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啥事？」

　　「我……」

　　張虹見李天明臉色難看，心裡先有了幾分畏懼。

　　「沒事就回吧，廠裡的活那麼多，不管你們是考上的，還是沒考上的，隻要在李家檯子一天，該乾的活，就得好好乾！」

　　李天明說著，擡手把擋在他面前的張虹扒拉開。

　　「喂，請接海城鋼鐵廠，我找李學軍副主任。」

　　不再理會這些知青，李天明拿起電話，準備給李學軍報喜。

　　得知三個兒子都考上了，李學軍也是喜不自勝。

　　「好，好，好，天明，真是……多虧了你！」

　　天敬和天元能考上在李學軍的預料之中，萬沒想到天和居然也考上了。

　　甭管是啥學校，未來有大學生這個身份，前途就差不了。

　　「您趕緊和我大娘說一聲，也讓她高興高興。」

　　「對，對，我這就告訴你大娘，天明，通知書……」

　　「我下次去海城給帶過去！」

　　掛了電話，李學軍的心情也平靜不下來了，起身就去了廠醫院。

　　嚴巧珍快到退休的年紀了，現在上班就是混日子，有時候乾脆把秋秋帶過來，省得來回跑了。

　　正拆著天和的毛褲，準備填些毛線重新打一遍。

　　「你咋來了？」

　　看著急匆匆進來的李學軍，嚴巧珍不禁納悶。

　　升了副主任以後，李學軍的工作越來越忙，現如今整個鋼鐵廠的後勤都歸他一個人管，還兼管著三產那邊的事。

　　平時很少有準點下班的時候。

　　「好事，好事啊！」

　　見李學軍笑得嘴都合不攏了，嚴巧珍更迦納悶。

　　「啥好事啊？不能回家說，非得跑這一趟。」

　　「剛才天明來電話了，天和、天敬、天元，哥仨都考上了。」

　　啥？

　　嚴巧珍一驚，手裡的毛線球掉在了地上。

　　「都……考上了？」

　　「是，都考上了，天和是河北工學院，天敬考上了國防科技大學，天元考上了海城大學，都考上了！」

　　嚴巧珍聞言，激動地想要起身，可突然腦袋一陣發昏，差點兒摔倒。

　　李學軍見狀，趕緊上前將她扶住。

　　「你……至於嘛！」

　　他剛才得到消息的時候，也沒比嚴巧珍好多少。

　　「好，好！」

　　說著，心頭一陣酸澀，眼淚控制不住的落下。

　　就在不久前，他們兩口子還在為幾個孩子的前途憂心。

　　要不是李天明幫忙，天和、天敬還在社會上瞎混呢。

　　現在三個兒子同時考上了大學，往後……

　　「李副主任，嚴姐，恭喜啊！」

　　「這可是大喜事，嚴姐，你得請客！」

　　「還得是李副主任和嚴姐會教育孩子，三個大學生，了不得啊！」

　　同一個科室的同事們，此刻紛紛上前，甭管心裡酸成啥樣，當著兩人的面，也得說上幾句道賀的吉祥話。

　　「請，請，必須請！」

　　嚴巧珍這會兒高興壞了，忙不疊的應著。

　　「學軍，那個……沒錯吧？」

　　稍稍平靜了一點兒，嚴巧珍又問了一句。

　　「天明打來的電話，還能有假，過兩天，他就把通知書送過來。」

　　「天和他們都知道了嗎？」

　　「沒呢，我剛得著消息，就來告訴你了。」

　　嚴巧珍激動的搓著手。

　　「天亮家的呢？天明說沒說她咋樣？」

　　李學軍一愣：「忘了問了！」

　　與此同時，李家檯子這邊。

　　那些沒拿到錄取通知書的知青，還是不肯罷休。

　　尤其是當初為了複習，把後路都給斷了的。

　　現在沒考上大學，廠裡的工作還給丟了，往後的日子可怎麼過啊！

　　「還有完沒完了，哭有什麼用？」

　　聽著傳來的哭聲，張虹心情越發煩躁。

　　「我哭我的，礙著你什麼了！」

　　張虹咬著牙，對自己落榜的事實，還是無法接受。

　　「這下可怎麼辦啊？大學沒考上，工作也沒了，往後的日子……」

　　聽到這話，原本還強忍著沒哭的幾個知青也跟著哭了起來。

　　「要不……咱們去求求李主任，總不能讓咱們的日子過不下去啊！」

　　高考落榜已經無法更改，之前為了複習，不但丟了工作，還連著幾個月沒上工，這下等到年底口糧都沒著落了。

　　「李天明要是不鬆口，去求李主任也沒用！」

　　啪！

　　聽到有人提起李天明，張虹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

　　「張虹，你幹什麼呢？」

　　「李天明！」

　　張虹咬牙切齒的念著李天明的名字。

　　「都是他！」

　　眾人一愣，不明白張虹是什麼意思。

　　「李天明肯定早就知道了恢復高考的事，故意瞞著不說，隻告訴了他的家裡人。」

　　這些話，此前馬興也曾說過，可那時候，大家都在忙著複習，誰也沒當回事。

　　可現在落榜了，聽到張虹再提起，一個個的心裡也變得不是滋味。

　　李天明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麼不能早一點告訴他們。

　　如果能早些開始複習的話，或許……

　　「就算李天明早知道，他不說，又能把他怎麼樣？」

　　「咱們又沒有證據！」

　　「誰說沒有！」

　　房門被人推開，進來的是同樣落榜的一個男知青。

　　「牛建邦說過，李天明早就告訴了他，國家要恢復高考，他從知青點搬出去，就是為了背著大家偷偷複習。」

　　張虹聞言，急道：「你怎麼不早說？」

　　「我……」

　　男知青一時語塞。

　　早說？

　　他也得敢說啊！

　　在李家檯子，誰不知道李天明的份量，就算知道了，難道他還能去質問李天明嗎？

　　還想不想在李家檯子待下去了？

　　得罪了李學慶，最多挨兩句罵，可得罪了李天明……

　　看看孫良元，再看看馬興，有一個得著好的嗎？

　　「牛建邦什麼時候說的？」

　　「從縣城回來，我們男知青在一起喝酒，他喝多了說的！」

　　「走，咱們去找他！」

　　張虹說著站起身。

　　「可就算是真的，又能怎麼樣？」

　　「就是啊，得罪了李天明，誰都沒有好下場，我看……還是算了吧！」

　　「又不能把他家裡人上學的名額讓給我，再把李天明給得罪了，往後在李家檯子還有咱們的好日子過嗎？」

　　一些人打起了退堂鼓。

　　「就算不能，他也別想好，這事隻要鬧起來，上面就得給個說法。」

　　隻要有一分希望，張虹都不想錯過。

　　她在農村已經待的夠夠的了，隻想儘快離開。

　　聽張虹這麼說，眾人猶豫著還是跟在了她的身後。

　　電風扇廠，拿到了錄取通知書的牛建邦正忙著裝配。

　　隻是心情久久不能平靜，滿腦子都是幻想出來的大學生活。

　　就在這時候，聽到車間門口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牛建邦看著來人，猶豫著起身走了過去。

　　「找我有事？」

　　張虹闆著一張臉。

　　「有個情況，我想向你核實一下！」

　　這語氣讓牛建邦不禁皺眉。

　　「找我核實情況？」

　　「對，我問你，李天明是不是很早就通知了你恢復高考的事。」

　　張虹故意說得很大聲，正忙著幹活的工人們紛紛看了過來。

　　牛建邦聞言一驚，目光投向了躲在眾人身後的那個男知青。

　　高考結束，從縣城回來當天，男知青們組織聚會，大家都喝了不少酒。

　　牛建邦酒後失言，把他提前知道恢復高考的事說了出來。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恢復高考的消息，都是從報紙上看到的，我哪能提前知道。」

　　這會兒說什麼也不能承認。

　　否則，被李天明知道了絕對沒他的好果子吃。

　　他隻是考上了大學，還沒正式去報道，隻要還在李家檯子，他相信李天明絕對有辦法，讓他這個大學上不成。

　　「你不用否認，你沒辦法，李天明肯定有辦法。」

　　「幹啥呢？」

　　天生這時候走了過來，擋在了牛建邦的身前。

　　「你們幾個早就不是廠裡的人了，來這兒幹啥？影響了生產，耽誤出口創匯，這個責任你們承擔得起嗎？」

　　剛剛的對話，天生也都聽見了，雖然不清楚這裡面的事，可涉及到李天明，他就不能不當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