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行朗推抵着叢剛的身體,兩個人以屈服的姿态退到了由鋼闆搭建的簡易棚裡。
簡易棚是勞工們的生活居住場所。
而且還是集體的。
一個簡易棚裡至少有七八個人集中居住。
這兩天,封行朗就是被困在這裡的。
進去簡易棚之後,封行朗立刻揪過叢剛的衣領,把他抵在了身後的鋼闆上。
“叢剛,你它媽竟然一個人來?
你丫的也太彪了吧!
”
好不容易盼來了希望,但這個希望怎麼感覺挺渺茫的。
或許是這兩天來慘絕人寰的遭遇,讓封行朗更加的惜命。
也深刻的領教了一回什麼叫世事無常!
叢剛沒有作答封行朗的質問,而是探手過來,輕輕的觸碰着他的臉頰。
因為頭皮上有傷,封行朗的頭發被剃成了平頂。
抹去了他的紳士和優雅,多了些匪氣和痞意。
“封行朗……好久不見!
”
叢剛的眼眸裡含着晶亮的光芒,唇角勾着澀意的微笑。
“見你妹的見!
”為了壓低聲音,封行朗将叢剛拖拽到簡易棚的中間,然後一個巴掌就甩了過去,“告訴你叢剛:老子要真的爆死在這裡,我會讓你帶着深深的愧疚,苟延殘喘的度過你下半
輩子!
”
“我錯了……”叢剛的這句道歉,發自靈魂深處。
他的确錯了。
他不應該為了那點兒所謂的自尊心,将封行朗置身于危險之中。
“等老子能活着離開這裡……老子一定弄死你!
”
封行朗憤怒的低嘶着,“用最殘忍的方式弄死你!
”
在叢剛面前,封行朗所表現出來的,就是這種典型的窩裡橫。
感覺就像是‘别人虐我,我虐叢剛’的意味兒!
“好,我等着。
”叢剛的唇角依舊帶着笑意。
他深深的凝視着小心翼翼,且時不時朝門外張望的封行朗。
“等你它媽啊!
叢剛,老子挨了别人的打,就是你的恥辱!
”
這一刻的封行朗,對叢剛有着不共戴天的不滿情緒。
叢剛說什麼他都覺得不爽。
就是想好好的打他一頓!
往死裡打的那種!
“的确是我的恥辱!
這裡每一個傷害過你的人,我都不會讓他們好活!
”
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
叢剛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封行朗的人。
包括河屯。
“你它媽還吹牛呢?
我讓你吹……讓你吹!
”
封行朗撈起地上的臉盆,對着叢剛就是一通劈頭蓋臉的猛砸。
打不過那群雇傭兵,還能打不了他叢剛?
!
等那個鋼盆打到變形之後,封行朗的情緒似乎才穩定了一些。
“小蟲怎麼樣了?
他沒受傷吧?
”
冷靜下來的封行朗,首先關心的是自己的小兒子。
叢剛能找來這裡,想必應該是小兒子的功勞無疑了。
“小蟲挺好的。
比你想的要堅強。
”
叢剛探手過來,開始給封行朗檢查頭部的槍傷。
看有沒有傷到頭蓋骨。
“我它媽哪裡不堅強了?
老子要是不堅強,你它媽可能連老子的屍體都找不到了!
”
壓抑着憤怒和憋屈的封行朗,無論叢剛說什麼他聽着都不爽。
總之,他就是想找叢剛的茬兒!
“封行朗……謝謝你能給我這個機會!
”
叢剛繼續查看着封行朗兇膛上的傷:雖說都是皮肉外傷,但那皮開肉綻的樣子,看起來格外的瘆人。
落在叢剛的心裡,每一條傷痕都像一支利劍一樣紮穿着他的心!
這的确是他叢剛的恥辱!
竟然讓封行朗任由别人這般虐打!
!
“叢剛,真就你一個人來的?
”
封行朗朝着簡易棚外又張望了一眼,“這麼多持槍的雇傭兵,我們逃不掉的!
你帶手機了沒有?
你的那些手下呢?
你可别告訴我:到要用人時,他們幫不上忙!
”
惜命的另外一個解釋,那就是怕死!
中年再次經曆一回生死的曆劫,封行朗更加珍惜活着的美好。
“五頌他們就在附近,應該很快就找來這裡了!
”叢剛安慰着有些心神不甯的封行朗。
“那我們按兵不動,等五頌他們過來!
這裡的兵痞太多,不能魯莽!
”
封行朗将惜命放在了首位;因為他已經過了不顧一切為自由的年齡。
保命要緊。
叢剛一直在看封行朗,順帶将他的全身做了個大概的檢查:除了頭皮處的裂撕傷,兇膛上的皮肉傷,還有後頸及肩膀上的淤青,左腿走起路來有點兒拖挪。
等封行朗安靜下來,才看到簡易棚裡還有一個勞工。
這兩天也沒見他開口說過什麼話。
不過他應該聽不懂中文的。
也就不清楚他們剛剛的對話内容了。
這家夥該不會就是那個卧底記者吧?
因為封行朗發現,他好像一直在創造跟他獨處的機會!
都這個時候了,他也懶得去費腦子推測這家夥的身份了。
說不定今天晚上就能跟這個人間地獄說拜拜了。
“五頌他們什麼時候會到?
”封行朗壓低聲音問道。
“隻要不蠢,會三個小時之内!
”
叢剛從身上拿出一個微型急救包,“我先替你處理一下傷口吧,會舒服一點兒。
”
“你覺得我很舒服是吧?
看到我的衰樣兒,你它媽心裡很爽是不是?
”
這一刻,叢剛連呼吸都是錯的。
封行朗将自己的非人遭遇,完全歸罪在了叢剛的身上。
“一點兒也不爽!
絕對比你還疼!
”
叢剛在封行朗的傷口上噴了一層藥劑,“你不原諒我,那就對了!
”
“你用不着激将我!
反正老子鐵定不會原諒你!
老子要慢刀子割肉,把你身上的肉,一片一片的刮下來……讓你生不如死!
”
要論打嘴仗,封行朗幾乎從沒輸過。
“那必須的!
千萬别讓我好過!
”
一邊說時,叢剛已經将封行朗微裂的頭皮用無菌貼臨時黏上。
“放心吧死蟲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封行朗咬牙切齒。
“那我還真有點兒期盼了。
”
叢剛将掌心抵在封行朗的肋骨處,“猛的吸氣,然後急吐出來!
”
雖說對叢剛充斥着憤怒和不滿,但封行朗還是聽話的照做了。
“呃……疼!
你它媽的,很疼的!
”封行朗又是一聲謾罵。
“沒斷,應該有點兒裂痕。
”叢剛平撫着封行朗讓疼的後背。
陸陸續續的,開始有勞工進來這間隻有二十多個平方的簡易棚。
他們無一例外的都朝叢剛這個新人掃了一眼。
叢剛無視着他們的存在,繼續給封行朗檢查着其它的傷處。
“叢剛,你吃晚飯了嗎?
”
人多了之後,不清楚他們是不是能聽懂中文,也就不太适合聊逃跑的事宜;封行朗便問了這麼一句。
“心情不好,沒怎麼吃!
”
其實叢剛已經有三十多個小時沒進食了。
隻在來尋找封行朗的路上,給自己打了一針營養液來維系身體的機能。
想到什麼,封行朗站起身來朝自己的儲物櫃走去,随後從裡面拿出一個賣相還算可以的蘋果。
“老子在這種地方,還能想着你這個狗東西!
!
可你個狗東西竟然說走就走!
!
”
封行朗嘴巴裡滿是嘶嘶着怨氣,“你等着吧!
等我回申城後,打不斷你的腿,老子就跟你姓!
”
這是午飯時候發的水果。
封行朗之所以留下這個蘋果,也是為了給自己留有希望。
拿着那個蘋果時,叢剛的唇角微微的蠕動着:如果封行朗真想打斷他的腿……根本不需要封行朗親自動手,他會替他把自己的腿給打斷!
“行了,你就别挑剔了!
這種鳥不拉屎的地方,有個水果吃就不錯了!
”
以為叢剛一直在看手裡的蘋果,是嫌棄它的色澤和果形而下不去嘴。
隻是封行朗在盼望叢剛早點來救自己時,随手留下的希望之果,這一刻卻感動到了叢剛的每一個細胞!
最後進來的是兩個體型相對高大健壯的勞工:他們應該剛沖過澡,精赤着上身。
他們在看向封行朗時,叢剛能明顯感覺到封行朗往後退了一步。
整個簡易棚因為最後兩個勞工的進來,而變得鴉雀無聲。
看來,這兩個家夥沒少在這間簡易棚裡對其他的勞工施壓。
或許是因為有叢剛在,封行朗并沒有像其他勞工一樣,立刻起身相迎,遞毛巾的遞毛巾,遞水杯的遞水杯。
其實大家都是被奴役的受害者,何必挑更軟弱的欺負呢?
!
有種的你們出去幹死那些拿槍的雇傭兵呢?
!
在更弱的受害者面前,你們裝個P的大爺!
封行朗是真心瞧不起這些欺軟怕硬的家夥!
“他……新來的?
”
為首的勞工頭目用手指向叢剛,問向一旁給他擦身的矮個兒勞工。
矮個兒勞工立刻朝叢剛用蹩腳的英語說道,“把手裡的東西拿來孝敬我們頭兒!
”
封行朗沒吭聲,他看了看勞工頭,又看了看叢剛。
他擔心弄出太大的動靜,會把那群雇傭兵給吸引過來。
“想要……讓他自己來拿!
”
叢剛先将封行朗往後拉開一米,然後似笑非笑的朝着那個勞工頭目冷聲。
“蟲子,别鬧事兒!
你丫的活夠了,老子還沒活夠呢!
”
封行朗不想節外生枝。
他得保住自己的命等五頌他們趕到。
“有我在……沒人能傷得了你!
”叢剛淡聲安慰。
“我去!
狗東西,你它媽一天不吹牛,能憋死你?
!
你有能耐去跟外面持槍的雇傭兵幹呢!
在這裡耍橫算什麼?
!
”
說真的,這一刻在聽到封行朗謾罵自己時,卻是無比的舒心且悅耳。
人間值得……且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