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五馬分屍
翌日,是個大日子。
叛賊祁書羨的罪行,早在西南軍回來時便已經傳開。
後來晟金兩國簽署盟約,有金國的配合,再加上大理寺提審,能夠確定的罪行也越來越多。
甚至,連祁書羨弒母殺父、為投金國,出賣西南輿圖、在戰場上喪心病狂提出用三州百姓做肉盾的細節,都被說書先生描述得繪聲繪色。
百姓們越發對祁書羨恨之入骨。
若不是因為他,當初金國就不會攻破定襄關;定襄關不破,他們的兒子、丈夫就不會戰死沙場!
如今祁書羨行刑,百姓們一大早便擠在菜市口附近等著觀看。
盛知婉坐在茶樓中望著這一幕。
她旁邊的小隔間內,盛央也被帶來了。
商行聿是今日的行刑官。
早知百姓們激動,為平民憤,他特意讓人帶著祁書羨在菜市口周圍繞了一圈。
務必讓祁書羨清清楚楚感受到百姓對他的怨恨和咒罵。
一圈結束,裝著祁書羨的鐵籠才終於被擡到刑台上。
五匹馬早已在此等著,隻等時間一到,每匹馬上的繩索便會套上他的頭顱和四肢。
五馬分屍!
祁書羨垂著眼,周圍的聲音不斷鑽入耳膜,他本以為經歷過夢中的千刀萬剮,再死一次,有什麼怕的?
說不定、等他死了,還能重來一次,就像以前一樣。
如果有下一次,他一定要好好對知婉,一定、一定不會背棄她!
忍一忍,再忍一忍。
祁書羨正想著,忽然感覺到一股鑽心的痛苦從腦海中傳來,他痛的渾身戰慄、恨不得立即去死,然而他的身體,卻在這一時連一絲半點的反應都沒了。
他聽到凄厲的粉碎聲從身體內傳來:「八方,放過我!等他死了我就會離開,我再也不會踏足你的世……」
「——咔嚓!」
一瞬間,祁書羨隻覺自己腦海中什麼東西碎裂。
滅頂的疼痛,在那東西碎裂的同時消失無蹤。
可緊接著,意識到方才求饒的東西是什麼,一股巨大的恐慌襲來。
沒了——那個東西沒了?
若是它沒了,自己就不能再重來一遍。
「不……不行!」刑台之上,祁書羨慌張地擡起了頭。
與此同時,時間已到。
商行聿手中的行刑令,沒有絲毫猶豫地落在了地上:「行刑!」
「不要!!」祁書羨陡然掙紮起來。
然而已經晚了,五根繩索利落地套在他脖頸和四肢之上,緊接著,幾聲呼哨。
祁書羨方才還掙紮的身體猝然被拉直到了半空。
起先,他還能憑藉武力將五匹馬強拉回來,但很快,內力難以支持,他發出陣陣慘叫。
繩索持續繃緊。
刑台下,已經有不少百姓或蹙眉或轉開目光,不願看接下來皿腥的一幕。
盛知婉也將視線移到手中的茶杯上。
下一瞬——
伴隨著又一道呼哨傳來,五匹烈馬再次攢勁前沖。
祁書羨的慘叫戛然而止。
刑台上,皿肉橫飛。
刑台下,百姓唏噓一片。
而隔壁房內,這時忽然傳來「砰」的一聲悶響。
盛知婉剛聽到。
流觴便快步過來稟道:「公、不……陛下,盛央好像被嚇到了,方才她突然又哭又笑的,還想去撞桌角,奴婢沒辦法,隻得先將她先打暈了。」
公主突然變陛下,流觴一時有些適應不來。
都怪這盛央,害得自己都沒能好好觀看叛賊被五馬分屍的場景。
「是嗎?」盛知婉若有所思。
很快,盛央重新被送回地牢。
盛知婉用了葯讓她醒來,盛央幽幽睜開眼,目光卻很是渙散。
察覺到身旁有人,看清楚是盛知婉,盛央下頜動了動,良久,忽然道:「你說得對。我……是孟央,也是盛央。」
就在祁書羨被行刑的前一刻,盛央腦海中那些關於未來、穿越的記憶就像是一層灰塵般被人輕輕拂去,露出了灰塵之下的真實。
而那真實,正如盛知婉所說。
她……並非什麼穿越者,並非什麼來自未來,她就是她,是孟央,是生活在蒼南的一個農女。
她有脾氣,愛耍性子,可因為隻有她一個女娃,家中對她反而極好。
她的幾個兄長都很疼愛她,哪怕……哪怕她並非他們的親妹妹,隻是撿來的。
還有祖父,帶著她讀書認字,家裡有什麼好吃的,都要藏起來,偷偷留給她。
「女娃娃,就得好好養,省得以後被外人一塊餅就騙去咯!」
「三妹妹,我摸了鳥蛋……」
「三妹妹,我帶你去捉魚……」
「囡囡,娘做了雙鞋你試試。」
盛央茫茫然,想到自己之所以會出現在祁書羨落難的地方,是因為她認識了城裡一個富戶的公子。
可祖父和三個兄長打聽到對方已經有了夫人,不願她給人做妾。
她說她不做妾。
公子的夫人病了,等夫人一死,自己便能去做續弦。
就是因為這句話,母親打了她。
她生氣又委屈,覺得家中沒有一個人懂,她想要過好日子,還不是為了這個家?
隻有她好了,他們才能好。
所以,她偷偷跑了出去,迷了路,恍恍惚惚間聽到有個聲音問她,「如果你有機會榮華富貴,代價是家人的性命,你願意嗎?」
不懂她的家人,不要也罷!
她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後來……便沒有後來了。
翌日,盛知婉在宮中收到消息,盛央於地牢內,咬舌自盡。
盛知婉頓了片刻,讓人將她埋在了一處野地中。
生者生,死者死。
既見將來,不念過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