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君臣問對,若飛瀑垂挂,一瀉千裡的時候,宦者令趨進,請示午餐如何款待孫元帥。
阖闾見問,面有愠色,斥責道:“自練兵以來,元帥奔波于各軍事基地,整日風餐露宿,辛苦備嘗,難得回都一趟,又忙于誨我。
該如何款待,爾等自當有數,何須動問!
”
阖闾之意,是以最高規格款待孫子,宦者令心領其意,諾諾退下。
孫子推辭,阖闾不從,隻好客随主便。
阖闾心情稍稍平靜之後,繼續請教道:“所由入者隘,所從歸者迂,彼寡可以擊吾之衆者,是謂圍地。
吾入圍地,前有強敵截擊,後有險隘阻絕,敵絕糧道,以誘我退走,敵鼓噪不進,以觀吾能,吾當如何?
”
孫子答道:“圍地作戰,必塞其阙,以示堅守,士卒則以軍為家,萬人同心,三軍齊力,數日之飯,一次做好,不見炊煙,故作毀亂寡弱之形。
如此以來,敵人見我,備之必輕。
鼓勵士卒,令其憤怒,暗伏精卒于左右險阻,擊鼓而出,疾擊突圍,前邊戰鬥,後邊擴張戰果,左右兩軍互為犄角,相互策應。
”
阖闾又問:“敵陷于我軍包圍之中,伏兵不動,已有深謀,示我以利,以旗向我軍旋繞,紛紛若亂,不知所之,我該如何對待?
”
孫子答道:“千人操旌,分塞要道,輕兵與之挑戰,挑戰者與之對陣而無搏擊,一旦交戰,則勿撤退,此敗敵深謀之法也。
”
吳王與孫元帥于嘬吮齋長時間談軍論戰的消息傳到辛王後耳中,王後不禁有些擔憂。
大王患病多日,且日趨嚴重,早已與嫔妃分房,獨居于嘬吮齋清養,似這樣無休止地與臣下談論兵法,豈不自我糟蹋貴體?
她幾次派内侍前往窺探,總回說二人談得興緻正濃,孫元帥毫無離去之意。
不久又聽宦者令言道,大王吩咐設盛宴款待孫元帥。
一席盛宴,自不足惜,辛王後怕的是大王一時性起,飲酒過量而導緻樂極生悲的惡果。
她急如熱鍋上的螞蟻,焦慮不安,萬般無奈,竟違背宮闱慣例,由宮娥陪同,擅入嘬吮齋,婉言陳詞,暗示孫子應照顧大王的健康,早些離去。
常言道,會說的不如會聽的,孫子豈是那愚魯之輩,任王後怎樣言詞委婉,他還是心明其意,立即起身告辭。
直到這時,阖闾方茅塞頓開,領略了王後的來意,不禁怒發沖冠,呼内侍将一夥女流之輩轟走。
沉默片刻之後,阖闾略微鎮靜,忙向孫子緻歉,自責宮法不周,家規不嚴。
男子漢畢竟都有一點兇懷,一陣不愉快過後,君臣又談論如初。
常言道,說話勞神,況且阖闾與孫子并非閑談,而是在談軍事,論戰法,切磋戰略戰術,然而暢談半天之久,卧床的阖闾非但未因此而病情加重,反而精神振奮,生機勃勃,午宴頻頻舉杯,興緻盎然。
從此病魔畏避,龍體康甯。
……
漫漫荒野,男歌女唱,熱氣騰騰,人們在揮鍁掄鎬,開荒墾田。
草甸上搭起了一幢幢窩棚,炊煙正袅袅上升,似草原上的蒙古包,又像雨後山坡上的蘑菇。
這些窩棚告訴人們,許多人為了多墾荒,索性将家搬到了這裡來,起早帶晚,拼命苦幹。
更多的人家則是一日兩餐送飯到甸,送飯者多是老人和孩子,他們順便将牛羊牽來這裡放牧,忠誠的看家狗也常常跟着跑來湊熱鬧。
綠草地,紅女,棕男,白羊,黃牛,來回奔跑的黑狗――好一幅江南塞北圖。
幾個月過去了,在他們身後呈現着平展展的沃野,一望無際,散發着新土的芳香。
明年,這裡将是稻浪翻滾,稻香醉人。
山坡上,人多如蟻,蠕蠕而動,勤勞的吳國兒女,在這裡開出了層層梯田,種植了片片茶林和桑園。
用不了多久,這裡将是茶樹若雲,錦緞閃光。
太湖區域多水患,嚴重地撕毀了這魚米之鄉的錦繡畫面。
欲強國富民,不治理太湖水患,便是一句空言,對此,吳之當政者看得一清二楚,因而征集數以萬計的民工上陣,或疏浚河道,或修築堤防,或開鑿運河,或興建水閘,上下齊心,萬民一力,幹得熱火朝天。
茫茫太湖,蕩蕩澄湖,樯如林,楫似梭,白帆點點,漁歌陣陣,一派熱鬧繁忙景象。
環湖村鎮,湖中島嶼,比比魚蝦,處處見蟹,待到來年蘆花飛,千帆競發,萬船破浪,将這些如金似銀的吳地特産運往中原各國,或賣錢币,或易貨物,充府庫,增民利,以富國強兵。
昆山深處,鵝真蕩畔,到處高爐聳立,濃煙升騰,這是在冶鐵鑄劍;武進城内,吳江岸邊,到處鐵錘丁當,号子震天,這是在鍛造兵刃……
吳國的每一山林,每一隘口,每一河道,每一湖面,每一重鎮,都設有軍事基地,陸軍和水師正在日夜加緊訓練。
盛夏一日,溽暑蒸人,孫子陪同阖闾,帶領衆文武,乘車駕辇,來穹窿觀看軍事演習,演習的科目是:争奪穹窿主峰。
兵分左右兩隊,夫概為左隊主帥,被離為右隊主帥,先攀上笠帽峰頂,拔取紅旗者為勝。
欲先拔紅旗,不僅自己要快速攀登,還要極力阻撓對方前進。
登山路線和阻撓對方前進的方法,均由各隊主帥确定,這樣,一要看主帥的智謀和指揮才幹,二要看部隊的素質。
戰鼓擂響,雙方激烈争奪一天,互有高低,但誰也未能獲勝,可謂棋逢對手,勢均力敵。
日落黃昏,鳴金收兵。
如此激戰三日,終無分曉。
阖闾有些着急了,對孫子說:“元帥何不一試,也讓夫概與被離長長見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