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着伸出手,慢慢的碰觸那個小小的袋子,就像一個很餓的人不得不去被埋在金色碳火中的栗子。
她的手指碰到了小袋子,卻遲遲不敢拿過來,就像袋子裡裝的是一條很小很小的毒蛇。
她的臉色發白,雙唇發白,她想尖叫,想叫人,然而卻又不敢叫。
她不敢看小袋子裡的東西,卻又不敢不看。
哆嗦了半晌後,她咬了咬牙,拿起小袋子,将綁束小袋子的小繩子一扯,将裡面的東西倒出來。
一塊小小的東西滾出來,定在桌面上……
她吓得“啊”的叫了一聲,随即死死的捂住嘴巴,盯着那個東西,眼神無比的恐懼。
她不敢看,但又不能不看,看了又害怕得不行。
那是半截手指。
男人的手指。
手指上還套着一枚碧玉戒指。
她認得那枚戒指。
那枚戒指是她送給霧輕的,就套在霧輕左手的無名指上,與她右手無名指上的戒指是一對兒。
那半截手指,恐怕真是霧輕的……
她手中的信紙掉在地上,她雙手緊緊的捂住嘴,自己尖叫和哭出聲來,哪怕她的身體已經顫抖如風中落葉。
因為信上說,如果她讓人知道霧輕被綁架的事情,她就會收到霧輕的人頭……
她想都不敢去想那樣的事情……
她恐懼得幾乎要暈過去……
但她現在的身體很健康,無法因為這樣的刺激而暈過去,而且她也不敢暈過去。
萬一她暈過去,遲遲醒不過來,侍女們進來侍候她,一定會發現這封信,然後消息會傳出去,如此,信上的警告就有可能變成事實……
霧輕的人頭……她眼前發黑,極度暈眩,隻是想想就令她痛苦和恐懼得想死。
隻是,她終究不能逃避。
“夫人,你醒了麼?
該吃早飯了。
”外面傳來侍女的聲音。
夏梨梨的神智總算恢複了一點點,她忍着淚,把手拿開,捂着脖子道:“我還要再睡……一會兒,晚點再來叫我……”
她的聲音還帶點顫抖,但侍女哪裡能聽得出來?
外面安靜了,夏梨梨不斷的做深呼吸,而後彎下腰,把地上的信紙撿起來,忍着恐懼與驚痛,又細細的把信的内容看了一遍又一遍。
信上寫得很簡單:
秋霧輕在我手上,想救秋霧輕,務必于四月五日之前獨自抵達**山**村,信下有袋,袋中之物可證明我所言不假。
切記,如若消息透露出去,你将收到秋霧輕的人頭,如若有人跟蹤你出門,你将收到秋霧輕的屍體。
沒有日期。
沒有落款。
然而,字迹很是熟悉,她反複看過幾遍之後,便知道寫信的人是誰了。
原來是他!
竟然是他!
她的唇邊,泛起苦澀而自嘲的淡笑,這是報應嗎?
是對她過去任性無知,為所欲為的報應嗎?
隻是,這個報應來得也太突然,太殘酷了些。
她的目光,慢慢的移到桌面上的那截斷指和戒指上,而後伸手,将斷指和戒指握在手裡,捧在心口上,慢慢的落下淚來。
她不知道霧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相信,這信封不是假的,霧輕真的出事了。
都是她害了他的。
她該怎麼辦?
她撐着沉重的身體,慢慢走到梳妝台前,坐下,看着鏡子裡的自己。
短短的時間裡,她的面容已經如此憔悴。
可是,這張臉還是美麗的。
她擡手,輕輕碰觸自己的臉龐,描繪着應該是無可挑剔的眉、眼、鼻、唇、膚。
真的很美,從小到大,她每一次照鏡子,都得意洋洋,愛不釋手,覺得上天賞給自己這麼美麗的一張臉是何等的風光和驕傲。
就因為這份風光和驕傲,令她獲得無數寵愛和追逐,也令她早早就迷失了自己,釀下了無數苦果。
而現在,她就被最大的一顆苦果給砸中了。
假如,假如她生得不是那麼的美,她會成長為怎麼樣的人?
又會經曆怎麼樣的事?
又會有怎麼樣的人生?
她不知道。
她隻知道,這張臉,已經不再令她得意和驕傲,她更知道,女人并不是生得越美就越幸福。
至少,她現在的幸福,絕對不是靠這份美貌得來的,而她現在的災禍,卻是這份美貌造成的。
霧輕……她痛苦的掩面,問自己,她要怎麼救出霧輕?
這一天的靜親王府,王妃直到日上三竿才走出房間,她出來的時候已經自行梳洗更衣過了,氣色看起來很平靜,不怎麼說話,隻是慢慢的吃了很多東西,然後在後花園來來回回的散步。
她看起來有些憂郁,有些心事,但下人們并沒有太在意,因為自打王爺出遠門以後,王妃都有些悶悶不樂,明顯是過于想念王爺,正常得很,隻要王妃按時吃喝入睡,他們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
又一個漫長的夜晚過後,夏梨梨又恢複了精神,對身邊的人道:“我要去靜慈庵小住幾天,為王爺和肚子裡的孩子閉關念佛,祈禱招福,你們馬上準備,我今日就出發。
”
靜慈庵是寺廟,也是貴族女眷們少有的度假休養之地,天洲的許多貴族女子都有去靜慈庵小住一陣子的習慣,特别是身患疾病、時運不濟或家裡有紅白喜事的,都想去那裡沾沾佛光。
王府的下人們也不疑有它,迅速準備馬車,護送王妃去靜慈庵。
一路上很順利,到了靜慈庵後也很順利。
四月初的靜慈庵,遠離紅塵,靜卧在矮山之中、小湖之邊,處處碧草綠林,野花叢生,清風習習,清靜,清爽,清香,實在是靜養和避世的好去處。
以夏梨梨的身份,庵裡自然不敢怠慢,迅速将最僻靜、最隐秘的一間小院子騰了出來,供她住宿。
夏梨梨對小院子很滿意:“我這幾天要閉關念佛祈禱,除了麗兒留在我身邊侍候之外,所有人不得踏入院子裡一步,直到我出關為止,明白了麼?
”
因為進庵的貴族女眷往往攜帶不少随從,這些随從不可能全部住在庵裡,所以庵堂附近設有可供男子、侍衛和多餘人員所居住的小屋,這些小屋也可以說是庵堂的外圍防線,可以保護庵堂的女眷們不受外界的打擾,同時也時刻待命,侍候和保護主子。
下人們也明白這一點,當下紛紛道:“小的明白。
”
夏梨梨點頭:“我累了,你們都出去吧,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不必過來。
”
下人們都離開了,隻留下麗兒。