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5 回鄉
永和宮。德妃品著茶,下首坐著的是她的長子胤禛。她已然看齣兒子的面色不好,知道原因卻暗自冷笑。她笑盈盈溫柔道:「不就是納個格格嘛,怎麼就這個樣子了?福晉挑的是不如你的意,這回我可是仔細看過的,那孩子身子好,看就是個能生養的。娶回去呀,保準不出兩年就能給我生個孫子。」
胤禛盡量冷靜道:「額涅,之前兒子給您提過的,這次選秀我並不想要誰。您也知道的非印前些日子才流了孩子。這會兒讓我娶親,她可是會難受的。」
「哎呦,你竟在心疼非印?我道你還跟以前樣的不待見她呢,成親兩年連人碰都不碰,這可不是般男人能做到的,不是心懷憤懣就是……呵呵,本宮直以為你介意。是因為她是由我親指的,呵呵,現下你和她的關係很好,這樣本宮就安心啦。可是再好,她也不能生了。不能生的女人,說的不好聽就是個擺設。唉。要是你不喜歡耿烏姜,就當多養個人便是了。知你清廉,不過養個人還是可以的吧。」
胤禛忍了忍沒發怒依舊沉穩道:「額涅說的是。兒子也這樣想的,待那女子進府後就先當侍女用吧。」
「隨你,不過耿家這孩子可不是本宮人定的,本宮可是問過你皇父的,他見過後也說這位耿格格是個能藏拙的,下來還查過了。贊她頗有咱們旗人女兒的風采,你可得好好愛惜著,免得……對了,婚事要儘快準備了,非印若是不想管。你就讓李瑤做好了,不管日後你怎麼待人家。這面子上的事嘛定要做足了,不給耿家面子。也得給你額涅和你皇父面子麼。你說呢,禛兒?」
聲禛兒叫的胤禛心裡膈應,他再次壓住怒火起身行禮道:「兒子知道了。額涅選秀辛苦,兒子便不打擾您休息了。」
待胤禛走了,德妃鬆了口氣,思忖道:好像做的是有些過分了。其實因你琅如月重傷至今未醒,我是得謝謝你的,可是誰讓禎兒說了他的難受要讓你倍償還呢。我這個當額涅的自然要幫他了,不曉得將來你怎麼去見琅家的人呦。想到這裡她就舒心的笑了。在德妃優雅起身時,旁邊的宮女躬身扶著她,「阿哥今日如何了,可還有鬧脾氣?」
宮女道:「回德主子的話,阿哥依然鬧著要出宮去琅家。」
「讀書如何。」
「有去無逸齋的。」
「嗯。好了,時辰也快到了,他該回了,你們下去好好備飯吧。」
宮人退下去了。德妃去後院轉了轉,個太監小意上前道:「德主子,耿家的人遞帖子了。您看嗎?」
德妃伸出手,那太監從懷裡取出信來,德妃看過後咯咯笑了,「哎呦,這謝禮還不輕呢。行了,給他們說以後就是親家了,不必如此。心意本宮領了,東西就不收了,讓他們把女兒的嫁妝備厚點就是了,我那兒子家裡可不富裕。」
到了休沐日濟蘭還是沒有回來,如月呆立在窗前幹著急,她望著秋雨連綿,心裡跟火燒似地。這麼大的事,哥哥斷沒有不知道的,他每日都會遇到貝勒,這兩人都是心知肚明,可怎麼相對呢!濟蘭自然不會怒為紅顏,胤禛也不會因吃醋刁難下屬,他們是冷靜,可是光是想那情景如月就覺得難堪無比了。而且濟蘭從消息傳出到現在直沒有回來,他幹嘛去了呢!在這樣焦急的心情下,出不了府的如月自然是各種煩躁,甄氏也遣人出去找兒子,待到下午個個都回來了,皆是沒消息。甄氏生怕兒子做出什麼傻事,更擔心烏姜那丫頭,那可是個直性子的姑娘,萬想不開……她真不敢想個即將嫁入皇家的女子為情自殺了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幸好去耿府探風的東臨回話說沒有異常,耿家上下都在為婚事準備。可是今日沒事不代表日後沒事啊。兩個沒轍的大小女人到最後隻能守著燈坐等濟蘭回來。
子時琅家大少爺終於回來了,他既沒有身酒氣,也沒有身皿跡,隻是被淋了個透。甄氏獨自來到東廂,小意的問剛換過衣物的濟蘭今日做什麼去了。濟蘭默然,甄氏主動拿出個酒罈子道:「知你難受,不想說就算了。要麼哭。要麼喝酒。」說著她給兒子倒了碗酒,遞給他道:「喝吧!」
濟蘭拿起碗飲而盡,半晌才道:「今日我去耿府了。」、
甄氏啊的聲站起來,她想問又閉嘴,舒了口氣坐了回去,「然後呢。」
「我說隻要她願意我帶她走。」
甄氏又站了起來,急道:「不可!這可是大罪,不行。絕不行的。你……」見到濟蘭的表情她收回了責備,平緩了語氣問道:「烏姜怎麼說?」
濟蘭給自己又倒了碗酒,簡短道:「她不走。」
甄氏鬆了口氣坐了下來,「還好,可嚇死我了。你這是怎麼了!為什麼這樣,你能騙得了別人可騙不了我,人家烏姜是真心愛你的。你呢,你自己說!」
濟蘭苦笑道:「您果然知道的。」
「你是我兒子我還不知道?!有些話我不能敞開了說,也不會說。可不表示我不清楚你是個怎麼樣的性子。對烏姜你就是喜歡,覺得能娶進家自然是好的,娶不了也不會要死要活是不是?可你為什麼要這麼做違背心意的事呢,要是她上頭同意了。難道你真要帶她走?咱家人可以什麼都不要,大不了跟著你走了之,可耿家人怎麼辦?你考慮過嗎。」
濟蘭冷漠著臉並不反駁,他又飲而盡碗中酒,「我隻管她個,誰管她全家。」
「你!」甄氏恨得隔著桌子使勁打了他好幾下,「臭小子,壞了心東西!就知道你是這麼想的!有時正義的很。去當什麼大俠,還想保家衛國當將軍。這會兒了又小人的緊,對情怎麼就這麼自私寡淡!我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兒子!」
濟蘭似乎沒有聽到母親譏諷的話,他對著酒罈自言自語著:「我有的是法子帶她走,可她居然沒答應!」說著少年想倒酒卻停了手下子將酒罈扔了。陶片酒水濺,濟蘭恨聲道:「她居然為了家裡人要嫁過去。說自己要是走了或是死了就太自私了。她這樣對自己算什麼呢!我又算什麼呢!」說完他頹然坐了下來,眼淚流了下來。
甄氏能想到那個倔強女孩兒在說出拒絕愛人私逃時的心情。又想到兒子這種半冷半熱的古怪性子,不禁愁腸結道:「烏姜真是個好孩子,是你我沒福氣。麒哥兒,你明白她不會跟你走,沒有任何希望的去跟她說要帶她走的話,其實更無情呢。」
濟蘭滿臉淚痕道:「我就是個無情的人,根本不能給她等同的愛。可是嫁誰不好,為什麼嫁給貝勒呢。他怎麼可能對她好,誰都知道他如何對待妻妾。烏姜難道就這樣輩子?」
「那是她的選擇,你就該尊重。難道你覺得她跟了別的公子王孫就好了嗎?或者跟著你去東躲西藏就明智嗎?貝勒冷淡歸冷淡至少不會傷害她。」濟蘭無言以對,他的母親則給自己倒了碗酒,邊喝邊道:「兒子,今兒我把話給你說清楚了,以後若不真的愛,就不要應允任何事。哪怕你輩子不娶妻呢,哪怕你夜夜去妓館呢,別用情去惑攪他人了!」
康熙年秋,耿家的大格格嫁入了貝勒府。婚禮並不隆重,因為隻是納妾,獲邀的人也不多,胤禛隻邀請了太子和阿哥,但後來卻不請自來了許多人,大都是皇子世子駙馬們。勸酒的,起鬨看要去看新人的,個本該冷清的婚事竟變得出乎意料的熱鬧起來。當阿哥胤禎給自家兄長敬酒時,胤禛對這個難掩幸災樂禍之色的親弟冷聲道:「多謝你啊。」
「謝我幹嘛。」胤禎裝糊塗,他說著話還專門盯了眼胤祥,阿哥身邊並沒有侍衛跟隨。
「謝你這份大禮。」
「不客氣,自家兄弟。」
「所謂投之以桃報之以瓊瑤,若有機會哥哥定當回敬大禮給弟弟。」
胤禎的笑隱了下去,他努力挺起身子,試圖在個子上不顯得那麼弱勢,聲音卻放低了,周圍的人都在吃酒,沒人注意這邊,「你不配說這樣的話,若不是你,她怎麼會傷成那樣。別不承認是她護了你才受傷的!」
「呵呵,你以為她就算沒受傷,就會指給你了嗎。婚事和前途,額涅更在意的是後者。所以趁早別惦記了。」
胤禎挑眉道:「誰也不能改變我的心意,就算是額涅也不行。不管多久隻要她好了,她就是我的。咱們走著瞧。」
說完這男孩兒將酒幹轉身就走了,胤禛捏著酒杯嘲諷的看著還未長開的背影,暗道:你還是不夠了解你的額涅呢,也不夠了解我。真的是要走著瞧!
轉眼京師已到深秋,香山又次層姜盡染,遊客行至山中閬風亭時大都會停下來在此休憩。好事人多會談及數年前有位格格在此間撫琴名動京師的事,不知道情況的人自然會問她姓甚名誰,提到此事的人就會興緻勃勃的道:你不知道吧,說來話長啊。被淪為談資的曼珠再也沒有以鬼魂的樣子出現,這是甄氏最值得欣慰的事情之,女兒的身體大好宮裡探看的次數減少則是另件,淩柱家的房子也已經找好了,離琅府不遠,她特意找了懂風水的先生看過了,據說很是不錯。大約在寒衣節前住在法源寺的諸人就會都搬過去,淩柱已經沒有那麼悲痛了,他現在擔憂的是小女兒,曼玠在住到寺裡後就潛心習讀佛經,本以為這樣能讓她內心平靜就由她去了,但到後來看她開始食素,聽法課,還被方丈說有慧根,淩柱這才急了,他已經失去了兩個女兒,唯的這個可不能再遁入空門了!這時他才動了搬家的心,聯絡到甄氏求她幫忙。
如月直鬱鬱寡歡,雖然她的心法練的很不錯了,睡醒間收放自如,可她點都不開心,每次想起烏姜在貝勒府受罪她的心就充滿了內疚。坊間傳言貝勒沉迷佛法不近女色才導緻子嗣單薄的傳聞並不少,以前如月隻當卦聽,可現在她卻認真了。再想想那張冷臉和刻薄的嘴,她的心裡就直冒寒氣,跟這樣個人相處該是多難,問題是還不能隨性子給他冷臉,必須講著規矩行著禮恭謹的稱著爺。如月光是想的就不寒而慄,這還沒考慮到他家那院子女人呢。難道真是自己記錯了。可是沒道理啊,明明記得耿氏和鈕鈷祿氏都是小小年紀進府,怎麼就不是紮琴而是烏姜了呢!
如月深深的覺得自己對不起烏姜,更對不起濟蘭。他定是恨自己的吧,信誓旦旦的說絕對沒問題的,可結果卻讓人心碎。好不容易那麼喜歡個人……他都很久沒跟自己好好說話了。如月幽怨的立在窗前偷偷從窗縫裡看著外面,自己也好久沒曬過太陽去外面活動下了。這就是現世報啊。她嘆了口氣,重新坐回到桌案前。又開始寫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中午的時候去裕親王府的甄氏匆匆趕了回來,她來到西廂見到女兒正在屋裡練拳法呢,家什都被拉開了,屋子中間空出了塊地,這丫頭正練的頭的汗。她急道:「還練什麼功啊!」如月喘著氣停下道:「怎麼了,你怎麼這快就回來了?」
甄氏拉著她坐下,難掩激動道:「萬歲爺準了!」
「啥準了?」如月莫名。
「你哥上書的事啊。哎呀。就是給萬歲爺說你身體情況不大好,這裡氣候乾燥,人手不夠,夜裡常有不幹凈的東西滋擾,」她這句話卻是放低了聲說的,「想讓你回江寧將養。」
如月獃獃道:「記得。可你們不是說不容易嗎,怎麼就準了?」
「你道你哥上書了幾回才準的?回,加上我在王妃那裡求情,我還讓太醫寫了你的病情,這都幾個月過去了,今日王妃才提了說萬歲爺恩準了。聽說爺和爺都有幫著說話呢。」
如月呆了半晌才道:「他沒討厭我嗎?」
甄氏怔了怔才道:「你說你麒哥兒,怎麼會呢。這事兒不是你的錯,是命。又不是你讓烏姜去選的秀,也不是你指的婚……別愁眉苦臉了!不過,我瞧著你先前說的那些事兒怎麼開始不準了呢。嫁到貝勒府的是烏姜,現下鈕鈷祿家的女兒死了兩個,剩的的那個我看離當姑子不遠了。她這樣怎麼能嫁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