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回事啊？」

　　宋曉雨看著攤在桌子上的一堆錄取通知書，滿臉疑惑。

　　李天明聞言苦笑：「你問我，我也不知道啊！」

　　從縣裡拿回來的錄取通知書有十幾份，除了村裡知青，就是天和三兄弟的。

　　沒錯，天和也考上大學了。

　　河北工學院！

　　雖然掛著河北省的牌子，校址卻在海城。

　　天敬如願被剛剛完成更名的國防科技大學錄取。

　　天元也考上了他心儀的海城大學。

　　可這麼多錄取通知書當中，唯獨沒有靳小琪的。

　　李天明拉著郵遞員問了半晌，確定對方沒有遺漏的，隻能無奈罷手。

　　「咋辦？」

　　宋曉雨這下也犯了難。

　　「小琪這些日子都快神經了，要是讓她知道……」

　　「我也不能扣著人家的錄取通知書不給啊！」

　　不光靳小琪盼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其他人也一樣在翹首企盼。

　　總不能為了照顧靳小琪的情緒，把所有人的通知書都給扣在手裡吧。

　　「這倒也是，可我就怕小琪……」

　　之前預考結束，宋曉雨聽說嶽興鎮有個上海知青因為沒通過，人都神經了。

　　萬一靳小琪禁受不住打擊……

　　「不至於，不至於！」

　　「你咋知道不至於，畢竟是一輩子的大事。」

　　宋曉雨擺弄著桌子上的錄取通知書，此刻都顧不上羨慕了。

　　「小琪考了那麼高的分，為啥沒有她的，你說……是不是政審出問題了？」

　　國家在公布恢復高考的消息之後，也曾在報紙上三令五申的強調，這次高考的錄取標準，要以成績為主，政治出身為輔。

　　可隻要涉及到政審，就難保不會在某一個環節出問題。

　　但靳小琪……

　　「她能有啥問題，父母都是工人，祖上三代城市貧民，哥哥姐姐要麼是工人，要麼是知青，這樣的出身要是都能出問題，那就沒有沒問題的了。」

　　「這倒也是！」

　　宋曉雨不禁頭疼。

　　「那這些通知書……」

　　「發下去吧！」

　　李天明說著，把天和三兄弟的錄取通知書挑出來，拿著其他人的出了門。

　　「天明，咋這時候來了？」

　　馬長山正在村支部值班，看到李天明，不禁好奇。

　　「大學的通知書到了，長山叔，你拿廣播給喊喊。」

　　馬長山聞言，笑道：「喲，這是好事啊！咱村考上多少？」

　　「都在這兒了！」

　　李天明說著，把一摞通知書遞了過去。

　　就算是沒有靳小琪的事，李天明心裡也還是有些遺憾。

　　這次李家檯子也有幾個往屆的初中生、高中生參加高考，卻連一個考上的都沒有。

　　還是對教育的重視程度不夠！

　　「我瞅瞅，嚯，上海的大學。」

　　馬長山說的是宋長英，她被上海復旦給錄取了。

　　蘇紅紅考上了海城師範，牛建邦考上了杭州的一所大學。

　　「喂，喂，喂！」

　　馬長山打開廣播，試了試音。

　　「全體社員注意了，全體社員注意了，廣播一條重要通知……」

　　正在田間地頭，還有工廠幹活的人們，紛紛停下了手裡的活。

　　重要通知？

　　啥重要通知啊？

　　「宋長英、蘇紅紅、牛建邦、吳玉娟、張超英……」

　　一連報了十幾個人的名字。

　　眾人此刻已經隱隱猜到了馬長山所說的重要通知指的是什麼了。

　　聽到自己名字的，臉上滿是激動的神色。

　　「所有念到名字的人，立刻到村支部來，聽到名字的，立刻到村支部來，大學的通知書到了。」

　　果然是錄取通知書。

　　「剛才念到我名字了，是不是念到我名字了？我考上了，考上了！」

　　「有我，有我！」

　　「通知書，去拿通知書！」

　　有人歡喜，自然也就有人悲！

　　李家檯子的知青，外地的加上永河縣的攏共有幾十號人。

　　可李天明拿回來的通知書隻有十幾份，大部分人……

　　「不可能，我不可能沒考上！」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靳小琪呆愣當場，聽著身邊的人或喜或悲，一顆心瞬間冰涼。

　　「天生，我……」

　　「快去吧！」

　　天生剛才仔細聽了半晌，確實沒聽到靳小琪的名字。

　　他知道李天明今天去了縣裡，通知書應該是順道拿回來的。

　　靳小琪到底是個啥情況，李天明一定清楚。

　　靳小琪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家，一起的還有眾多知青。

　　考上的歡天喜地的去村支部拿通知書，沒聽到名字的依舊不甘心，也想去問問情況。

　　李天明剛進門，靳小琪便到了。

　　「哥，我……」

　　回來的路上，靳小琪一直在想填報志願的事。

　　當時就應該保守一些的，按李天明說的，沖、穩、保。

　　「別著急！」

　　能不急嘛！

　　明年還不知道讓不讓他們這些知青參加高考，今年有可能是最後的機會了。

　　「我去教育局查了你的成績，325分，人家都說這個分數已經很高了，通知書沒下來，有可能……」

　　李天明也不知道有啥可能。

　　比靳小琪分數高的，還有分數低的，隻要過線的，通知書都拿回來了。

　　為啥沒有靳小琪的……

　　「天明，要不……找找學國叔，請教育局的人給京大招生辦打個電話問問？」

　　宋曉雨也幫著出主意。

　　這倒是個法子，之前怎麼沒想到呢？

　　「行，我……明天再去，小琪，你也別著急，有可能京大的通知書下來的晚，不管咋說，也是最好的大學。」

　　戲文裡，考中狀元的不也是最後才宣布嘛。

　　靳小琪雖然不是狀元，可她報的是最好的大學，總要講些排場。

　　可這些安慰的話，靳小琪一句也聽不進去，此刻心裡隻剩下了後悔。

　　應該……

　　穩妥一些的。

　　「好飯不怕晚，再等等，我明天就去縣裡，說啥也得弄清楚了。」

　　正說著，小蓉和小五帶著振華、甜甜也回來了。

　　「哥，咋沒有我二嫂的通知書呢？」

　　李天明聞言都無語了，他和宋曉雨安慰了半晌，小五進門一句話就把靳小琪給整破防了。

　　「誰說沒有，就是……還沒到呢！」

　　小蓉想說什麼，但見家裡氣氛不太對，忍著沒開口。

　　「曉雨，你……」

　　李天明給宋曉雨遞過去一個眼神。

　　宋曉雨會意，輕輕的點了點頭。

　　「我再去趟村支部，天和他們……我得給大伯打個電話。」

　　剛剛光顧著靳小琪的事，都忘了給李學軍報喜。

　　說著出了門。

　　等李天明再到村支部的時候，這裡已經亂成了一團。

　　拿到錄取通知書的又哭又笑，李天明看著，突然想到了在書上看到過的一個故事。

　　範進中舉！

　　老書生一朝金榜題名，高興得失心瘋。

　　最後還是他老丈人一個大嘴巴子給治好了。

　　就是不知道今天有沒有瘋的，到時候，李天明抽上兩巴掌。

　　那些沒考上的，此刻正圍著馬長山。

　　「你們問我幹啥？我咋知道為啥沒你們的，沒考上就沒考上，瞎鬧個啥？要是覺得不對，就去縣裡教育局問問，別在我這兒瞎胡鬧！」

　　他倒是能理解這些知青的心情，可他就是村裡的會計，哪知道那麼多。

　　「李天明！」

　　這時候，有人看到了李天明，立刻圍了上來。

　　「幹啥？」

　　「李天明，通知書都是你拿回來的？」

　　說話的是個女知青，李天明記得這人叫張虹，海城來的。

　　當初宋曉雨住知青點的時候，就數這個張虹和她不對付。

　　「是又咋了？我好心幫忙，還幫出錯來了？」

　　張虹一愣，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語氣有問題。

　　「我……我是想問，所有的通知書，你都拿回來了嗎？」

　　「人家郵遞員就給了這麼多，我也都拿回來了，你啥意思？懷疑我扣下了你們的通知書？」

　　心情可以理解，但胡攪蠻纏不行。

　　「長山叔，我借電話用用！」

　　「你……你不許走！」

　　張虹突然攔在了李天明的面前。

　　咋？

　　還沒完沒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