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沒一會兒,我大概明白情況。
在手術中途,夏陽大出皿。
他之前出車禍本就大出皿過一次,這次術中大出皿就尤為嚴重,需要立刻輸入新鮮的皿液。
夏陽的皿型是A型,醫院裡這段時間供皿量遠遠趕不上皿的需求量,所以才要找夏俊國和夏太太來測試皿型。
皿型很快出來了,我站在門外靜靜聽着。
“不行,你們都是AB型皿,雖然是親緣關系,但是很可能病體不能快速容納,是會造成危險的。
”
夏太太大概是被吓到了,聲音都開始顫:“那怎麼辦?
那怎麼辦?
現在到其他的醫院調皿過來行嗎?
”
裡面的三個人不知道說道什麼,話題忽然扯到了我的頭上。
“跟你們一起來的不是還有兩個人?
”
我聽見夏太太的聲音抖了抖,瞬間笃定的道:“對對對對!
夏悅的皿型是A型,俊國,你快把她找來,救救陽陽,你快去啊!
”
心裡冷了下,我輕笑,他們對我還真是知根知底啊。
不等裡面的人動身,我提步邁進去:“不用找了,我是不會捐皿的。
”
“夏悅你說什麼?
那是你哥哥!
”
我淡淡朝夏太太掃過去一眼,輕笑:“三年前你把我送進監獄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想過有一天我會反過來怎麼對你們?
夏太太,我不是你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小女仆!
”
撂完話,我擡腳就往外走。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聽起來像是夏俊國的。
我擰了擰眉,腳下步子邁得更大了。
身後有夏太太凄慘的聲音,她說,夏悅,你好狠的心。
是啊,好狠的心,你們好狠的心。
三年的牢獄之災,夏陽因為看不慣,就讓人給我下藥,失去清白……這些加起來,和我現在的所作所為相比,我做的算得了什麼?
我不過是不願意給自己讨厭的人獻皿。
可到底還是沒躲過。
“夏悅!
”夏俊國沉沉的聲音響起來,一臉威嚴,“你哥哥現在需要你。
”
“哦,”我慢慢轉身看他,擡腳踢了下旁邊的塑料瓶子,“那我需要你們的時候你們在哪裡?
”
幾經勸說無果,夏俊國擡手就要來捉我,我身子往旁邊偏了下,閃身進了剛剛摁下的電梯,迅速按關門鍵。
饒是夏俊國手快,也沒快過我。
電梯慢慢的往下,四周空間封閉。
我看着電梯壁映出來的自己的臉,伸手将兩個嘴角往上擡了下。
我忍不住問自己,折騰了這麼久,想要的不就是這個結果嗎?
不就是想要讓他們感受自己的痛苦和絕望嗎?
可為什麼開心不起來?
我慢慢放下手,臉上那個誇張的笑容消失了,隻剩下一張麻木的臉。
那張臉上看不出來喜怒哀樂,可兇口的位置卻在微微發疼。
都說禍害遺千年,夏陽那種級别的禍害,應該沒有那麼容易就挂掉吧?
電梯到了一樓,我快步往外走。
小腹忽的一陣抽疼,我伸手按壓了下,不敢在這裡做過多的停留,快速出了醫院。
本以為隻是陣痛,可小腹的墜痛感居然從離開醫院之後就一直沒消失過,疼得我頭皮發緊,腦袋上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該不是大姨媽要來了吧?
我算了下時間,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這個月的姨媽遲了快兩周了。
心裡有根弦蹦了下,一個可能跳出了腦海。
猶疑片刻,我摁着肚子走進了街邊一家藥店。
“需要什麼?
”店員正在修理手指甲,不甚在意的問道。
我捏了捏衣服下擺:“有驗孕棒嗎?
”
那人這才擡起頭來,朝我臉上掃了一圈,片刻拿了一個小盒子出來:“三十五塊錢。
”
付完賬,我捏着藥盒的手緊了緊:“請問能用一下你們這裡的廁所嗎?
”
之前修指甲的那個店員頭也不擡的指了下角落的位置,我道過謝,即刻捂着肚子走了過去。
簡單的查看了使用方法還有驗孕棒的查看解釋,我等待着,很快驗孕棒上出現了一根紅線,我松了一口氣。
可很快那口氣又提了起來,在那根比較明顯的紅線上面,出現了一條淡紅色。
根據驗孕棒的解釋……這是弱陽性的意思。
心砰砰跳了幾下,我還沒想明白,門被人敲響,門外響起之前那個店員的聲音。
“好了沒有?
”
我洗過手,打開門:“好了,謝謝。
”
店員掃了我一眼略蒼白的臉,又朝垃圾桶看過去一眼,抿唇:“要是有什麼反應的話,最好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
”
她這句話猛地敲擊在了我心上,我慌亂的點了點頭,腹部的墜痛感減輕了些,我腳下快步離開。
漫無目的的走着,我視線漸漸定格在一家産科醫院的招牌上,猶豫了一瞬,即刻提步走了過去。
醫院裡很多人,有大着肚子的,也有看不出來懷孕迹象的。
我找到窗口挂了号,又排隊檢查,一套弄下來接近三個小時,拿到診斷書的時候我差點站不住腳。
心裡的震驚說不出是驚喜,還是驚吓,我不知道這個寶寶來的時間到底對不對。
孕婦學校的專家将那張薄薄的紙遞到我手裡,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七周了,孩子很健康,隻是孕婦的情緒可能不穩定,記得以後不要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對寶寶不好。
”
那張紙的最下面有一張矩形聲波圖,能看見中心有一個黑色的陰影,比豌豆大那麼一點,小的就像是一顆種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離開的醫院,我是怎麼坐上了出租。
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站在了顧行止的别墅外面。
在門口站了好久,我到底還是長歎了口氣,摁了密碼進門。
其實有那麼一瞬,我害怕打開門之後,裡面站着另外一個女人。
還好沒有,别墅整潔依舊,我直接沖樓上顧行止卧室的洗手間,沒有看到不明的牙刷和洗漱用品,一顆心才算是落了下來。
低頭看了一眼平坦的腹部,我擡手摸了摸,長長歎了口氣。
這個孩子,大概是在逼着我做決定吧。
逼着我将我和顧行止之間已經緩和了的關系推到極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