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愈對于建文帝的想法很是理解,皇權至關重要,任何可能挑戰皇權的事情都必将慎重對待。
“陛下,太祖高皇帝不辦有不辦的說法,如今,您要辦有要辦的理由,至于您擔心的問題,也很好解決,增加考察科目,每門課不讓一個人教就可以。
如今大明衛所兵有水陸兩軍,可開設水軍科,陸軍科,科中的教學項目可設立兵法課,偵查課,國文課,技術課,軍備課,武藝課等。
當然除了加大訓練,教學,用來提高軍官們的素質,還可以開設政治訓導課和軍紀法律課來加強他們遵紀守法,忠君愛國。
”
建文帝沒有接話,他在想,皇爺爺當初到底是怎樣想的,如果皇爺爺還在,他又會怎樣處理?
是否還是不願意重開武學?
廂房裡很是安靜,兩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的人,小太監們都退的遠遠地,他們都知道有些話不是他們能聽的,之前那些嚼舌頭,傳消息的人,墳頭草都已經很高了,前車之鑒,尤為可怕。
況且另一個人是錦衣衛北鎮撫司百戶,要是落在他手上,掉層皮都算是輕的,錦衣衛诏獄可不是開玩笑,吓唬人的,久在深宮,有些規則還是要遵守的。
朱允炆心裡還是有些想法的,皇爺爺駕崩之後,他登基沒有多久就着手開始削藩,目的就是為了保住自己的江山,防止那些藩王擁兵自重或者反叛,雖然四王叔是真的反叛了。
如今中愈又打算讓世襲軍官來接受武學教育,實在是讓他有些難受,他眉頭緊鎖,房間裡陷入了沉默。
中愈知道讓一個平時高高在上的帝王,接受有一批人獲得更好的軍事教育,而這些人的忠心還難以保證,是有些困難的,放在自己身上恐怕也很難同意。
但他還是硬着頭皮說道:“陛下,此外,各地的軍官久在地方,承襲父職,時間久了,根深蒂固,或許會遺忘天家對他們封賞的恩德。
如果每一個軍官在襲職之前,都前來京師接受軍事教育和忠君培養,則可讓他們忠君愛國之心不減。
”
朱允炆一直沒有說話,他在盤算這件事情的得失,他和皇爺爺一樣,都希望用最簡單的方法來保證軍隊對天家的忠誠。
他的皇爺爺吸取了宋代的教訓,沒有實行以文禦武的制度,大封勳貴,同時也希望培養出文武全才的将領,但事實上他失敗了,所以後來再也沒有提起武學的事情。
“那你想怎樣操作?
”建文帝站起來,他需要一個确實的答案,一個說服自己的答案。
中愈想了想,還是要給他一些希望,“從襲職的軍官中選擇優秀的,開武舉,從民間選擇拔尖的,将他們聚集起來,統一培訓,根據個人的表現與擅長的領域加以培養,成績合格,則允許畢業,不合格則需要繼續研讀。
而且這也可以成為一個定例,以後的統軍大将必須是從武學畢業的,其次必須要有戰場經驗,是真正的戰場殺敵統兵經驗,不是紙上談兵,也不是帶領一支小隊做後勤的經驗。
兵法謀略,單靠家學淵源是沒有用的。
”
建文帝越聽越覺得此方法有用,隻是這個坎還是難過,當聽到紙上談兵,家學淵源的時候,他眉毛一皺,盯着中愈,這不是在諷刺朕用人不明,胡亂任用嗎,不過看中愈一臉真誠的表情,他又有些覺得自己想多了。
中愈看着陛下的面色變換,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過,他并沒有想偏,自己就是那個意思,隻是臉上卻沒有什麼表情,他是想批評一下建文帝,讓他對自己的錯誤認識深刻,以後才會警醒,不然,說什麼都是徒勞,就算自己想保住這份家業,也得讓上面的人對自己本身的本事有着清晰明确的認識。
“中愈,不是朕不相信你,隻是,這些人,他們的忠心怎麼保證?
”人心隔肚皮,無法保證忠心的将領那就是一把雙刃劍,可能随時會刺向自己,縱然他們都是勳貴。
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中愈明白建文帝的擔憂,但是這個時代,忠君教育做得好的話,還是能夠控制的,況且他是幹什麼的,錦衣衛,有時候,刀子該舉還得舉起來。
“陛下,開辦一所新式武學,陛下可以自任校長,也可以參與授課,同時可以選拔多位副校長做實際工作,優秀的畢業生可以由陛下親自接見,準予畢業,隻要他們入了學,自然有多種多樣的政策讓他們忠君為民,保家衛國。
”
“這,可行嗎?
”建文帝還是對這個方法有些懷疑,畢竟以前這樣做的皇帝少之又少,武學限制之大,效用并不好。
“陛下,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您給了他們更高的位置,恩寵有加,他們自然要報之以忠心了,就算有私心,隻要他不反叛,對皇家,對天下江山有用,就可以用。
”中愈說出了這番話,等着建文帝自己思考。
人活一世,選擇是最困難的,因為可能一個選擇,極可能改變一個人的一生。
朱允炆現在就在一個選擇的十字路口,他既想保住皇爺爺留下的江山社稷,但又不願意把手中的軍事權力分享出去,或者說他在糾結,經過李九江北伐的大敗之後,再加上近期北方戰事的失利,他也希望有更有能力的軍事将領出現,拯救大明于水火。
“中愈,朕是很想有這樣的解決辦法,今日朝中衆臣并沒有什麼好的主意,但你今日提出的,朕要好好思量,如果你有具體的想法,就寫個折子吧,朕再看看。
”
“陛下,臣沒有忘記大明現在所遭遇的劫難,也希望陛下不要忘記上回臣在城中酒樓和陛下說過的話,不管陛下的抉擇是什麼,臣都希望,陛下是真正的在為這個國家考慮,在為生活在陛下治下的百姓考慮。
”中愈深深一拜,是的,他希望眼前的皇帝能夠做出最有利的選擇,因為,他真的等不了了。
建文帝的腦海裡一直浮現之前與中愈的交談,那些話語,那些仇敵,那些潛在着的獵狼,那些嘴裡流着口水,想要在大明身上撕下一塊肉的獅子,那些流離失所的百姓,那些浴皿奮戰的将士們,他的雙手緊緊地握住龍椅,手上青筋暴起,最後歸于平靜,放松下來,慢慢的坐了回去。
“朕記得,朕又怎麼會不記得,隻是,隻是有些事朕還有困惑,朕說服不了自己。
”
權力真是個好東西,中愈自己都繞不過這個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