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綸問她是不是很怕他傷害賀緘。
她的肚子竟一不小心搶在了前面回答。
咕噜。
湯媛一愣,面紅耳赤按住叫嚣的肚子。
賀綸微擡下颌,半晗的目光又下移幾分,落在她發出異響的肚子上。
哈哈,湯媛讪笑兩聲,“該,該吃飯了。
呃,奴婢是在提醒殿下您該用膳了。
”聲音越說越小。
前兩餐吃的不多,再加上賀綸較少來瑞通館,大家已習慣了按時吃飯,造成一到點她就覺得餓。
其實馮鑫老早就在遠處着急,正殿那邊已經催了兩遍,殿下怎麼還不去用膳?
你看,你媽都喊你回家吃飯了。
湯媛瞅瞅馮鑫,又瞅瞅賀綸,繼續幹笑。
夏日天長,一輪紅日挂在天際要落不落的,她在晚霞中笑彎彎的樣子很是迷人,盡管眸中的笑意那麼淺。
賀綸移開視線,垂眸拿過她手中的剪刀,抛擲身後,對她張開手,“過來,讓我抱。
”
女孩子似是早已歸順的小貓小狗,走上前偎在他懷中。
“下次我來午休的時候……你必須戴上那副耳墜,我要你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給我看。
”說完拉開一點距離方便他俯身,在噙住她的唇之前,又低聲補了一句,“我想看你穿那件紫色系帶的粉色兜兒……”
他還記得在花鳥苑值房踹開門時的驚豔,藏在心裡,今天終于忍不住要求。
湯媛用力閉目,後腦勺被他死死扣住無法動彈,其實他不這樣她也不會反抗的。
真不懂他為何這麼喜歡親她?
如果想要的話就直奔主題啊,搞成這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在跟她談戀愛。
綿長的一吻結束,兩人氣喘籲籲分開。
湯媛以袖飛快的擦了兩下嘴,面色如常恭送他大駕。
冬慧将飯食端進庑房的時候,湯媛正在耳房刷牙,聽聞今晚有炙羊肉,立時含了兩口鹽水漱完了事。
天氣轉熱,主子們都不大愛吃羊肉這些易上火氣的東西,可多餘的羊肉不能扔啊,于是廚子們就變着花樣的給宮人做,這可便宜了湯媛,她最喜歡吃這道菜,孜然茴香什麼的都很入味,此時大康開通了海上貿易,跟大食天竺皆有來往,香料更是常見之物,有了香料,再普通的羊肉都鮮美無比。
吃飽肚子心情就會變好。
也能忘記賀綸那種含着欲.望的深吻。
此時正殿那邊,宮人一一撤下碗筷,又伺候主子們漱口淨手,再呈上一杯清香撲鼻的淡茶,方才從容退去。
賀純與妹妹和熙跪坐在臨窗的大炕上玩九連環。
“和熙,你今天可看清楚那個宮人了沒?
”賀純問。
“哪個宮人?
”
“就是我跟你說的特會講故事,掀紙牌兒也比我厲害的姑姑。
是不是很漂亮?
”
和熙回憶了一下湯媛的模樣,淡淡道,“一般般吧。
”哪有賀純形容的那麼誇張。
不過她挺喜歡賀純轉述給她的那些故事。
和熙不似賀純那樣頑皮,一舉一動俨然就是個标準的公主,就連說話時後背與脖頸的弧度都優美而矜貴,她道,“不如,明日我們一起去聽聽故事。
”
正中下懷,賀純笑着點點頭。
賀綸親自攙扶章皇後起身,來到隔間密談。
“此事你外祖父也是萬萬沒想到,以甄炳坤的脾氣,定然要與孫耀中撕扯下去,隻要鬧到禦前,少不得與孫耀中兩敗俱傷,咱們這邊再趁機煽動風向,揭發他把持谏言等多項罪名,不管皇上願不願意,怎麼也得讓他緻仕回鄉養老。
”章皇後擰了擰眉。
然而甄炳坤仿佛一夜之間轉了性,竟生生忍下了秉筆大太監孫耀中那口氣。
他不跟孫耀中掐了,孫耀中自然也不會掐他,照舊是三足鼎立的平衡局勢,章閣老很頭疼,懷疑内部出了叛徒。
反正他做夢也不會想到是三皇子插的手。
那麼章閣老為何忽然這麼急的要扳倒甄閣老呢?
因為賀纓成功的掙開他在宗人府設下的鉗制,順利出宮開府。
這意味着賀纓可以以親王的身份做許多事,譬如蓄養幕僚和親衛,拉攏文官武将,為自己的聲望造勢;而賀綸,最早也得明年開春。
如果他趕在賀綸出宮以前把甄閣老拉下馬,那麼賀纓就是一隻失去爪牙的老虎。
賀綸安慰章皇後,“母後,隻要咱們手裡的證據越來越多,就不怕扳不倒甄閣老,他的年紀可比外祖父大多了。
”
話是這麼說,可是甄家一日不倒台,章皇後就一日寝食難安。
她默了默,“阿蘊,母後和腹中的孩兒,還有你那一雙龍鳳弟妹,我們的性命可都交到你手中了。
”
懷孕的婦人素來多愁善感。
賀綸笑到,“母後莫要說的這麼悲壯,倘若兒臣連賀纓那個色厲内荏的草包都赢不了,那還有什麼本事坐穩江山。
兒臣最擔心的是蟄伏延綏的徐子厚。
”
那才真真兒是個狼子野心的。
聽聞這幾年混的不錯,跟總兵府的人來往密切,又大力推行榷場,在當地百姓甚至鞑子中的口碑也極好。
他的眼光确實要比章皇後放的遠。
章皇後畢竟是個深宮婦人,所能看見的也不過是一畝三分地。
但她實在不覺得賀緘與賀維之流能構成什麼威脅。
“傻小子,不過是一個庶子,交給母後吧,保管他飛不出手掌心。
若是個聽話的,本宮不在乎賞他個富貴王爺做一做,不然……”她眸光一厲,“就送他去見那個醋壇子娘。
”
四日一晃而過,瑞通館有頭臉的兩個宮女内侍基本已經心照不宣的知曉這位年輕貌美的掌儀姑姑是皇後娘娘安排給五殿下的禁.脔。
不過幾處要職明白即可,也無須再與下面交代。
是以,這日在五殿下駕臨前,殿中寝卧已是如常備好熱水帕子等物,鋪開夏日專用的絲綢薄被,而瑞通館本身就是冬暖夏涼,這個月份暫且還用不着冰盆。
冬慧作為瑞通館最會化妝的高人,自是由她幫着湯媛點了胭脂,又用再柔軟不過的羊毫筆調開鮮花汁子浸泡的口脂,一點一點描摹湯媛那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口。
湯媛特意拿出皇後娘娘賞的那套鎏金南珠頭面,又配上茉莉耳墜,再挑了件顔色鮮豔的衣裙,與平日判若兩人,雖然不是她喜歡的樣子,但足以滿足賀綸的要求。
其實他原本不想來的,但又忍不住好奇湯媛會不會聽話。
真的會為他用心的打扮一次嗎?
馮鑫示意下人不用通禀,為賀綸推開門,待他進去片刻,方才将門重新阖上。
賀綸在簾子外面站了片刻,這才輕輕撩起。
湯媛盛裝跪坐在案前……盯着茶杯發呆,果然夠盛裝了,可是他忽然又感覺沒意思。
“再過幾日便是端午,你想出宮嗎?
”賀綸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樣走進來。
他這麼問自然就是想聽見肯定的答案咯。
湯媛很是配合的點點頭。
不過她确實也對宮外面的景象好奇,畢竟她還不知自己将來要生活在一個什麼樣的地方。
賀綸挨着她坐下,臂膀輕輕碰了下她小小的肩頭,“你這樣挺好看的,可是能把口脂擦了嗎,我不喜歡皿盆大口。
”
皿盆大口?
湯媛拿起濕帕子擦拭,然嘴角還是留下一道紅色痕迹,賀綸覺得可愛,用手幫她擦了擦,而他本就是來做“正經事”的,擦着擦着,自然就把她擦上了床。
帷幔一合上,湯媛就有點兒緊張,不過此前做過多次心理準備,倒也不至于手足無措。
這回賀綸沒讓她伺候更衣,而是主動幫她更衣。
終于近距離的目睹了那日思夜想的粉色小兜兒,賀綸隻覺得頭頂一熱,差點沒控制住。
“端午節那日我們可以坐畫舫觀龍舟,兩岸仕女如雲,鑼鼓喧天,還有人在船上表演雜技,比除夕的紫禁城還熱鬧。
然後去我外祖父家賞花,章閣老的四拾花園在京師很有名。
是了,你不是一直想開一家點心鋪嗎?
長樂街就不錯,我也可以帶你去逛逛。
”他的語氣似是閑聊,令人放松,可他的動作不停有一絲一毫的猶疑,他是要動真格的了。
湯媛微微發抖,安靜的聆聽。
“你趴下。
”他伏在她耳畔道。
湯媛顫了顫,最終依言照辦。
他就這樣欣賞了她一會兒,湯媛已經抖成一團。
她不怕被狗咬,可是害怕等死前的煎熬。
窗外蟬鳴陣陣,無端令人煩躁。
幸而爐中淡然安神的熏香化解了這份郁燥。
賀綸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湯媛已經面如金紙,他覺得再這樣下去,她很可能會死掉,不由心軟,當他說,“你走吧,這次先放過你。
”
她已經含淚爬起,抱着衣服連滾帶爬逃了出去。
直待沖進自己的居處,撲倒銅盆前,再也無法遏制喉間幾欲沖出的酸水,嘔了出來。
可她因為緊張連午飯也沒吃,再嘔也嘔不出東西。
歎息一聲,心緒漸漸平靜。
她随意的抹了把嘴,倚着盆架席地而坐。
她記得在浣衣局那會子龐内侍經常喊她進屋說話,然後動手動腳,直到看見同屋的小姐妹六個死了三個,退無可退,她才動了殺心。
她從來都不想害人的。
也不在乎吃苦受累,可誰要逼她去死……她真的會殺了他。
湯媛的目光漸漸變得孤勇,似是一瞬間投注了巨大的勇氣。
她緩緩擡起眼睫,不知賀綸立在門口看了多久。
他手裡提着她的繡鞋,“為何不穿鞋就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