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靠自己
韋氏依然在大門口紡棉花,今天的樣子,比昨天略微淡定了些,看到兒子和侄兒,依然急急忙忙起來收拾紡車。
「娘!今天收的更多,我們買了四十多斤包穀面,咱家人可以吃貼餅子了。」
昨晚,韋氏隻貼了六個,是今天兄妹倆的乾糧,她在家,吃的是拌了多半野菜的饅頭。或許是野菜吃太多了,一家人的臉色,都是又青又黃的,韋氏的尤甚。
想起前一陣子,韋氏把家裡僅有的糧食賣了為自己請大夫,文瑾的心裡就激蕩不已,這人,還真不是一般的好,二伯又沒在家,她隻要裝著疏忽一下,自己的小命就玩完了。
文瑾不是懵懂無知的孩童,從醒來的那一天,便想著如何報答這份恩情,此刻,她對著空氣揮了一下拳頭,努力吧,不僅是改變自己的命運,也要讓韋氏的後半生,衣食無憂,幸福安康。
接下來兩天,他們有幸進入了一片松林裡,每天都可以採到滿背簍的松籽。肩膀磨破了,文翰和文瑾用藤條繩把背簍纏在身上,韋氏看到了,眼淚汪汪的,柴冬生說話都變了語氣:「咱家那倆小子,若是能有小秀才兄弟的這份狠勁兒,可就出息了。」
「唉,有一半也成!」孫成旺也嘆氣,他仨閨女,最後才有個兒子,慣得嬌少爺一般。
大山伯看看他們:「這孩子啊,還是要念書呢,懂道理!」
「是!是!先生的闆子,可會教育人了。」孫成旺接茬。
「不是先生的闆子厲害,是咱這爹娘要會當,不能嬌慣。」大山伯的話,讓孫成旺閉了嘴。
家裡的米缸面甕都裝滿了,嘻嘻,文翰和文瑾樂得合不攏嘴。
「咱家這缸啊甕的,都實在太小了。」文翰遺憾。
「沒事,有錢也行。」文瑾安慰道。
「嘿嘿嘿」
自從文瑾來到這裡,文翰整天眉頭緊鎖,小小年紀,愁悶地像個老頭,現在展顏笑起來,文瑾發現他其實很俊,像了伯母的眉眼秀氣,還像錢家人,皮膚很白。
接下來,文瑾每晚都留下一捧山貨,核桃、松籽、栗子這些乾果,富含蛋白質維生素,剛好是一家人急需的補養品,剝了殼讓韋氏熬在飯裡,那個香啊。
這天,因為走得遠,回來天已經黑了,見韋氏沒有在大門口張望。文瑾鬆口氣,或許是二伯母已經習慣這樣的生活,不再那麼擔憂焦慮了。
「娘,我們回來了。」文翰的聲音裡,透出喜悅,每天都有進賬,家裡的日子終於不那麼窘迫,小小少年,很有成就感啊。
咦,二伯母怎麼了?文瑾走進門,發現氣氛不對,原來是有客人。這個客人,文瑾對她印象深刻,就是隔壁的大伯母焦氏。
「文才最喜歡吃的就是嫩核桃了,這兩個當哥的,天天上山,沒有一個想著弟弟,連一顆也沒送過,哼!」焦氏看到文瑾背簍裡的核桃,非常不滿地說道。
憑什麼要人的東西這麼理直氣壯?文瑾肚子裡腹誹。
韋氏表情訕訕的,兩手絞在一起,訥訥地說不出話來,一副非常對不起人家的樣子。
看到文瑾愣愣地看著兩人,焦氏更氣,又重重地哼了一聲,韋氏似乎清醒過來,趕緊叮嚀文瑾:「瑾兒,把核桃給你大伯母。」
文瑾本來想立刻拒絕,可看到這院裡幾人的表情,知道說「不」沒人支持,眼珠子轉了轉,改變了主意。
「大伯母,文才弟弟喜歡吃,怎不早說呢?我這就給你送過去。」
「不用,我自己拿。」
「背簍上又是泥又是土的,小心臟了衣服,還是我送吧。」
焦氏眨巴眨巴眼睛,堅決地說道:「還是我拿吧。」
文瑾吭吭哧哧的道:「背簍綁在身上呢,解開也慢得很……」她拚命磨蹭,就是不肯把背簍拿下來。
正是吃晚飯的時間,文瑾要是過去,焦氏最起碼得給回禮吧?哪怕一個玉米面的貼餅子,那不那麼的虧本。
文瑾的娘賀氏,和這位大伯母的奸詐有一拼,兩人一貫針尖對麥芒,焦氏當然對文瑾提放的緊,兩人就這麼耗上了。
韋氏心疼孩子,又知道隔壁的飯比她的好多了,焦氏肯定不會留下吃飯,便不停地使眼色讓文瑾快些。
焦氏想歪了:「文瑾想去大伯家?」
文瑾欣喜地揚眉道:「嗯,大伯家比二伯家吃的好,我都在二伯家住了一個多月了——」意思就是,她該在大伯家住一段時間了。
她是孤兒,兩個伯伯換著養,本就應該呀。
韋氏沒想到文瑾會這麼說,有點難過地低下頭,文翰也露出失望的神色。
焦氏的反應最劇烈,她就差跳起來了:「你做夢!幾個爛核桃,就想到我家混吃混喝……」聲音一出來,就知道上當了,她是來要核桃的呀,現在目的無論如何也達不到了,氣得跺腳罵道,「跟你娘一般的賤坯子,隻想混賴別家的東西——」
「誰來誰家呀?是我去你家混賴的嗎?不要臉——」沉默的人,最容易出口傷人,何況本主的記憶裡,她娘就是這麼和大伯母對仗的,文瑾這麼說,也不算是驚世駭俗。
韋氏衝上來,捂住了文瑾的嘴巴,文翰也過來,把文瑾往屋裡拉。
焦氏「嗷」地一聲,衝過來想打文瑾,被韋氏攔住了:「他大伯母,和小孩子置什麼氣,外面人聽見了,該說咱不對,她沒爹沒娘的,也是可憐人。」
焦氏憤憤不平,但看到門口有人探頭探腦的看熱鬧,隻好作罷,扭頭給韋氏道:「回頭,你送過去。」
「……」韋氏還沒說話,文瑾吼了一聲:「不!這是我採的!」
「你瞧瞧,你瞧瞧,吃著誰的?穿著誰的?誰養活的你?竟然這麼占食,沒良心!老二家的,這樣的人,你也敢養。」焦氏氣恨地向韋氏控訴。
這女人好惡毒,文瑾曾經給韋氏帶來多大的麻煩呀,本來這幾天,她辛苦趕山,就是想讓韋氏不認為自己是個累贅,可這幾句話,立刻就令人聯想起前些日子,她病弱不堪,二伯一家為此頗受連累。
幸好,焦氏面對的是韋氏。一個從小聽到的就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的秀才之女,她贍養文瑾,就不是圖什麼回報的。
韋氏根本不生氣,還勸焦氏:「你別生氣,她還是個孩子!」
「哼,慣得她!」沒有拿到核桃,還惹了一肚子氣,焦氏還沒吃過這麼大的虧呢,扭頭氣呼呼地走了。
文瑾卸下背簍,走到廚房外面,找來一塊大石頭墊著,拿一塊小石頭噼噼啪啪砸核桃。
「文瑾,不就幾口核桃嗎?不吃少不了什麼,文才還小呢,就讓給他吧。」韋氏勸道。
「為什麼要讓他?我病了的時候,大伯母一粒米都不肯給,拿別人的東西,就那麼有理?」文瑾繼續猛砸。
韋氏無奈地搖頭:「這孩子,你大伯母就那麼個人,別和她一般見識。」
「二伯母,她多大?要是還要我讓著,她還不如尋根繩子弔死算了,羞不羞呀!」
「文瑾!」韋氏的語氣有些嚴厲。
文瑾把半碗核桃仁洗凈,面無表情地倒進韋氏正熬著的稀飯鍋裡。
「你這孩子!」韋氏真生氣了,臉色十分嚴肅。
「二伯母,你知道我身體還虛,大夫讓補養的,這每天趕山,不吃好點,根本堅持不住。」
看到侄子瘦弱不堪模樣,一臉的菜色,兩頰凹陷,韋氏深深地嘆口氣,她再聖母,也不能叫侄子讓出口中的食物吧?
韋氏看了看兒子,文翰略有些氣憤,卻乖乖低下頭,他明天要把自己的勞動果實送給隔壁了。
焦氏太奸詐,韋氏好的過了頭,難怪親娘賀氏要改嫁,這樣的家庭,孤單的母女倆,的確大不易。文瑾默默地幫著韋氏燒火,她的內心,卻如那火苗一樣跳躍飛騰,難以平靜。
照韋氏這性子,家裡有金山銀山,她也能讓人搬空了。
二伯,比韋氏的性子更懦,自己的爹爹多年不在家,現在又傳言命喪黃泉,難怪家產都被老大霸佔,唉!今後,這個家想好過些,就得靠自己了,文瑾捏緊小拳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