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0章 抓人
湘江邊的風裹挾著水汽,狠狠砸在沈青雲的臉上。
霧氣還沒散盡,江面上浮動著一層灰濛濛的紗,把遠處的橡膠壩暈染成一道模糊的灰線。
警戒線外,幾個老人正踮著腳張望,手裡的太極劍在陽光裡閃著冷光。
「沈書記。」
田野從警戒線裡鑽出來,雨衣上的水珠順著帽檐往下滴,在青石闆上洇出一小片深色:「法醫初步勘查完了。」
沈青雲沒說話,目光落在江岸邊的泥地上。
那裡有幾道深淺不一的車轍,邊緣還粘著新鮮的草屑,顯然是昨夜有車輛停在這裡。
他蹲下身,手指拂過一道被水浸泡的輪胎印,紋路清晰得像是剛印上去的:「這是皮卡的車轍,胎寬215毫米,應該是江鈴寶典那種老款車型。」
田野的眼睛亮了:「我們查到張濤名下就有一輛藍色江鈴皮卡,登記地址是糧食局的車庫。」
「去查這輛車的行駛記錄儀。」
沈青雲站起身,風掀起他的衣角,露出裡面濕透的襯衫,淡淡地說道:「再看看岸邊有沒有拖拽痕迹。」
兩個刑警拿著勘查燈在草叢裡仔細搜尋,光束劈開濃霧,照亮了幾片被壓倒的蘆葦。
沈青雲順著光束走過去,在一叢野薔薇下停住腳步,帶刺的枝條上掛著一小塊藍色布料,邊緣還沾著暗紅的污漬。
「這是糧庫工作服的料子。」
他用鑷子小心翼翼地夾起布料,低頭看嗯咯一眼說道:「李長福不是自己走到江裡的,是被人拖過來的。」
田野的喉結劇烈滾動了一下:「我讓人擴大搜索範圍,說不定能找到兇器。」
「不用找了。」
沈青雲把布料放進證物袋,密封時發出輕微的「咔嗒」聲,淡淡地說道:「張濤既然敢拋屍,肯定把兇器處理乾淨了,我們的突破口不在這兒。」
說著話,他望向江面上漂浮的泡沫,那些白色的泡泡聚了又散,像極了案件裡不斷變化的線索。
「法醫那邊有什麼新發現?」
沈青雲對田野問道。
「胃內容物化驗出來了,有安眠藥成分,劑量不足以緻命,但能讓人失去反抗能力。」
田野翻開筆記本,字跡被雨水洇得有些模糊,對沈青雲說道:「後腦勺的鈍器傷是緻命傷,創口呈類圓形,像是被鋼管打的。肺部雖然有積水,但氣管裡沒有泥沙,說明是被打死後再扔進江裡的。」
「謀殺無疑。」
沈青雲的聲音冷得像江風,淡淡地開口道:「把這些證據整理好,立刻申請對張濤和趙立東的強制措施。」
田野愣住了:「現在就動手?會不會太急了?」
「再等下去,他們就要跑了。」
沈青雲掏出手機,屏幕上還沾著水霧:「趙立東的老婆昨天下午就帶著兒子去了機場,說是出國旅遊,哪有大早上六點飛馬爾地夫的?」
他頓了頓,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動,隨口說的:「張濤的小舅子劉鵬,昨晚十點租了輛麵包車,現在定位顯示在高速路口,馬上就要出市境。」
田野的臉色瞬間變了:「我這就派人去攔。」
「攔住也別驚動他們。」
沈青雲按住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透過濕透的雨衣傳過來:「讓老邱他們那邊先動手,紀委的人直接去家裡和單位,人贓並獲。」
電話撥通時,邱健華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沈書記?」
「動手吧,張濤和趙立東。」
沈青雲的目光越過江面,落在對岸模糊的廠房輪廓上,直接說道:「搜查他們的辦公室和住處,重點找賑災糧發放記錄,還有和宏達糧貿的資金往來賬目。」
「現在?」
邱健華的聲音陡然清醒,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要等省紀委的人到了再行動……」
「再等下去人家都已經走了。」
沈青雲淡淡地說道:「記住,動作要快,控制住人之後立刻上手段,他們這種人,隻要拿出鐵證,很快就會交代。」
「明白!」
邱健華馬上明白了沈青雲的意思,連忙點頭答應著。
掛了電話,沈青雲沿著江岸慢慢往前走。
晨霧漸漸散去,露出對岸光禿禿的楊樹林,枝條在風中瘋狂搖晃,像無數隻伸向天空的手。他想起李長福檔案裡的照片,那個穿著軍裝的年輕人笑得一臉憨厚,誰能想到最後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沈書記,您看。」
一個刑警舉著勘查燈跑過來,光束照在一塊被水沖刷乾淨的石頭上,那裡有半個模糊的腳印,「是四十三碼的運動鞋印,和張濤穿的那雙一緻!」
沈青雲蹲下身,看著那個淺淺的印記,突然想起什麼:「去查張濤昨晚的行蹤,特別是淩晨一點到三點之間。」
田野立刻拿出對講機:「讓技術隊查張濤的手機基站定位,還有他家小區的監控!」
江面上的霧氣徹底散了,陽光穿透雲層,在水面上投下碎金般的光斑。
沈青雲望著那些跳動的光點,突然覺得眼睛有些發酸。
他掏出煙盒,裡面的煙早就被打濕了,捏在手裡軟塌塌的。
「沈書記,邱書記來電話了。」
這時候,田野把手機遞過來,屏幕上顯示著「邱健華」三個字。
「人抓到了?」
沈青雲接過手機,指腹在冰涼的屏幕上摩挲。
「張濤在糧食局辦公室被堵了個正著,當時他正在燒賬本。」
邱健華的聲音裡帶著喘息:「趙立東在市政府食堂吃吃飯,剛咬了一口包子就被我們按住了。」
「搜出什麼了?」
沈青雲問道。
「在張濤的保險櫃裡找到了一個黑色筆記本。」
邱健華的聲音突然壓低,對沈青雲說道:「上面記著近三年倒賣儲備糧的明細,每次交易都有趙立東的簽字,還有銀行轉賬記錄!」
沈青雲的心臟猛地一松,像是有塊石頭落了地:「好好審,我現在就回市裡。」
掛了電話,他望著江面上掠過的水鳥,那些灰色的鳥兒貼著水面低飛,翅膀偶爾沾到浪花。田野走到他身邊,遞過來一塊乾淨的手帕:「沈書記,這裡交給我們就行了。」
「再等五分鐘。」
沈青雲的目光落在那片被壓倒的蘆葦上,淡淡地說道:「我想看看,李長福最後看到的風景是什麼樣的。」
風還在吹,江水拍打著岸邊的石頭,發出單調的「嘩嘩」聲。遠處的城市漸漸蘇醒,高樓的玻璃幕牆反射著晨光,像一片巨大的鏡子,照出這片土地上隱藏的罪惡與正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