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陸天師救過自己兩次,但魏斌還是保持着對他的戒心的。
聽到陸天師要幫自己借糧,魏斌呵呵一笑道:“天師,我知你道法深厚,可是這借糧一事恐怕非你擅長吧。
”
陸天師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表情道:“大人可知五鬥米教的來曆?
”
魏斌一時語塞,想了一會兒道:“不會是誰入教就發五鬥米吧?
”
旁邊孫孚聽了差點摔下椅子,臉上露出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一旁侍立的龐盈也是忍俊不禁。
陸天師倒是沒有笑,而是認真的對魏斌說:“我原來還在教内時,教内人是不自稱五鬥米教的,隻是後來别人都這麼喊,我們有時為方便别人理解,就也會這麼用。
而有些人對此教教衆還有個蔑稱,為‘米賊’。
”
魏斌腦子轉過彎來了,“哦,是要向教内繳納五鬥米是吧。
”
陸天師點了點頭,繼續道:“大人可知原來張魯在漢中為何縱橫數十年不倒?
要說這漢中地盤也不大,憑什麼能支撐他這麼多年?
“
旁邊孫孚笑道:“這個問題不用大人回答了,當然是因為漢中易守難攻了。
“
陸天師放下杯具,搖頭道:“不僅僅是這個原因。
張魯并沒有什麼特别出色的才能,但是他非常善于利用這五鬥米教蠱惑百姓。
信仰在這亂世是個好東西啊,大人你說呢?
”
魏斌心說這小陸開始給本尊上起課來了啊,也罷,配合一下吧!
于是做恍然大悟狀道:“原來如此,這樣通過教義去強化統治,以一些看起來很奇特的秘術來迷惑百姓的視線吧!
百姓痛恨苛捐雜稅,而隻用五鬥米就能買一個平安和信仰,也還是有人上鈎的。
”
陸天師贊道:“大人才思果然敏捷。
因此陸某就是建議将軍先暫時使用此法,剛才那張道人是以前教内一個重要人物,大人可以讓他幫你繼續用此法向百姓借糧,我可以看住這個人,讓他不敢不聽話。
”
城守孫孚一聽,有人要幫他解決問題,忙道:“魏大人,此法不錯,雖然非正道,但此乃無奈之舉,待形勢改變之後,就不需要此辦法了。
“
魏斌想了一會兒,拒絕道:“此法不可。
”
看到那兩人疑惑的表情,魏斌補充道:“既然知道此非正途,最終仍是會荼毒百姓,那我為何要開這個頭呢?
”
陸天師的笑容有些凝滞,不過很快就接着說道:“大人,成大事不拘小節,民心固然重要,但像孫大人說的那樣,這不也是為了解燃眉之急嗎?
”
看魏大人默不作聲,孫孚有些着急的提醒道;”大人,如果不解決你們陽平關的軍糧問題,怕是這漢中守不住啊。
“
沒想到魏斌堅決的否定道:“不行,民心我也要,糧食我也要。
“
孫孚哭笑不得的說道:“大人,那您拿個章法?
”
魏斌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問陸道士:“天師,這些教徒在漢城陰魂不散多久了?
”
陸天師想了想說道:“剛才我簡單問了幾句,也是這兩年才有死灰複燃的苗頭的。
主要也是因為這幾年連續征戰,百姓有些吃不消了,自然也就有了他們重新生存的土壤。
”
魏斌點點頭說道:“好,我相信除了漢城,像樂城南鄭等地,他們肯定也有秘密的聯絡點和隐藏的教徒吧。
”
得到陸天師肯定的臉色,魏斌就笑了,繼續分析道:“那麼我想,這兩年米賊們肯定也收了不少米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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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午道中。
張謙是一名普通的魏軍小兵,十天前接到上面的命令,跟着一支大軍往上庸進發。
小張祖上也曾是做過官的,無奈東漢末年,家道沒落。
到他這輩,張公子就變成了草民張了。
張謙倒是早早結了婚,隻不過這年頭,媳婦孩子飯都快吃不上了,隻能參軍來混一點糧食補貼家用。
張謙不知道自己的主将是怎麼指揮的,頭一次參加戰鬥,居然連自己的長戟都沒有機會使出來,就被人給剝了。
沒錯,是衣服讓人給扒了,然後還逼着換上看着像蠻子們穿的蜀軍軍服。
正兒八經的魏軍步兵變成了中二青年。
然後他們像被趕鴨子一般被趕到了一個狹窄的山谷道上,逼着往前走去。
張謙曾問自己的伍長,這是要去哪。
沒想到伍長一臉不屑的說道:“你管去哪呢,跟着走呗。
”
他們已經走了兩天了,而糧食似乎愈來愈少,剛開始衆人還都是木然的往前走,後來糧食不夠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在行伍中散播。
張公子其實一開始很想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糧食不夠吃了,為什麼軍中的主将偏将等中上級軍官都不見了。
但他不知道該問誰,因為周圍的兵卒似乎都不想去考慮這個問題,直到今天。
張謙正低頭艱難的走着,前面有人叫喚上了:“我說,什麼時候做飯啊!
餓的不行了!
”
這一喊不要緊,大家夥都開始抱怨着喊叫了。
張謙也木然的跟着大家夥徒勞的喊着。
不一會兒,前面有個伍長過來喊道:“糧食吃完了!
沒有糧了!
!
”
這句話就像炸彈一樣扔了進來,大家吵翻了天,也沒有什麼軍紀可言了,全都沖到背糧食的人那兒去。
張謙呆呆的望着亂成一鍋粥的同伴們。
前兇貼後背的感覺是那麼的殘酷,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艱難的擠過人群,往前接着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張謙餓的頭昏眼花,實在是走不動了,于是癱坐在地上,不一會兒居然睡了過去。
不知何時,張謙醒了,天已經有些黑了,他模模糊糊中看見旁邊好像有幾個士兵在看着他,眼神特别的怪異。
他很迷惑,開口叫道:“兄弟們,你們是哪一隊的?
”
對方沒有回答他們,張謙突然感到一股陰森的氣息,不由得清醒過來。
漸黑的夜色中,他分明看到了那幾人眼睛發出了狼一樣的光芒。
“你們,你們要做什麼?
!
”張謙預感到了什麼,慌忙要爬起身來,卻感到渾身無力,兩眼冒出了金星星,暈頭轉向。
那幾人哪裡會放跑他,都沖了上來,一下就摁住了張謙。
其中一人還說道:“兄弟,對不住了!
你做了鬼魂,再來找我們報仇吧!
”
山谷中隻傳來一陣陣骨頭與石頭摩擦發出的尖利刺耳聲,和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
遠處的山溪聲連續不斷,山色青厚,夜色闌珊。
子午谷的景色是如此的美麗祥和,好像和那邊發生的慘狀一點關系都沒有。
一件破爛的衣服被遺棄在一邊,皿把地上的泥土都染濕了。
沒有人注意到,旁邊遺落的一隻手中,還緊緊捏着一個女性的耳墜。
而數百裡之外洛陽附近的一個破舊院子内,張謙的妻子正抱着孩子,充滿希望的看着夜空中的月亮。
“阿爹什麼時候回來?
”
“快了,就快了。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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