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賈攸有些呆愣愣的樣子,賈敏笑道:“瞧瞧,這是歡喜傻了吧!
”
賈攸方才回過神來,說道:“姐姐說的哪裡話,不過是有些吃驚罷了。
”
一旁的賈母酸溜溜地說道:“别是有了媳婦忘了娘。
”如同許多愛子即将成親的母親一般,賈母一方面高興自家兒子成家立業,另一方面又對即将搶走自己兒子的兒媳婦有些不滿。
賈攸忙笑道:“母親這是說的哪裡話,媳婦娶來不還是來孝敬您的。
”他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
先不說自家先生用自己的皿淚般的教訓告訴他婆媳矛盾的不可避免性,以其自身為例,即使娶進來的是自己嫡嫡親的表妹,婆婆是親舅媽,嫁進來前都是好長輩,但一旦進了門,成了婆媳,難免有些磕磕碰碰的。
當然,蘇先生自然是不會明言,隻是自己每每看到蘇先生提及蘇母和師母,那無奈的表情自己也可以揣度一二了。
最直觀的還是自己的那兩個好友,就是前文提及的程琛和蘇季晟,兩人在父母的安排下都是早早成親了的,娶得自然也是門當戶對的大家小姐,脾氣秉性倒也相合,畢竟當初都是互相打聽過的,隻是但凡媳婦進了門,總是和婆婆有些不大對付,為此兩人還經常因為這個問題來找自己喝酒訴苦。
尤其是程琛,他娶得還是自己母親的娘家内侄女呢,剛進門的時候姑媽變婆婆自然是千好萬好的,隻是日子久了,難免有些不順當,程琛是既疼愛媳婦、又不忍叫母親難過,夾在中間真是兩廂為難,索性以求學為名在外遊曆,躲開了這家中是是非非。
因此,賈攸對這方面是極為敏感的,自然不願意做那夾心餅,倒也不想自己媳婦還沒進門就惹得婆婆不喜。
果然,聽賈攸這麼一說,賈母雖然還闆着一張臉,但是眉目都舒展了不少,心裡面也有些舒服起來,暗想:阿佑這孩子從小便孝順,倒不必擔心和自己離了心。
賈攸又和賈母說了幾句好話,把她哄的開開心心的,方在賈敏促狹的目光中離去。
隻是辭了賈母,離開榮禧堂之後,那嘴角的笑容自是止不住了。
看得立在邊上的丫鬟心中一動:少爺生得真好啊!
不覺癡了,紅着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賈攸倒是渾然不知,隻是徑直離了府,今兒個他在外頭還和人有約,正是他的兩個好友,他們這回倒也上京來應考了,隻是程琛和蘇季晟自□□好,蘇程兩家都是世交,蘇季晟自幼便是個憊懶的性格,最是怕他小叔蘇士昭,竟是直接躲到程家去了,美名其曰:共同備考。
蘇士昭勸說不下,隻好每隔幾日叫梅氏命人前去看看,打點一下,也不好去得太頻繁,倒顯得自家放心不下程家似的,因此,賈攸倒是沒有在蘇府見着蘇季晟。
加上前段時間幾人都是專心備考,倒沒什麼時間一同出來會面,隻是趁着這次考完的閑暇約着出來小聚一番。
幾個人都是豁達明朗之人,因此見了面倒也不拘泥于此番會試,約在茶樓裡品着茶,隻是談些市井間的奇聞異事,聊聊詩詞歌賦之類的,也算是一種放松心情罷了。
隻是剛剛從母親和姐姐那裡得知自己的婚事的賈攸眼珠子一轉,今日倒是對者蘇季晟格外殷勤,倒是叫他疑惑不解許久。
直到後來他聽聞了自家堂妹和賈攸這小子的婚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實在讨好自己這個大舅哥啊!
幾人不過小聚了兩個時辰,談論些風月,天色便有些暗下來,遂相辭離去。
又過了幾日,會試揭榜了。
因在京城,可以說是自家的老窩,賈攸自己對自己的成績也頗有幾分笃定,因而隻是叫了自家的幾個下人前去看榜,至于自己,倒隻是留在家陪賈母說話。
因今日恰好是休沐日,賈政倒不必去國子監上課,賈赦素來沒什麼正事,代善也不必上朝,一家人倒是聚在了一起,男子一桌,女子一桌,幾個小也圍坐了一桌,倒是像模像樣的。
男女兩桌之間隔着一道屏風,代善皺了皺眉眉頭,說道:“今日難得一家子都在,都是自家骨肉,屏風撤了吧!
”
幾個小人遂應是,上前撤掉了屏風,這下倒是一家子都互相見着了,桌子上擺放了些點心茶水,賈母和兩個媳婦說着閑話,一旁的賈敏隻是乖乖坐着聽,代善看着自己下邊的三個兒子,老大平庸、老二迂腐,還好還有老三,心中慶幸,不過随意和他們聊些朝堂的事情,見兩個大些的兒子都唯唯諾諾的,沒什麼見解,隻賈攸倒是頗有些不俗的見地。
心中越發索然無味,隻有一搭沒一搭地談了幾句。
說實話,滿屋子的人,此刻其實都是沒有什麼心思的,注意力都在屋外,觀望着有沒有前來報信的人。
過了大半個時辰,桌上的茶水、糕點都換了兩茬了,都不見有人前來回話。
正當衆人等的有些心煩意亂之時,總算跑進來一個小厮,正是賈攸的貼身小厮,心硯,因他自小跟着賈攸,倒也能識文斷字,人又機靈,因而倒是叫他去看的榜。
隻見這心硯跌跌撞撞地跑進來,臉上卻滿是喜色,衆人見他神情,心中倒是落下了塊石頭,心知必定是個好消息。
隻聽見心硯上前跪下說道:“恭喜老爺、太太,各位爺、奶奶,大小姐和各位小少爺小小姐,三爺中了。
”
賈母頓時樂開了懷,問道:“幾名?
”
心硯回道:“三爺大才,卻是會試頭名,會元。
”
饒是代善素來是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聽聞這個消息也不免有些欣喜,轉過身去看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賈攸,心下一樂,平日裡老覺得他有些老成,今日方覺得:阿佑還是個孩子啊!
賈母走到自家小兒子面前,真是越看越歡喜,道:“我家阿佑真是個出息的,我老早就請算命的算過了,那老神算說了,我家阿佑那是文曲星下凡,将來必有出息的。
我還得去智禅寺給菩薩多上幾道香,多虧菩薩保佑!
”
說着,扭過頭去說道:“今日大喜,全府上下再賞一個月月錢。
”又看着下方跪着的心硯,笑道:“你是個機靈的,自小跟着你家三爺也是用功的。
”說着,便叫人拿了一個上好的紅封賞了他。
心硯歡喜極了,磕了個頭便退了下去。
代善聽聞賈母前言,倒是闆着一張臉對賈母說道:“哪有你這麼說的,不過是天道酬勤,加上有那麼幾分運氣罷了。
”
賈母聽完連道:“是了是了,原就是因為我家阿佑自己自小上進。
”
賈攸聽到自己母親前言不搭後語的,心知她是高興壞了,心裡也有些激動。
又聽到代善對自己說道:“阿佑,此番你雖有幸得中,但萬萬不可自驕自傲,這頓時間就在家好生安心念書,準備殿試。
”
賈攸聞言,有些怏怏的,但到底知道父親這話在理,遂應下了。
見代善和賈母說完了,賈攸的大哥二哥方才圍上來恭賀三弟,隻是賈赦素來豁達,知道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不過好歹将來還能襲個爵位,又有妻子張氏耳提面命,讓他和三弟搞好關系,自然是極為熱情的。
隻是賈政心中越發不舒坦了,他現如今在國子監裡念書,卻不是自己考上的,頂的是自家父親的餘蔭,在那些正統讀書人眼裡自然是瞧不上的,偏偏自己和那些勳貴人家的子弟又說不上話,确切的說是賈政自己清高瞧不上人家。
隻是這些纨绔雖說沒什麼能力,好歹看人還是會看的,自然瞧出了賈政對自己等人瞧不上的态度,頓時就火了:誰瞧不上誰啊!
要不是看你出身榮國府,誰稀罕搭理你,你三弟也沒這麼瞧不起人的,見着我們都是客客氣氣的,禮遇有加!
因此紛紛孤立起了賈政。
因而賈政在國子監裡完全交不到什麼朋友,好在他在外還是有幾個和他一般“不得志”的好友可以一同“訴苦”,倒也勉強忍下了在國子監的不痛快。
隻是再能忍,看到自己的同胞弟弟高中會元,自己卻被國子監的先生評價“文章火候不到”,不宜去考試,咱們政二爺也是有自尊心的,難免有些不快。
隻是代善在此,他也隻能強忍着内心的嫉妒和憤恨,上前恭喜。
賈攸又不傻,自然能感受到自家二哥的表裡不一,隻是他實在不想和這個二哥計較什麼了,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賈母身邊,兩個媳婦自然是圍着她說好話,滿面堆笑,吉祥話不帶重樣的,說的賈母高興極了,隻是她們内心到底是如何想的,那倒是不得而知了。
總之,賈攸中了會元,全府面上都是皆大歡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