奴才瞧得跟……奴才就是擔心。現下把臉給足了,這要是進了府後仗勢欺人亂了規矩怎生是好。」
「那按你的意思呢?」
「奴才覺得還是不要請這麼多人,主子跟爺說說,什麼都按格格的禮數走,不能讓她太得意了!」
非印笑了笑。「你怕什麼呢,貼身跟了那麼些日子總該教會她咱們府上的規矩了。你不是也說了她不像是好勝鬧事的主,挺懂事乖巧的。還擔心什麼。再說琅格格可是兩次救過爺的,又對其他幾個阿哥有恩,且不說這些就是她救過圖涅我也該給她這個面子。何況人家禮都送了,怎麼能不宴請招待,即使是爺也不能拒絕吧。呵呵,明日可該熱鬧了,咱們府上可好久沒這麼熱鬧了呢。範嬤嬤,事情都準備好了嗎,宴席和新房。」
「回主子的話,都備妥了,請的是東來閣的廚子,所用花銷都在這裡了。」說著她拿出本冊子,非印接過翻看起來。「新房也早就布置好了,您忙又生病了那麼久直沒去看呢。」
「哦,我總覺得那房子不大好。」非印翻過頁道,「呵,費用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