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9 心結
年明月忍不住咳嗽了聲,胤禛回過神,「屋裡悶,不若去外面走走?梅花都開了。」明月應了,東兒為主子披上了鬥篷。自那次被罰,這個丫鬟終於在主子的叱責下收斂了許多。
在花園裡胤禛看到了梅花,大部分還在含苞待放,向陽的已然開了,紅色若火,他看著心裡頓覺暢快了許多,年明月顯然有點心不在焉,她不斷看著門口,胤禛笑問:「怎麼了?」
「在看哥什麼時候來。」
「就快了吧。」胤禛見路滑就扶著她,說著話就有下人進園來稟告說年大人來訪,胤禛側頭就見明月笑起來,當真是人比花嬌,青春的臉龐飛起了紅霞,胤禛吩咐道:「就請年大人進花園同賞花吧。」
如月在考核了弘時的功課後,李瑤主動出來謝過了她,能看出李側福晉在盡量改變心境,所以當她提出去花園走走的請求後如月沒有推辭,也讓弘時也跟著道出去,坐的這麼久是該活動下的。歲的弘時正是好動的年紀,父親在府的日子裡居然可以不必看書,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花園也變的美好起來了。
戶外很冷。如月捧著暖爐走著,清爽又刺激的空氣讓她有些混沌頭腦瞬間變得清楚。弘時撒開腿走在前面,他時不時去攥個雪球扔著玩,活潑的樣子和在書齋裡完全是倆個樣子。如月察覺李瑤在旁偷看自己,她笑著道:「姐姐,是不是有事想說?」
「啊。」李瑤收回目光看著前面的兒子,「你還記得失憶那段時間的事嗎?」
如月搖頭,「我也問過爺,沒細說,我也就沒再問。」
「我知道你不尋常,可是那個時候真的嚇到我了……」
「現在怎麼不怕了,姐姐可是躲著我好久了。」
李瑤嘆了口氣。「人越老越是怕,患得患失的。伊爾木嫁了我反倒開始惦記她了,雖寫信說過的挺好的,我還是不能放心。你看啊,咱們府上已經算是簡單的了。可你看看這年氏來,隻怕就不簡單了。」
「姐姐,你放心吧,不是我說,大格格比你要有手段,何況她又是嫡妻。」
李瑤愣了,停住腳弟1次正視如月,見她果然沒有絲憂愁之色,就嘆道:「你教了她很多。比我這個當額涅的都盡職。可是現下。你不擔心?」
如月知道她的意思,並沒有接茬,「擔心看不到花開?」
李瑤見她不願意說,也沉默的向前走,如月則想著那段失去記憶的事,她知道定是出了狀況。自己舊傷突然就好了,皮膚上點痕迹都沒有,後來聽說莊西涯死了,胤禛又問過自己對張舜華的認識,開始的時候她當然很茫然,如月對這個女人並不了解,可後來……她略有想起,雖然說是閃爍的片段可還是記起叫張舜華的女人如何折磨自己,那樣殘酷的笑容,跟做夢樣。
花園的入口處立著幾個太監和侍衛,弘時停下腳步回頭去看額涅,蘇培盛上前請安,「阿哥。」
「你們怎麼都在外面?」男孩打量了下那兩個不認識的侍衛。「誰來啦?」說著話他探頭向園子裡張望,弘時眼就看到站在紅梅樹下的年明月,即使是背對著自己男孩也認得出來!
「回阿哥的話,年大人回京敘職,特來探望王爺。啊,奴才見過李側福晉,琅格格。」
蘇培盛的話李瑤自然是聽到了,她看了眼不動聲色的如月,就道:「怎麼辦,園子不能進了。」
「沿著圍牆走也能看到梅花。」
李瑤譏諷道:「幸好年大人年回京次,否則以後連牡丹和蓮花都看不到了呢。」
蘇培盛隻是低著頭,李瑤見兒子還在往裡看,聲音大了些道:「弘時!還不走,看什麼呢!」
她的聲音大,裡面的人都扭頭過來,見年明月回頭弘時掉頭就跑了,李瑤瞪了裡面眼拉著如月走了。
李瑤被擾了興緻,又想起自己年老色衰,之前有如月現在有明月,雙月爭輝,自個兒估計再沒有機會得到胤禛的寵愛,本來有個孩子的,到如今守著身邊能指望上的就弘時個了。越想越憂愁,她點都不想說話,而如月和弘時也就這麼安靜的沿著圍牆走著。當到看到株紅的妖艷的紅梅伸到了牆外,人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仰頭觀賞了起來。弘時也就看了會兒,不經意的扭頭,從鏤空的圍牆看到花園裡的情景,襲紅色鬥篷的年明月……真的好美,他看得有的呆怔了。
弘時的異樣自然引來了如月和李瑤的注意,他們也去看,正見胤禛摘了紅梅花兒給年明月簪上,不曉得他們說了什麼,美麗的小人兒下子低了頭,年羹堯的笑聲連這裡都聽的到。李瑤隻覺得心裡發堵,她見如月的臉色也不大好看,脫口就道:「真是不要臉!你看看她那個騷樣!大白天的就在那裡勾引男人呢。」
弘時驚愕的回頭看自己的母親,好像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你就不生氣嗎,如月!咱們府上也就是你讓我服氣,那麼多次救了爺不說,得寵的時候也沒見像她那樣張狂,人就怕比,她跟你沒得比。不就是年輕麼,你也不老,還有個孩子,為什麼不跟她爭?就她那樣的身闆還生孩子呢!」
如月看著胤禛扶著年明月要往外走,就示意了下李瑤,「他們出來會看到的。」
李瑤嘟著嘴顯然很不爽,如月折下枝紅梅遞給她,「怎麼說也看到了那麼美的花,你再生氣和旁人沒有關係的,這氣隻能是傷了自己的身子。」
李瑤氣的跺腳也不去接花,拉著弘時就走,「看多了生眼癤子,我先回了,妹妹自便。」
如月拿著花愕然,少頃她回頭望了眼尚未有人出入的花園門口,繞路向雨桐院而去。
如月執花踏雪而歸,玉煙接過那株紅梅喜道:「真好看!」說著還嗅了嗅,嬤嬤抱著弘曆也過來看,邱娘拿過披風,如月去擦了手接過兒子逗著道:「小元壽,睡醒了啊。」
歲多的孩子多數會張口發音了,不過弘曆還未說話,就隻是瞪著雙黑瞋瞋的眼看著母親,如月知道男孩兒說話晚是常事,並不是很著急,她隻管灌著耳音說了通,今日去輔導弘時的功課啦,看到美麗的花啦。那廂玉煙已經把梅花插到瓶中了,邱娘見她喜歡就道:「去園子裡看麼,那裡可是大片呢。」
玉煙道:「都忙忘了,這會兒哪有這個閒情逸緻,這不是準備過年的東西。日子過得真快,眼見著又是年。」
如月抱著弘曆向裡屋而去,玉煙敏感的望過去,她覺得主子好像有些不高興。如月是真不高興,她以為自己既然知道胤禛對年明月是做戲,可見到他們這樣親密還是心痛!如月讓弘曆自己在炕上玩,她滿腦子都是年明月如花燦爛的笑容,烏黑頭髮上的紅花刺目的很,如月下意識的揪緊了兇襟,男人的話若是能全信那就是笨蛋了,正值盛年的男人對著個歲對自己般溫柔的女子能不動心?什麼都做了還說沒有真心,真心算什麼呢?喜新厭舊是很常見的事,何況是主動投懷送抱呢?
弘曆在玩積木,點都沒注意到母親的情緒,如月越想越煩躁,心裡酸澀難當。可她不想當著孩子的面哭,門外還有玉煙他們,瞧見了會怎麼想?!如月強將心事壓下去。
這夜如月沒有讓嬤嬤帶孩子,而是和弘曆起睡在床上。夜深入靜。如月絲毫沒有睡意,她仍舊在糾結這件事,後世的人都說年氏是胤禛最喜歡的女人。她是比自己好看,也比自己年輕,溫柔嬌弱很會讓男人有保護欲……也許是自己太過自信了?她在黑暗裡看著孩子,弘曆睡的很熟,呼吸均勻,如月看著任眼淚流了下來,她想如果我成了個靠兒子才能被重視的女人該有多可悲啊。
夜無眠。日如月的精神不大好,她去給非印請安時見到了年氏,容光煥發的女子正和福晉說笑,見了她兩個人互視眼就改了話題,福晉打量著她道:「這是怎麼了。精神這麼不濟,沒睡好還是病了?」
「多謝福晉掛懷,我沒事的。」她說完安靜的站在了非印後面,非印卻道,「我這裡有碧璽就行了。今兒你去伺候年妹妹吧。」
「這怎麼好呢。」明月站了起來,「倒是該我伺候福晉呢。」
「你快坐下吧,身子本就不爽利,如月手腳輕快,可比你那丫頭好多了。用過你就知道了。」
年明月蹙眉道。「隻是見姐姐好像不大舒服,我……」
「她不是都說沒事兒啦。如月?」
如月已經站在了年明月的身邊,「年側福晉,您要吃點什麼?」
年明月坐下擡頭道:「那就麻煩姐姐給盛碗粥吧。」
如月根本吃不下也不想吃,不過伺候完年明月她還是坐下硬讓自己吃了些稀粥,非印這時忽然道:「明月。這副鐲子沒見過啊。」
年明月不好意思道:「啊,是哥給我的。」
「看成色很不錯呢。年大人真是心疼你,我們這些人可都沒有你的好福氣。」見年氏不說話,福晉就又道:「年大人昨兒送的佛珠我很喜歡,不僅我喜歡王爺也說好,不貴但是情重,聽說是受了來年香火又被賜福過的,王爺直誇年大人上心呢。」
明月仍隻是微笑,她時不時會小意的看下如月,似乎在擔心著什麼,烏姜也是口飯都吃不下,她偷看如月,見她神色平常稍感放心,李瑤直在咬牙,這會兒了她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完了,福晉看了她眼道:「今兒你吃的倒快。」
李瑤陰陽怪氣道:「不是怕耽誤福晉跟年妹妹說話麼,我們在這裡多不方便。」
非印橫了她眼,似是想起了什麼,掃視所有人道:「按著慣例該準備新春朝賀皇太後的禮物了,你們可都得盡心準備,不可失了分寸。還是那句話,要認真細緻,不可胡亂糊弄,這要是折了王爺的臉面,你們就都小心了!」
眾人起身應了,非印這才揮手讓他們散了。
這日弘時進宮學習去了,如月不用監督他的課業,但李瑤的邀請明顯的是像拉統戰線對抗非印和年氏,如月正煩著哪裡有那個心思,就推說不適不去了,烏姜本想去和好友談談的,但是看如月拒人千裡的樣子隻能作罷。
如月回到雨桐院先去看了弘曆,見他正和嬤嬤玩的好,就沒去打擾,自己來到寢室,從綉簍裡拿出刺繡繼續未完作品,這是她在個月前就開始準備的賀禮,每年的慣例如月是不會忘記的,因為聽說太後的身子不大好,心中很是擔憂,想去探看又不可能,格格進宮非得召見才行,所以每次去請安的都是非印,當然還有年氏,不曉得太後是不是喜歡她,也不曉得她怎麼過的德妃那關,看著好像並沒有受到刁難。她當然不會了!有人護著呢!如月想著手就不聽使喚了,針接著針錯,不得不拆了,看著綉好的個壽字心裡絞痛,頭也跟著犯暈,身上的關節也疼,她自己摸了摸額頭好像有點熱,要是真燒了那就太不是時候了!
如月想著就收拾好綉品,喝了不少水後上了炕,本以為睡不著的,沒想到睡就睡到入夜了,等再醒來就見玉煙在旁邊擔心的看著自己,「你怎麼在?」
「格格發熱了。現在好些了嗎?」
「你沒去跟誰說吧?」如月有些緊張的坐了起來,她可不想讓胤禛覺得自己是在用生病來證明什麼。
玉煙欲言又止,她低聲道:「爺沒在。聽說去見年大人了。奴婢得了信兒就回來了。還沒跟福晉說。」
不知怎麼如月又開始失望,如果他知道了定會來看自己的,來了也就隻是看看,又會走的吧。
「還是去請大夫吧。」
「別。就是昨晚著涼了。」如月嘆了口氣。玉煙知道她昨晚失眠半夜起來刺繡,怕就是因為這個才病了的。
「那您歇著?」
「不要。睡不著了,弘曆呢?」
「嬤嬤帶著睡了。」
「你可得注意他。昨晚跟我道睡的,千萬別把病過給他了。他是小孩子身子弱。」
玉煙嗯了聲,踟躕了下道:「格格,有些事請不要往心裡去。也要信爺。」
如月笑道:「你在勸我啊?」
「在奴婢的心裡,您向是個大度聰明又謙和的主子,您和其他人是不樣的。可是年側福晉進府後您的心亂了。她那樣的是進不了爺心裡去的,要是這麼容易。在遇到您之前爺不曉得會喜歡上多少女人,可並沒有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